一旁的巡街御史忙答:“回将军,保唐寺的天清师太失踪了。”
失踪了?
保唐寺果然有问题。
“命人先清理废墟,看看有无可用线索,再派一对人马去搜查天清师太的禅房,同时盘查寺中僧尼,看看有无谁知道这大雄宝殿下面到底藏的是什么东西?”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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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陵春苑。
孟娉婷用过早膳,闲来无事,便在廊下逗鸟,消食散暑。
这时,柳惜惜来了。
“娘子,有贵客包了贵宾间,请您过去一见。”
“拒了,”孟娉婷抬头瞟了她一眼,“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不见客。”
柳惜惜却道:“那客挺……特别的,我觉得娘子还是见一下比较好。”
孟娉婷瞧着柳惜惜的娇靥上带着几丝不可言状的怪笑,心里顿时觉得有几分不对劲,便放下鸟食,同柳惜惜一起去了前面。
甫一打开房门,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瞬间冲到孟娉婷面前,笑眯眯地喊了声:“漂亮姐姐!”
孟娉婷愣了好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谁,她忙转身关上门,上前打量着沈长乐,愕然道:“长乐,怎么会是你?”
沈长乐道:“我听说来这里要包下最贵的房间才能见到你,便把阿翁赏我的小玩意儿都带来了。”
“你听谁说的?还有,你怎会知晓我在这里的?”
“我听小尹说的,他说长安第一都知应该是住在平康坊最好的花楼里……”说着,沈长乐炫耀似的地朝孟娉婷附耳低声道,“我是跟着往宫里送菜的车子偷溜出来的,然后来了这平康坊随便找人一打听‘长安第一都知’就得知姐姐住在这里了,姐姐,我聪明吧。”
长安第一都知?
她可从来没有告诉过沈长乐她的身份,可以她对沈烬温的了解,沈烬温自是不可能告诉这个小不点她是长安第一都知的身份,孟娉婷百思不得其解道:“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就是‘长安第一都知’的?”
“我……我就是,”沈长乐吞吞吐吐地撇了撇小嘴,“就是听人说的……”
毕竟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心里有什么秘密,脸上根本藏不住,孟娉婷打量着她那神色很快猜测出沈长乐应该是偷听了沈烬温的谈话,无意间从他那里窥得她的身份的。
她无语地叹了一口气,偏头对柳惜惜吩咐道:“惜惜,去帮我准备两个帷帽过来。”
柳惜惜心知孟娉婷同这个神秘的小丫头有话要说,会意地出去了。
开门的一瞬间,门外的莺歌浪语趁机溜了进来,听得沈长乐满眼好奇:“姐姐,外面人在做什么?”
孟娉婷摁了摁发涨的太阳穴,耐着性子道:“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我这就送你去昭王府。”
沈长乐立即拉着她的袖子撒娇道:“我不要去六叔那里,姐姐,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就让我留下来多呆一会儿好不好?”
孟娉有黑着脸拒绝:“不可,你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沈长乐一听,呆住了,片刻后,只见她吸了吸鼻子,眼圈一红,哇啦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姐姐不喜欢我了,姐姐上次还说下次见了长乐一定会好好陪长乐玩的,你说话不算话,呜呜……”
沈长乐哭了半晌,悄悄觑了一眼孟娉婷,只见孟娉婷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一声不吭,一动不动的,甚是吓人。
渐渐地,她停止了哭泣,嘟着小嘴委屈巴巴地看着孟娉婷,只是眼泪豆子依旧悄无声息地流着。
孟娉婷暗叹了一口气,语气百般无奈:“你想干什么?”
沈长乐眼睛骤然一亮:“我想让姐姐带我去东市玩。”
孟娉婷蹙眉:“你上次不是才去过西市?”
沈长乐:“小尹说了,不去东西市走一遭,就枉为长安人,所以东市也是要去的。”
“……”这是什么鬼道理?默了一瞬,孟娉婷直抓重点,“小尹是谁?”
天真的沈长乐脱口而出:“他是我的内侍。”
孟娉婷点了一下头,道:“回头就跟你六叔说,让他把那个小尹给撵了,尽教你不学好。”
沈长乐顿时气息一滞,傻住了,半晌后,眼见那两汪水眸又有倾覆之势,孟娉婷忙转移话题道:“你想去东市玩,大可找你六叔,为何要来找我?”
沈长乐吸了吸鼻子,好不容易将那股子委屈又震惊的情绪给憋了回去,低垂着头道:“那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沈长乐抬头,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认真地说:“姐姐身上有阿娘的味道。”
孟娉婷:“……”
这时,身后的门开了,映月拿着两顶帷帽走了进来。
“娘子,东西准备好了。”
孟娉婷接过帷帽先替沈长乐戴上,又给自己戴了一顶,然后将手递给她,道:“我们走。”
沈长乐小手握着拳头,皱着小脸泫然欲泣的撇嘴问:“……去哪儿?”
孟娉婷终是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东市。”
闻言,沈长乐立即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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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娉婷牵着沈长乐,身后跟着拧着大包小包的映月,一行三人走在热闹的东市大街上。
“已经逛一个时辰了,也买了好些玩意儿,你宫里的人发现你不见了,定会急的不得了,现在可以去找你六叔了吧。”
沈长乐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但也知道凡事不能得寸进尺,只好点头道:“……好吧。”
孟娉婷松了一口气,终于觉得可以将这个烫手小山芋给送走了,谁知,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道银光刺来,“小心!”她本能地推开了沈长乐,忙忙转身向后一避。
沈长乐被孟娉婷推了出去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懵懵地看着不远处,只见一个穿着黑衣劲装的蒙面人,手里握着一把长长的窄背刀,蓄势待发地盯着孟娉婷。
“娘子!”映月忙扔掉手里的东西,跑过去抱起沈长乐回到孟娉婷身边。
话音刚落,从两旁的屋顶上嗖嗖地又跳下来四个劲装黑衣蒙面人,团团将孟娉婷她们围住。
这五个人的身手一看都是有些本事的高手,她竟不知因何招来了这些人。
她趁机四下里飞快地扫了一眼,这才想起莫七因为无月楼被毁,已经被沈齐佑召了回去。
所以眼下,根本没有人会来救她们。
她面色不改地冲映月低声道:“找机会带长乐先走。”
沈长乐立马道:“我不走,我要和姐姐在一起。”
“长乐乖,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不会对你们怎么样,你们先走,我一个人反而好脱身。”方才袭击她们的人,那刀锋明显是冲着她来的,而且眼前的这五个蒙面人,此时此刻,正用鹰隼般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
“可是……”
孟娉婷看了映月一眼,映月会意,忙低头小声劝道:“小娘子我带你先走吧,你留下来反而会拖累娘子的。”
沈长乐低头不说话了,她留下来的确帮不了孟娉婷什么忙。
孟娉婷将手悄悄地摸向怀中,一面冲映月低声道:“一会儿听我吩咐,往我手指的方向跑。”
因在闹市中,陆陆续续有人前来围观,那五个蒙面人二话不说,提刀就上,看来是想速战速决。
孟娉婷一扬手,一片白/粉纷纷扬扬地扑到那些黑衣人的脸上,黑衣人以为是毒粉,急急后退,很快退出两个大豁口出来。
“跑!”孟娉婷指着其中一个豁口喊道。
映月立即带着沈长乐跑了出去,孟娉婷转身就朝另外一个方向跑。
那些黑衣人扬开粉尘,嗅见香气扑鼻,顿时反应过来上当了,忙提刀朝孟娉婷追了过去。
只几个弹指,那几个黑衣人便追了上来。
孟娉婷心骇,身手如此敏捷,看来还不是一般的高手,她心知跑不过,干脆停下来,抄起附近小摊上的东西,管他三七二十一的就往那群人身上砸,一边砸,一边往人堆里跑。
那些黑衣人一面挡,一面追,也跟着跑进了人群里。
人群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很快淹没了孟娉婷的踪影,黑衣人们见人不见了,一气之下,随手拧了一个人一刀砍了,手起刀落,血花四溅。
四周的人立即吓得尖叫着撒腿奔逃,拥挤的大街很快空了出来,露出了孟娉婷的背影。
孟娉婷顿觉背脊一阵凉飕飕的,转身一看,行人已纷纷退开,就剩她与黑衣人面面相对。
她站在原地不动了,只将手悄悄地绕到背后,将藏在袖子里的袖箭摸了出来,手忙脚乱地装好箭头,趁着为首的黑衣人朝她举刀飞身劈来时,抬手就是一箭。
哐当一声,腾空到一半的黑衣人冷不丁地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另外四人见状愣了一下,直到看见孟娉婷颤抖的手里举着一把小巧的袖箭,顿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这女人,不仅诡计多端,还暗箭伤人!
他们提着长刀,杀气腾腾地向孟娉婷逼近,大有想将孟娉婷当场砍成肉酱的意思。
孟娉婷手里的袖箭原是上次被人险些毁容后,她特意买了防身用的,但这袖箭是单发的,只有一箭,射/出后就再无用处了。
她扔了袖箭,缓缓后退,一面色厉内荏道:“你们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街杀人!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黑衣人们并不理她,一步一步地朝她逼了上来。
突然间,不远处传来“啾”地一声尖锐长响——
长响尽头“啪”地一下,在空中绽开一朵红色大烟花来。
这是……信号弹!
第46章
紧接着, 沈长乐稚嫩却凛然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金吾卫马上就到了,尔等宵小还不快滚!”
没想到沈长乐和映月竟然跟上来了,看样子沈长乐方才放出去的是金吾卫的十万火急信号弹, 这样一来,不消片刻, 附近的武侯, 金吾卫必会火速赶来驰援。
孟娉婷稍稍松了一口气,谁知, 其中一黑衣蒙面人大概见被一个小孩坏了计划,因此恼羞成怒, 顿时扬手一掷,一把寒湛湛的长刀打着旋地朝沈长乐飞了过去。
映月与沈长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当即傻眼了, 眼睁睁地看着长刀向她们飞来一动不敢动。
“长乐!”
千钧一发之际, 孟娉婷根本来不及多想,使尽浑身力气冲了过去扑到了沈长乐身上。
“唔!”
滚烫的鲜血滴答滴答地落在了沈长乐的脸上。
沈长乐木木地抬手擦了一下, 看见手里的鲜血后, 颤颤地喊了声:“姐姐?”
映月也反应了过来, 待她扭头瞧见孟娉婷后背上竖插着一柄寒刃时, 倒吸了一口冷气后,忍不住捂着嘴巴哭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阵纷杂的马蹄声疾驰而来——
孟娉婷的背脊像是被一座大山压住似的, 又重又疼又冷, 她跪在地上,抬头看见沈长乐小脸惨白如纸,眼里全是惊恐,嘴唇抖得厉害, 似是吓得不轻。
她抬手想要去帮沈长乐擦眼泪,手却沉的如同灌了铅一般怎么都抬不起来,她只好扯唇笑了笑,轻声道:“别哭,姐姐……没……唔!”
说话间,孟娉婷的身子猛地向后一躬。
有个黑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身后,将钉在孟娉婷背上的长刀飞快拔了出来,血珠挥洒在半空中,又如雨点般落在了映月和沈长乐的身上。
映月当即吓得面如死灰。
那人举起刀来对准了孟娉婷的后脑勺,映月正要飞扑过去护人,却见那黑衣人的身躯猛地一颤,旋即定住了。
过了一会儿后,暴突着眼珠子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孟娉婷的身子也开始向后倒去。
“娘子!”映月喊。
话音将落,一道急切地喊声顷刻而至:“娉儿。”
下一瞬,紫影闪来,飞快地接住了向后倒去的孟娉婷。
见是沈烬温来了,满脸是血的沈长乐立时冲沈烬温放声大哭道:“六叔,你可来了,孟姐姐受伤了,呜呜……你快救救她……”
孟娉婷躺在沈烬温的怀里,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个破败的娃娃,呼呼的灌着冷风,她支撑着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沈烬温,颤颤地抬起手指着沈长乐,气若游丝道:“殿下,我把……长乐,还你了……”
沈烬温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握住,嘴唇轻颤道:“你先别说话,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昭王府,下泉斋。
血水一盆一盆地被下人从房内端了出来,站在门外的严叔和东来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听下人们说方才阿郎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火急火燎地冲进了屋里,眼下房门紧闭,大夫和阿郎都在里面,他们不得进去,在外面急的干瞪眼。
一个时辰后,门打开了。
大夫背着药箱率先出来了,沈烬温一身是血的紧随其后。
“阿郎。”严叔东来叉手行礼。
沈烬温抬了一下手,示意他们先别说话。
大夫回身对沈烬温叉手行礼禀道:“殿下,这刀口虽深,但幸好未伤及要害,若是再偏半指,便是大罗神仙也回天乏力了,不过毕竟是弱女子之躯,受了这么重的伤,能不能行醒来就得看自己的造化了。”
沈烬温沉着脸默了一瞬,才道:“严叔,送大夫。”
严叔忙躬身在前面带路:“尊驾,这边请。”
这时,高赫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叉手行礼:“殿下!”
沈烬温压着怒火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