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闺杀(破案)——鹊上心头
时间:2020-11-14 08:31:06

  何嫚娘也取了针线,准备再给她做一双夏日穿的棉麻短袜。
  两个人各忙各的,倒是分外和谐,只是隔壁的叮咚声有些破坏气氛。
  “阮家到底租给了谁?这一个月都在装潢,至今没弄完。”谢吉祥嘀咕一句。
  何嫚娘笑着说:“似乎也非普通人家,我瞧着连再边上的钱家也一并租了下来,大约是要好好整修。”
  谢吉祥叹了口气,刚把苏秀姑特地给她留的栀子花取出来,就听门外传来规律的敲门声。
  咚、咚、咚。
  谢吉祥同何嫚娘对视一眼,都知道来者是谁,何嫚娘忍不住笑出声来,打趣道:“我就说今日世子该来了。”
  自从前些时候谢吉祥帮赵瑞破了阮家的案子,两个人之间的小别扭似乎就不存在了,赵瑞时不时上门来,不是送瓜果肉蛋就是隔三差五派人送冰,总归这个小院中,里里外外都有他的影子。
  若是两日没来,何嫚娘还待念叨呢。
  谢吉祥轻哼一声:“也不知好好当差,整日瞎跑什么。”
  何嫚娘笑吟吟看着她,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傻姑娘。”
  虽然如此说着,何嫚娘还是起身过去开
  门。
  门扉一开,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就映入何嫚娘眼中。
  赵瑞脸上端着和煦的笑,对何嫚娘道:“婶娘,安好。”
  何嫚娘退了半步,请他进来:“世子今日怎么如此早,可是用了早食?若是没用,我去给你下一碗阳春面,好歹垫垫肚子。”
  赵瑞还真没用早膳。
  早上有案子,他直接就从衙门去了案发现场,待勘探完之后,才匆匆赶来青梅巷。
  “今日太忙,没空用早膳,倒是要麻烦婶娘了。”
  何嫚娘赶紧说:“不麻烦不麻烦,世子先擦擦手,早上还剩了些油条,就是有些凉了。”
  她如此说着,也觉得赵瑞不可能吃剩饭,便赶紧进厨房忙活去了。
  谢吉祥盯着自己的小炉子,不看他。
  前几日他同燕京那些天潢贵胄吃酒,又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胡话,谢吉祥在清水斋都听到两次。
  还是略有些生气的。
  赵瑞就特别乖巧地自己坐到膳桌边,他掀开倒扣着的笊篱,取了筷子慢条斯理吃冷油条。
  “哎呦,世子爷倒是能屈尊降贵,我们这小院可承受不起。”谢吉祥阴阳怪气讽刺他。
  赵瑞好脾气地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吃油条。
  他是真饿了。
  谢吉祥的目光在他的厚底短靴上滑过,然后便把小炉子放了起来,起身擦干净手,走到膳桌边给赵瑞倒了一杯清茶。
  “吃那么快,也不怕噎着。”谢吉祥嘀咕着。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新衣,沉思片刻,还是转身回了卧房。
  赵瑞看着她小陀螺一样忙叨叨的,目光微闪,最终还是没逗她。
  万一惹急了,一会儿不跟自己走了怎么办?
  赵瑞现在的饭量是相当大,他一口气把剩下的两根油条吃光,等到何嫚娘端来一大碗阳春面,他又继续吃起来。
  待谢吉祥换了一身浅蓝色的蝴蝶袖细麻衫裙出来,这一大碗阳春面赵瑞也吃了个干净。
  谢吉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青梅竹马变成了青梅竹猪。
  他一个人吃了自己跟婶娘两个人的饭,看起来还有些意犹未尽。
  谢吉祥背着何嫚娘给她新做的蜜蜂戏蝶背包,来到赵瑞面前:“吃饱了吗?走吧。”
  赵瑞无声笑了
  笑:“去哪里啊?”
  谢吉祥瞪他一眼:“再贫我就不去了,今日还有事呢。”
  “姑奶奶,我错了,”赵瑞连忙起身,领着她往外走,“去长干里,离这里不远。”
  两个人直接就要出门。
  何嫚娘追了出来,手里还有两个热乎乎的梅干菜酥饼:“世子,路上吃吧。”
  赵瑞立即道:“谢谢婶娘,也就婶娘还惦记我吃没吃饱。”
  这话说得可怜巴巴的,简直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谢吉祥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跟何嫚娘点点头,这才出了家门。
  刚一出来,赵瑞就伸手递过来一个木牌。
  谢吉祥定睛一看,见是官府特制的官差腰牌,上书三等推官,刻獬豸纹,非常的威武霸气。
  接过这个腰牌,谢吉祥就算是官府中人,犹豫片刻,她没有伸手接。
  抬头看向赵瑞,刚想要拒绝,却听赵瑞道:“这块牌子是我特地跟张寺卿申请的。不于官府记档,只隶属赵王府,为本世子单独聘用,当然,俸禄也是本世子出,如何?”
  谢吉祥拒绝的话,全部被他挡了回去。
  她深吸口气,终于松口:“那我的俸禄,要一个月十两。”
  赵瑞看着她,脸上虽无更多的笑意,但目光却异常温柔。
  只要出了家门,他就再也无法展露更多笑容。
  “好,都听谢推官的。”
  谢吉祥抬头认真看着他,那双杏眼透着漫漫光华,被穿透层层青梅树的日光点亮,成为白日里最耀眼的星。
  “走吧,破案去。”
  苍穹之上,目光所及,便又是另一片天地。
  作者有话要说:赵世子:衣食住行都包了!
  谢吉祥:……倒也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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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姻缘结02更新:2020-09-24 17:18:34
  长干里就在青梅巷左近, 坐马车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就到了。
  谢吉祥在案发地下马车的时候,注意到四周有许多百姓都在围观。
  他们倒是不敢直接进入封锁现场,却都很坦然地坐在自家屋顶上, 明目张胆瞧着官差办案。
  赵瑞指了指前方一户人家前新搭的帐篷, 道:“就在里面。”
  谢吉祥点点头, 弯腰跟赵瑞一起进了帐篷,出乎她的意料,死者依然还在棚子里,没有被搬回皋陶司。
  邢九年正领着殷小六做初检,表情很是严肃,谢吉祥先看了一下四周的情况, 然后才走到邢九年身边。
  “是……冻死的?”谢吉祥略有些迟疑。
  邢九年肯定回答:“是,应当就是冻死的。”
  这是谢吉祥第一次看到活生生被冻死的死者。
  死者此刻正安详地坐在门口台阶边的地上,她靠着台阶,神态安详, 姿态也很放松。
  只是她身上只穿了大红的肚兜和中裤,雪白的臂膀全都露出来, 让人不敢去细看。
  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她的脸似只有巴掌大, 鼻子挺翘,眼角一滴泪痣, 给人一种楚楚可怜之感。
  不过此刻她脸上挂着和煦而温暖的笑, 轻轻闭着眼睛, 好似在做什么美梦。
  “冻死者一般都会有如此表情,看起来既安详又开心”邢九年道,“你看她的腿,尸斑已经很明显了。”
  谢吉祥后退半步, 就看殷小六略微撩起死者的腿,给谢吉祥看。
  只见死者雪白的大腿上绽开无数鲜红的花,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越发鲜艳夺目。
  谢吉祥能笃定死者是冻死,也是因为刚才看到她腿上的尸斑。
  冻死者的尸斑,一般都是鲜红色的,看起来比普通死者的尸斑要鲜艳。①
  殷小六用手指轻轻按压,尸斑上的血痕突然就消失了。
  不过他手一松开,那些鲜红的血色又重新翻涌上来。
  “这姑娘的死亡时间可能是今日,也可能是昨日深夜。”
  邢九年让殷小六记录:“最多不超过四个时辰。”
  谢吉祥点点头,她道:“长干里这边许多人家都是做苦工的,上工时间很早,回来得也迟,也就子时至卯时左右巷子里会安
  静下来,不会有人来回走动。”
  死者是在卯时被一个路过的百姓发现的,也就是说她大概就是子夜左右死亡。
  邢九年看了看死者的手臂,又看了一眼她的手,道:“死者的手上都是茧子,应当是穷苦人家出身,可她身上的这件肚兜,却是丝绸的,普通人家定是穿不上。”
  这女子不知道是从哪里来,她身上只有肚兜和中裤,一头长发没有梳成发髻,就这么披头散发,看起来分外可怜。
  她耳上、脖颈和手上都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的首饰,脚上也无鞋袜。
  谢吉祥走到她脚前,弯腰去看,发现她脚上脏兮兮的,有许多斑驳污泥,应当是一路光着脚走到这里。
  这么一个突然出现的冻死孤身女,惹得整个巷子都热闹起来。
  赵瑞远远站在帐篷口,正皱着眉往帐篷里看。
  就在这时,苏晨匆匆而入,在赵瑞耳边低声禀报。
  赵瑞点点头,目光在那尸体上一扫而过,脸色略有些冷:“知道了,再去查,务必寻出她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苏晨行礼,迅速退了出去。
  赵瑞这才略往前几步,道:“苏晨已经查过这一整条巷子,只能确定她是从北边进入,一路拖拖拉拉走到这里。”
  “这一户恰好全家都去了外地,并不在燕京之中,死者大约走到这里再无力气,这才死在这一户人家门口。”
  谢吉祥:“这也太凑巧了。”
  因为家中无人,所以这个姑娘就这么哆哆嗦嗦冻死在门口,家中也无人听到响动。
  赵瑞没什么表情,从阮家案子开始,他已经进皋陶司一个多月,这些时候不是在燕京积年旧案,就是在暗中处理仪鸾司的差事,对于生老病死,看得很淡。
  所以对于突然出现的死者,无论对方因何而死,赵瑞都没什么心绪起伏。
  他只是有些疑惑:“炎炎夏日,怎么会有人冻死?”
  因死者的死因比较特殊,因此邢九年跟谢吉祥等人一看到死者的遗体,便不由自主开始推敲他的死亡时间和死亡过程,倒是忽略了最重要的事实。
  谢吉祥微微一愣,她思索片刻,才说:“如今已是炎热夏日,虽还是夏初,可天气却异常闷热,城中两处冰库都开仓,百姓
  可自行买冰。”
  顺着刚刚苏晨指的方向,谢吉祥道:“此处距离西北两处冰库都很远,若是此人在冰库冻伤奔走出来,不可能走如此遥远,以她的身体状态,最多只能走两刻,到了此处,她就再也走不下去了。”
  已经冻到反常脱衣,说明她的身体已经被冻坏,从冰库出来,因为外面的天气炎热,所以她勉强走到了这个地方,然而即便身体的温度有所缓解,可她这条命却再也无法挽救。
  “也就是说,她被冻的地方,应当是附近大户人家的冰窖。”
  赵瑞抬起头,整个燕京的堪舆图在他脑中闪现,赵瑞的目光直接定在堪舆图中的长干里,然后顺着长干里的北巷口,慢慢往前搜寻。
  突然,就在长干里左近的一条巷子,吸引住了赵瑞的目光。
  “是雨花巷。”赵瑞从深思中回过神来,用笃定的语气说道。
  长干里附近的所有巷子,以雨花巷最为富贵,这条巷子是左近最短的一条,人家最少,一共只有十户,可这十户人家,却占了几乎一整条巷子,每一户都是亭台楼阁,庭院深深。
  能从冰窖出来,并且一路来到长干里,其起点位置,雨花巷是最合适的。
  谢吉祥眼睛一亮。
  “对的,我原来有个同窗,家里便是雨花巷,此处所住多为商贾人家,都是燕京巨富,家中有储存用冰的冰窖确实稀松平常。”
  如此一定好,赵瑞立即就让夏婉秋派人去传话给苏晨,立即转向雨花巷。
  就在这时,邢九年突然开口:“咦,她身上有东西。”
  谢吉祥猛地回过头,就看邢九年轻轻掀起死者嫩红肚兜的一角,指了指一角边缘的一行绣纹:“这里有一行字。”
  一般女儿家的肚兜,都是绣什么鸳鸯戏水,牡丹白鹤之类的,倒是头一次看在衣角处绣一行字的。
  谢吉祥凑近一看,发现此处不是一行字,是半句诗。
  那是杨万里《小池》中的下半首: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字绣得很清楚,让人一眼就能看懂,只是绣工很差,没什么美感,好似单纯只为写这首诗而已。
  “为何要绣这么一首诗?”谢吉祥疑惑地问。
  这个案子,比林福姐的案子要复杂
  得多。
  这女子并非是在此处受冻,她也不是长干里生人,因此即便她死在这里,校尉们也四处走访,却无人能说出她的身份。
  炎炎夏日,艳尸横死,让人一听就觉得分外阴凉,好似茶楼里的先生在讲奇谈,里里外外透着古怪。
  赵瑞看她颇为不解,思忖片刻道:“说不定,她其实想要告诉别人自己有冤?”
  但若要是有什么冤情陈述,直接去官府告官便是,便是不能告官,也怎么也把冤情写得明白一些,弄一首云里雾里的诗,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
  赵瑞看他自己如此一眼,谢吉祥更为纠结,便果断道:“好了,邢大人,可以把死者带回皋陶司,若今日未寻到家属,明日即刻进行验尸。”
  邢九年道:“是,我回去先给她做初检,目前来看,她身上除了冻伤,没有其他的撞击碰撞伤。”
  赵瑞道:“辛苦了。”
  谢吉祥最后又看了看死者所处之地,除了她这个突然出现的死人,皆无其他线索,最后跟着赵瑞出了帐篷。
  刚在帐篷里还没察觉,猛地出来,才发现外面已经金乌灿灿,滚滚热气扑面而来,差点让人喘不上气。
  谢吉祥摸了一把额头的汗:“今岁可真热。”
  可不是,往年的燕京虽也十分炎热,可也没今年这般闷得人难受,苍茫天上仿佛有个琉璃罩子,严严实实立在每个人的头上。
  赵瑞让人送来斗笠,先给她戴上:“钦天监监正姚大人之前还说,六月上旬这几日最为炎热,因为夏雨落不下来,会格外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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