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浅下意识想去看江西音,结果被拧了下胳膊。
她不情不愿地应:“是。”
老爷子又问:“那你们和江望道歉了吗?”
江浅纳闷:“没有。”
一旁的江西音听得直冒火,这傻丫头,没说两句就被老爷子带沟里去了。
最后老爷子总结:“所以你和爷爷告状没用,得自己去和弟弟说。”
道歉?
江浅拉不下脸,倔强别开头。她气闷道:“我怎么知道岑岁为什么捉弄我?你不去问她来问我?”
老爷子挑了挑眉,小丫头还挺蛮横。
江望沉默片刻,道:“你想欺负我就找准人。我和江家的血缘关系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但我妹妹,她和江家没有半点关系。”以后也不会有。
老爷子和江南蔚对视一眼,都没接话。
一个在想儿子,一个在想陆梨。
这事扯完了原因,最后扯到了江望和江深谁先动的手。
江浅抬手指向江望:“江望先打江深的!”
江深揉揉脸,道:“我站在那里没动,江望忽然动手打我。”
江望冷漠道:“不是我。”
两方各执一词,说了半天都没说出个结果来。
老爷子听着江浅这小丫头叽叽喳喳的,又生出想溜的念头来。照他说,就小时候江深和江浅欺负人的劲来,他还是相信江望多一点。
江西音一把揪过江深,把他红肿的脸给老爷子看:“爸,您自己看看,这是得下个多大的狠手。”
老爷子看江深这花猫似的脸,又去看江望,那小子白白净净的,一点没受伤。他点头:“江深不行,得多练练。深深啊,爷爷找个叔叔教你怎么样?”
江深眼睛一亮:“真的吗?我妈天天让我去上钢琴课,烦死了。”
老爷子:“爷爷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江西音:“......”
这傻小子也被带偏了。
谁先动的手说不清,老爷子暂且将这个问题搁置,转而开始谈这件事每个人需要承担的后果。他首先看向江深:“你去打听了人小女孩怕什么,又找人骗她进去,最后让你妹妹推她下水。江深,如果她捉弄的是你,你也会这么做吗?”
江深想了想,回答:“我不会那么着急,这个方法有风险。”
老爷子又看向江浅:“江浅,你知道那小女孩怕水、不会游泳,你还将她推下去。你知道这件事最严重的后果是什么吗?”
江浅怎么会不知道。
她咬咬唇,小声辩解:“我和哥哥都在边上,不会出事的。我们就是想吓吓她。”
老爷子思索片刻,对着江西音道:“从明天开始,这两个孩子由我来教。兴趣课只留其中一样,其余都不必上了。阿音,我替你管孩子,你替我管间子公司,怎么样?”
江西音一愣:“直接给我?”
老爷子应:“直接给你。但出了事,我不给你兜底,你需要自己负责。”
江西音结过婚、又离过婚,她的家庭在她的人生中是不可或缺的部分,许多时候她的底气都来自于江家。但这些都比不上把权力、资产掌握在自己手里。
江西音几乎没有犹豫,道:“谢谢爸。”
老爷子道:“明天我带着两个孩子,去给那小姑娘道歉。”
江西音诧异道:“您亲自去?”
老爷子点头:“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说了一圈,最后才说到江望身上。
老爷子停顿片刻,道:“江望,生日快乐。南蔚,带他回去吧。”
所有人包括江望,听了老爷子的话皆是一愣,就这么简简单单就结束了?
江南蔚先反应过来,拍了拍江望的肩。
江望微微侧眸,和精神矍铄的老爷子对视一眼,轻声应:“谢谢爷爷。”
江南蔚没多留,随即带着江望走了。
江西音又没忍住:“爸,你这还不算偏心?”
老爷子瞥她一眼:“我又没养过、教过江望,本不该由我来管教他。让江北心自己去管,难得回来一趟,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们。”
江西音微怔:“江北心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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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心爸爸?”陆梨推开院子门,看到站在院子正中间穿着花裤衩的男人,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是北心爸爸吗!”
江北心正舒展身体,听到动静扭过头,一眼就瞧见了陆梨和她身后的裴让。
他扬起笑脸,走过去把那小丫头一把抱起来,还顺手掂了掂:“哟,小丫头长大不少。”
说完又朝裴让挤眉弄眼,裴让懒懒地打了声招呼,溜了。
江北心瞅着陆梨显得有些闷的小脸,试探着道:“怎么了梨梨,不高兴?”
陆梨抱着江北心的脖子,小声道:“北心爸爸,我今天做坏事了。”
江北心眨眨眼,悄声问:“梨梨做什么坏事了?”
陆梨扒着江北心的耳朵把事说了,然后闷声道:“我说谎了。”
在原先的世界,陆梨也不过刚成年,更不说她来了这里,身边都是孩子们。以至于她在说了谎话后,内心有所纠结。毕竟这次的事情很严重。
江北心听了后思索许久,忽然问:“如果再来一次,梨梨还会说这样的话吗?”
陆梨愣了一瞬,小声应:“会的,我不想哥哥被欺负。”
江北心牵唇笑起来:“梨梨想保护哥哥,但这样的保护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当两件事难两全的时候,势必要放弃其中一件,人生哪有处处都如意。是不是?”
不知怎的,陆梨忽然想起宋明月。
宋明月想要自由,从而放弃了一切,而那一切说起来只不过是她的累赘。
陆梨安静几许,抿唇应道:“是。”
江北心抱着陆梨进了小客厅,乐道:“江望那小子一定没想到你会那么说。但我估摸着他会和江南蔚说实话,说了才有操作空间,江南蔚那家伙那么喜欢你,肯定听你的。放心梨梨,哥哥一定没事。”
陆梨缓了一会儿,安慰自己有江南蔚在江望一定没事。
她拍拍江北心的肩,道:“北心爸爸,你放我下来。”
江北心依言放下她,又补充道:“下次不能一个人跑去,起码得找个老师。还有,江望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他跑哪儿去了?”
陆梨抬眸,扯住江北心的衣袖,水澄澄的眼里装满了着急:“是我让哥哥去打篮球的,哥哥不想去的。”
“和你说笑呢。”江北心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走,带爸爸去看看今晚睡的房间。”
江北心一下飞机就跑家里来了,没来及吃饭。于是陆梨带江北心看完房间就溜进了厨房,两个人一起捣鼓,准备做点吃的出来。
陆梨才开火,院子里就穿来了动静。
“江望?”
陆梨喊了一声,“蹭”的一下转身,关上火,准备出门找江望。她走得急,才走出厨房门就一头撞到人怀里,熟悉的味道将她包裹。
江望就像小时候数次接住陆梨那样,将她抱进怀里,声音里藏着无奈:“急什么?总是着急,着急也不看路。”
陆梨微仰起脸,急道:“你没事吗?”
“嗯,没事。”江望摸摸她的脑袋,“晚点给你煮姜茶喝。”
陆梨身后的江北心就像被无视了似的,江望都没抬头瞧他爸一眼。
直到江北心看不下去,把小丫头从江望怀里扒拉出来:“臭小子,看见你爸不知道喊人?”
江望这才慢悠悠地抬眸,上下打量着江北心,道:“黑了,瘦了。吃什么?我给你做。你和陆梨出去玩儿,和她说点新鲜事。”
这话说的,就跟江望才是爹似的。
今日是江望生日,怎么说都不好意思让江望下厨,但江北心脸皮厚,笑眯眯的:“爸爸在这儿陪你。梨梨,让小叔和你玩。”
一直没吱声的江南蔚瞥了眼这两个企图说悄悄的父子俩,带着陆梨走了:“梨梨,小叔陪你一起做蛋糕。搬了桌子去院子里做好不好?”
陆梨回头巴巴地看了眼江望,少年穿着短袖,重新开了火,正和江北心说这话,看起来心情还可以。
她悄悄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陆梨走后。
江北心和江望说了几句日常,提起陆梨:“今天打人了?那小丫头回来就闷着脸,不太高兴的模样。说自己做了坏事,说谎了。”
江望手里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江北心:“因为这件事愧疚?”
江北心“嗯”了一声:“那小丫头估计没做过这样的事,郁闷呢。”
下午陆梨说的那句话,确实是江望没想到的。
陆梨从小就没干过坏事,小时候让他欺负人还得偷偷的。后来离了江家,他们都不必再妥协,生活可以算得上是顺风顺水。
但显然,今天这样的事,又重新打破了其间的平衡。
江望问:“你怎么和她说的?”
江北心大概说了几句,最后总结道:“就和她说人生没有处处如意的。那小丫头心里都明白,只是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爸。”江望沉默几息,开口道,“成年后我想回江家。”
一听这话,江北心嘴里的枣差点掉了,他诧异道:“想回去做什么?”
江望低声应:“想让她处处、事事都如意。”
不想让江家成为她的烦恼,不想她因为这样的事觉得愧疚。想让她做什么就去做,不用因为任何一个人妥协。但前提是,她在他身边,在他视线所及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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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间,江南蔚接了江尧过来。
几个人凑在一起,又喊上裴让,一块儿吃了顿便饭。
江北心心情好,硬要拉着江南蔚喝酒,江南蔚没理他,又去拉裴让。结果就是等江南蔚带着江尧走了,江北心和裴让还在喝。
男人喝醉了嘴上没个把门的,陆梨很早就被江望赶回房间睡觉了。
裴让酒量好,等江北心喝趴下了眼神还清明着,走之前他没多说,只拍了拍江望的肩。倒下的江北心还嘟囔着:“我画现在卖多少价钱你知道吗?!”
江望叹气:“今年一幅都没画出来,还有时间回来看我。”
江北心红着脸嚷嚷:“你懂什么!”
江望不说话了,扶着江北心上了楼。
江望把江北心收拾妥当后,回房洗澡。他身上都是沾上的酒气,要是明天被陆梨闻到了,又得嘀嘀咕咕一顿唠叨。
与此同时,陆梨从梦中惊醒。
她打开灯,喝了口水,看向床头的时钟:00:37。
凌晨了,距离江望的生日已经过去37分钟。
等再躺回去,陆梨总觉得忘了什么事,睁着眼睡不着。可是是什么事呢,礼物送了,蛋糕吃了,还见到了北心爸爸。她怎么都想不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陆梨即将睡着的时候。
一个念头忽然蹿了上来,陆梨起身坐起。
她掀开被子,披了睡衣悄悄往外走,连灯都不敢开,开了门探头探脑地观察了一会儿。
走廊上亮着一盏小灯,没什么动静。
江望的房间和她的就正对着,中间隔了一条小廊。
陆梨把脑袋往江望门上一贴,里面好像没声音。
等了片刻,她抬手敲了敲门,小声喊:“江望,江望。”
正从浴室出来的江望怔了一瞬,随手扯了件外套,几步走到门边,急急打开门,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结果一开门,就对上了陆梨亮晶晶的双眸。
小丫头裹着粉粉的睡衣,眸底困意还未消,却很兴奋。
江望顿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道:“怎么了?”
陆梨眨眨眼,悄声道:“江望,我忘记给你摸肚子了。你肚子还疼吗,要不要我摸摸?”
江望:“......”
第26章 江望26
在距离三校运动会结束后, 陆梨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看到江家的双胞胎。那日,江北心悄无声息地来,又急匆匆的走, 这两年都没有再回来。
“江望,你爸爸今年过年回来吗?”
陆梨穿着厚厚的白色毛衣, 脖子上戴了条红色围巾。雪白的小脸往里一埋, 就只那双漂亮的双眸露在外头,这会儿正盯着江望。
江望抬手给她戴上帽子, 道:“不一定。”
他反手关上门,往隔壁31号看了一眼。
陆梨注意到他的眼神,好奇道:“隔壁奶奶是不是要搬走了?”
“嗯。”江望收回视线, 垂眸看了眼时间, “还有十分钟,公交车到站。”
陆梨忙道:“快走。”
说着,两人肩并肩朝着公交车站走去。
冬日里冷,他们便不再骑车去学校, 转而坐公交车。
雪簌簌地落下, 弄堂内道路正中间的积雪被清扫干净, 只边沿上还印着几只小猫爪印。光秃秃的枝头像是被涂了一层冰凉的奶油。
每年圣诞节,禾城都会下雪。
这个冬日, 是他们初中时期的最后一个冬。
陆梨手里捧着热乎乎的小水杯, 时不时抬眸瞧江望一眼。他的侧脸有处伤,一星期了都不见好, 还红着, 脸上细小的擦伤更是不计其数。
自从初二开始,江望的脸上就总带着伤。
起先,陆梨以为江望和别人打架了, 问了几天都不说,气得她差点不想理他了。后来裴让说,是在队里训练的时候受的伤,她才作罢。
“怎么还没好。”陆梨小声嘀咕着,用指尖小心地碰了碰他的伤口周围,“江望,你就不能让队里那些哥哥们轻点吗,怎么每次都受伤回来。老赵那段时间还以为你被人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