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惊人的一幕。
他们身下的官兵几乎是在同一瞬,也朝他们射出一批数量极多的箭,根本没给唐离停歇的余地。
纵使如此,唐离仍成功带着柳织织躲开。
只是他们被迫回到原地。
唐离立即踢起一把落在地上的刀塞到柳织织手里,随即抽出自己的折扇,眸中闪过嗜血的光芒。
他显然觉得这很有趣,有得玩。
再一波箭朝他们射来,唐离搂着柳织织跃起躲开,手中折扇一挥,另一波差点靠近他们的箭被扫开。
又有不少官兵被箭射中,纷纷倒下。
他们飞速前移,箭一波接着一波,显然是密集的车轮战。
虽然每一波箭,唐离都能应付,却确实有些难以出城,有好几次被逼得停留,甚至是落地,也险些受伤。
但一番回合下来,官兵死伤是无数。
他们两人毫发无伤。
唐离干脆带着柳织织待在空中,专心运功接箭回击。
柳织织低头看向与地面颇远的脚下,实在难以置信唐离这是轻功,这分明和腾云驾雾没什么区别。
尤其是他运出的功力,能操控四面八方射来的箭,又全数朝四方推出去。
而且是单手。
本是密密麻麻的官兵,逐渐减少一半。
她瞧向唐离专心应对攻击,模样凛冽肃杀,杀人如削泥的样子,越来越觉得,不是人的应该是他。
这根本是,在武侠世界拿了玄幻剧本。
她看着前前后后的一幕幕,已经不知道是该因唐离的过分强大而惊讶,还是该因死了那么多人而害怕。
时机成熟,唐离马上企图出城。
仍有许多箭射向他们,唐离带着柳织织如风似影般飞跃躲过,却与此同时,一支飞镖在电光火石之间朝柳织织射来。
飞镖的存在,是意料之外,已来不及躲。
唐离搂着柳织织侧身,飞镖插入唐离的背部。
唐离面不改色,倏地拿过柳织织手中那把为了让她在必要时候出手的刀,朝暗处射飞镖的那名刺客扔了过去。
其速度惊人,无人能躲。
刀插入对方的胸口,当场毙命。
忽然的意外,令他们险些被紧接着射来的一波箭击中,好在这次唐离有所防,他们及时躲开,继续往前。
离刺客有些距离的地方,戚若瑶躲在一处墙角后。
她瞧着那由自己收买的,已死的刺客。
如此好的机会刺杀柳织织,却是失败,她的脸上露出不悦。
她再看向唐离,若非亲眼所见,她真无法相信世间能有如此强的人,强到估计能以个人的力量,抵挡千军万马。
这实属令人震惊,难以回神。
她如今极为后悔,后悔没早找唐离合作。
以唐离的本事,潜入皇宫刺杀狗皇帝,估计是轻而易举。
偏偏如此一个宛若神谪般的角色,如今已被柳织织那种货色收服,她想再找对方帮他,定是不可能。
正是她仍盯着唐离看时,耳边忽然响起另一道令她觉得刻骨的声音:“那名刺客,是你的人?”
她愣住,立即转头。
朝她走来的,正是神情冷漠的薛雁南。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莫不是在盯着我?”
他根本就没有信过她?
薛雁南没否认,只又问:“你在不留余力地想杀柳织织?”
戚若瑶压下愤怒:“我没有。”
她清楚得知道,不能承认,后果估计不会是她能承受。
真是可笑,她居然害怕他知道。
就因为一个柳织织。
她马上反控诉起薛雁南:“对你来说,我到底是什么?你就如此不相信我?你究竟要为了柳织织,如何对我?”
她恨他,恨他如此对她。
薛雁南未答,转头瞧向唐离和柳织织那边。
此时的唐离正带着柳织织落在城墙之上,唐离接过最后一波箭扫出去,便回头朝薛雁南和戚若瑶这边看来。
只冷然的一眼,他们迅速飞离,成功出城。
他们身后,无论是城墙之上,还是城墙之下,皆堆了无数的尸体,剩下的官兵再朝他们的背影出手,已毫无用处。
这一次,祁文帝无疑得更震怒。
空中挺高的地方,一身白衣的许遥风凭空负手而立,他瞧着唐离的背影,素来无波的眼里露出困惑。
柳织织似是有所感应,远远地回头看了眼。
当她看到能和唐离一样待在空中的许遥风,惊讶出声:“师父?”
唐离闻声,也回头看。
却什么都没看到。
第056章
无数京卫精兵眨眼便折损于唐离手中, 这一次的祁文帝真掀了面前御案上的奏折,气得脸色难看至极。
整个宫殿中的人,皆紧低着头,不敢发声。
唐靖月立在御案前, 无话可说。
祁文帝抬眸看到作为唐离义父的唐靖月, 差点忍不住抬起奏折朝其扔过去, 让其看看自己养大的好义子。
他怒问:“国师还有何话可说?”
唐靖月叹了口气:“臣只希望, 皇上在做决定之前, 三思而后行。”
他是真管不住唐离, 否则不至于如此。
其他也只能听天由命。
“三思而后行?”
祁文帝气笑了, 他倏地再次掀了御案上的东西, 咬牙切齿地说道:“朕何止是三思?可这结果呢?唐离从未将朕放在眼里, 怕是朕亲自出面, 他说不定也会要了朕一条命吧?”
唐靖月拱起手:“他不敢。”
“敢不敢,你心知肚明。”祁文帝斥声道, “事已至此,朕做的已经够了, 他所犯之罪, 已无法饶恕。”
唐靖月抬眸看向祁文帝:“皇上……”
祁文帝厉声吩咐旁边的御前侍卫统领:“全国通缉唐离夫妇,尽量抓活的,必要时候,杀无赦!”
武昭王夫妇匆忙赶来,恰听到祁文帝的下令。
武昭王妃变了脸色。
她立即上前道:“皇上,织织断不可能是妖,望皇上明查,莫将两个本无辜的孩子逼上绝路。”
武昭王妃的到来,令祁文帝收敛了些怒火。
他冷声道:“是他们逼朕!”
他从未想过要对柳织织做什么, 不过要一个证明,偏偏唐离目中无人,藐视他这一国之君,犯下不可饶恕之罪。
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武昭王妃头次看到祁文帝发这么大的火,可她做不到视织织的安危于不顾,她又道:“这所有事的起因,不过就是民间那个传言,但织织是由妾身看大,妾身可以证明她不是妖。唐离为了织织冒犯皇上,也不过是因他对织织过于情深,实属被逼之举。”
唐靖月也道:“望皇上恕罪,好生斟酌。”
他的话里是有深意的。
但这次的祁文帝已听不得半点劝说,他只固执坚定地沉声继续下令:“你们不必多言,朕意已决。”
武昭王妃急道:“皇上……”
当下已经离都城颇远的地方,唐离带着柳织织仍在施用轻功飞跃前移,躲避着后头穷追不舍,快马奔驰的骑兵。
柳织织能发觉唐离的轻功速度大打折扣,不太对劲。
若是以往,他想甩开任何追赶,都是轻而易举。
这次似乎比较吃力。
直到见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到了有些触目惊心的地步,她才出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她本以为是因他后背的伤。
可想想,这点伤不至于会让他如此。
唐离未答,他眼眸微眯,似在强撑下终于甩开后头的人,他们由一处林中落地时,他捂着胸吐了口血。
柳织织扶住脚步踉跄的他:“你……”
他的唇已经开始发紫。
哪怕看起来状况尤其不好,唐离的神色仍旧不变,他忽地一运功,后背的飞镖自动抽出,他随之又吐了口血。
险些倒下的他,借着身旁柳织织站着。
他缓缓步到树边坐下。
他闭上眼,声音沙哑:“我中毒了。”
柳织织看向地上的飞镖,可见上头的血是黑色的。
她问:“那怎么办?”
听着她平静的声音,唐离无力地睁开一条眼缝,将她那似乎对他并无半点关心的模样收入眼底。
无形中的刺激,令毒素侵入得越深。
他脸上的血色越发不见,额际渗出丝丝冷汗。
他似乎极疼,喉结微滚。
他闭着眼,因着身上没有解药,便只能运功逼毒,但运功的同时定会刺激毒素的作用,越是疼痛难忍。
可他没得选,便缓缓坐直,抬手运功。
柳织织知道他想做什么,本想再问是什么毒的她,止住了话。
她只看着他运功的样子,目睹他额际的冷汗越来越多。
他脸如白纸,唇色深紫。
他的身子明显在颤抖,忍受着越来越深的疼,嘴角时不时有血溢出,让人难以想象能把他痛苦成这样的疼,到底是何种疼。
思起他是为自己受的,柳织织拿出帕子给他拭去嘴角的血,与额际的汗。
因着又困,她捂嘴打了哈欠。
她清楚得感觉到,自己的承.受力似乎越来越强。
当下的她,令她自己都看不透。
但不重要。
知道唐离一时半会逼不完身体里的毒,柳织织决定先睡着,反正她就算看着他,也帮不了忙。
她倚着同一棵树,闭上眼。
随着时间的静静流淌,唐离的脸色越来越令人惊心。
冷汗下,他的俊脸近乎透明。
就算被无数凶兽同时啃骨食肉,当场撕裂也无法比拟的痛苦,密密麻麻地遍布他全身,伴着尖锐的寒冷。
他每多运一分功,剧痛便多十分。
然而无论他多疼,也影响不了他身侧柳织织的睡眠。
不知过去多久,远处似有狼嚎传来,昭示着天色已不早时,唐离忽地吐出一大口黑色的血,睁开近红的眼。
他颤了颤唇,朝后靠着,明显虚脱。
他缓缓转头,看向身侧早已和周公相会的柳织织。
他勾起一抹苍白的苦涩。
还真是没有心。
身体的疼痛,对他来说,并没有心上的疼要难忍。
他的眸中是落寞。
脱力的他把柳织织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将脸埋.入她的脖颈,闻着她的气息忍受剩下的余痛。
她如他的药,只是抱着她,便得沉静。
他将她抱得越来越紧,紧到她皱起眉头,直到他渐渐失去动静,不知是睡了过去,还是晕了过去。
日头隐没,皎月上梢。
又是一夜几乎过去的凌晨时,睡足的柳织织在唐离的怀里睁开清澈无波的眼,稍有迷茫的愣意。
她推了推他,没有动静。
若不是能感觉到他的体温是热的,她还以为他死了。
她轻轻拿开他的手,终于脱离他。
借着月光,她瞧了瞧他那没有半点血色的俊脸,发现好像比她睡着之前要触目得多,但挺安静。
他的唇色昭示着,他的毒已被逼出。
当下大概是元气大损,才难得几乎没有意识。
柳织织伸出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仔细感受一番,再与自己的脉搏比了比,发现他确实已经没事。
她百无聊赖地抱腿坐了一番,起身步离。
她轻松地穿过林子。
因着唐离带她逃到这里时,她注意到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条河,便直接去到那条河旁下了水。
河不深不浅,水流清澈,她玩了起来。
天色近亮时,她发现水里有不少看起来很好吃的鱼,便试着抓起鱼。
一时间,她倒玩得悠哉。
林子里的唐离睁开眼,首先便是发现怀中的人没了,他立即坐直身子,眼底透着他自己没察觉的慌意。
他站起身,不由捂着胸咳嗽。
他本欲下意识跃起,听力极好的他却忽然听到水的动静,便马上拖着仍虚弱的步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
当他见到水里的柳织织,松了口气。
他立即跃起跳入水中,一把将她拉入怀里。
柳织织稍怔。
唐离蹭.着她的耳根,哑声道:“我还以为你又跑了。”
柳织织缩了缩脖子,能察觉到当下的他似乎比以往要脆弱,大概是因身子太不舒服,便要感性些。
她明白,人一般都是如此。
估计自小过得顺风顺水的他,还没吃过这种苦。
她缩着脖子推开他,朝岸边走去,随意地说道:“跑什么跑?跑了再被抓回来?我才懒得折腾。”
她这一推,险些令唐离栽倒。
他稳住身子,听到她的话,却是不觉得舒服。
所以她不是不想跑,只是觉得跑不掉。
他抿了下唇,转身跟上她。
柳织织去到自己挖的小土坑边蹲下,瞧着里头蹦跶的几条鱼,那都是她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抓到的。
她从未想到,只是习了点剑法的她,手速能这般惊人。
她对唐离道:“吃鱼吗?”
唐离没说话,只怀着病态,目光幽幽地盯着她。
看起来,他连站着都辛苦。
柳织织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早已习惯他这种时不时变得深沉阴郁的模样,只起身拾捡起干柴。
后来在唐离的帮助下,生起火。
唐离坐在火堆旁倚着树,闭目养神。
柳织织则拿过他的折扇,在河边杀鱼洗鱼,从未干过这种事的她,顺着感觉行事,倒也有模有样。
所有的鱼处理好,她回到火堆旁烤起。
她看了看本该意气风发,却为了她踏上逃亡之路,眨眼间就几乎去了半条命的唐离,问道:“那是什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