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被盗走的女儿到了何处,又有谁会在意?
这一次说出这家女儿也一起丢了的,当然不是他们自己家的人,而是家里一同遭贼的人家。
至于原因,是觉得如果牵扯到了拐卖人口,官府会更重视。早一日找到贼人,他们丢失的钱财追回来的可能性也更大。
据说,因着家中丢了女儿这件丑事被传了出去,家里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大受打击,觉得丢不起这个人,也愧对祖宗,竟是一病去了。
自此,两家彻底成了仇家。
而在林如海接得知徐登已经摸透几个替死白鹅的状况之后,他心里已经有了个模模糊糊的主意。
只是,这主意颇有些不择手段,他碍于平日里的人设,不好直白的说出口。
不过,以他对前世的圣人,今生的忠敬王的了解,这位行事一向更看重结果,甚至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颇有些不择手段。
因此,他踌躇半晌之后,一咬牙就说了。
果然,他的主意一出口,众人便对他侧目。但忠敬王侧目之余,还多了点儿赞赏。
很显然,这个主意很合他的胃口。
林如海自动屏蔽了贾敬的不可置信和徐登的蹙眉不喜,直接请示忠敬王:“如此,便依计行事?”
“就照你的意思办。”忠敬王直接拍板,“本王既是代天巡狩,到了山西,自然要好好了解一下民生。曹大人身为布政使,自然有责任配合本王。”
这意思就是会尽量拖住曹越,方便他们施为。
徐登与林如海对视一眼,皆拱手道:“定不负王爷所托!”
第二天,林如海便派了衙役到徐登说的那几家,声称有人把他们告了,一家子都锁拿了去,说是要过堂。
这些人家原本只是普通人家,也没什么藏东西的密室什么的。他们得来的那些银子,最隐秘的也不过是在床底下挖了个坑,很容易就被衙役们挖了出来。
得了,这下是人赃并获了!
这头衙役去抓人,那头林如海就把几家告官的苦主集合起来,明示暗示了一大堆。
他也不担心他们听不懂,这么多人,总该有一个聪明的吧?
果然,能守住诺大家业的,几乎没有笨人。
虽然他们明白,如果配合了林如海,就是让偷盗他们家财的真凶有更多的时间逃窜销赃,但自古民不与官斗。
更何况,林如海还是他们太原府的父母官,眼看在太原府至少还能再干两年。
虽然林如海平日里的表现不像是那等贪酷之人,但惹恼了他,保不定他就略施手段,让你家破人亡了!
于是,这边衙役抓了人,带了所谓的贼脏回来,那边的苦主就说这个是他们家的,那个是他们家的,眼看竟是要把他们给证死了。
非但如此,苦主门还追着他们讨要剩下的那些钱财古玩。这叫他们如何拿的出?
但无论他们如何辩解,苦主门都一口咬定了,他们的钱财就是贼脏的一部分,审案的大老爷又不向着他们,反而和那些苦主们一起,逼着他们把剩下的赃物拿出来。
这几家人被逼得没法,只得把自家子致卖命的事交代了。
林如海震怒,详细询问了向他们买命的是哪家,他们又是如何交易的。
那些人既然已经开口了,自然不会再替人遮掩。
但这种事情,买家自然不会亲自和他们商谈,他们都是通过牙人联络买卖的。
林如海又问了牙人是哪个,这几家人交代出了三个牙人。他立时命人前去捉拿,但还是晚了。
其中两个已被灭门,最后一个则是不知所踪。
案子到了这里,陷入了一个僵局。
找不到牙人作证,就无法找出买家,更无法指认幕后操控之人。
更重要的是,曹越显然是早有准备,那两个牙人灭门,其中定然少不了他的手笔。
可是,他们没有证据。
曹越每日里陪着忠敬王,查阅卷宗或是到各处名胜游玩,要不就是设宴请当地名士作陪,神态自若的很。
甚至于,他听说林如海的案子陷入了僵局,还专门请他过府,询问了一下案情,破口大骂灭门之人手段太过狠辣。
就仿佛,这件事跟他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若是实在没有头绪,林兄不如将此案移交按察使衙门。毕竟,徐大人才是办案的高人。”他甚至这样劝说林如海。
徐登自做了山西按察使之后,几乎已经把历年积压的冤假错案清理一空。
他手下有个专门破案的幕僚团,擅长应对各种突发状况。无论什么案子,只要到了他手里,就很少有破不了的。
曹越竟然建议林如海将这个案子移交按察使衙门,可见是何等的有恃无恐。
幸亏林如海活得久了,涵养几乎无人能及。任曹越如何的嚣张,他都能从容以对。
“大人说的不错,下官对查案一事毕竟不是专长。再过两日,如果还是没有进展,下官就听大人的,将此案移交按察使衙门。”
然后,林如海就清楚的看到,曹越的脸皮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林如海安安冷笑:我还当你当真半点儿不忌惮徐大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没有别的话说,就是想求个评论,好歹让我知道,我不是在单机呀!
难道说,我的水平不如开篇的时候了吗?还是大家不喜欢这个人物?至少让我知道啊!
我自己觉得,我的水平还是挺稳定的,并没有那种入V了之后就灌水的行为,也没有为了赶榜单就糊弄读者小天使。
难道,这是我的错觉?其实我不知不觉犯了这两样错误?
无论如何,大家给个评论吧!
第155章 林如海(三十四)
又过了两日, 林如海这边自然是不会有什么进展的,他果然就光明正大地把这个案子移交给了按察使衙门,此案正式由按察使徐登接管。
忠敬王好像真的就是来山西巡查的,自入了山西的地界, 就从来没有踏入过按察使衙门一步。
布政使曹越身为朝廷重臣, 尽管不在京城为官, 但对京中各家错综复杂的关系也了解的七七八八。
而对于忠敬王与徐登政见不合一事, 本也不是什么秘密,他自然也是清楚的。
你别看他在林如海面前表现的多么头铁不怕查,实际上, 他对徐登, 或者说对徐登的幕僚团, 还是十分忌惮的。
而且, 林如海归他管, 徐登的品级虽然比他低, 却是直接授命于圣人的, 他管不着人家, 心里头自然忐忑。
而徐登也坏,案子每进展一步, 便要在太原官场中宣扬一下。
——今日找着了其中一家牙人的遗孤啦, 明日寻到了失踪牙人留下的线索啦, 后日从别灭门的牙人家里找出了疑似账本的东西啦……
他一步步紧逼, 一点一点地挤压着曹越的心里防线。偏偏曹越此时一直在忠敬王的眼皮底下, 根本就不敢轻举妄动。
或许是真的逼急了, 他竟然想出了贿赂忠敬王的昏招。
忠敬王是那么好贿赂的吗?
这位王爷可是圣人最宠信的弟弟。圣人登基之后,觉得自己弟弟日子过的苦,先把他的爵位从郡王提到了亲王, 又把原先老圣人赏赐给三皇子的皇庄、铺面全赐给了他。
就这,还不算逢年过节变着花样的赏赐。
可以说,整个宗室里,谁都可能缺钱、缺珍宝,但忠敬王绝对不缺!
这些情况,曹越不知道吗?
他自然是知道的。
所以,他贿赂忠敬王,根本就不准备用钱财,而是要用美色。
当今圣人宠信忠敬王众所周知,老圣人忽略六皇子也是众所周知的。
这也就导致了,忠敬王府的后院里,除了正室王妃,竟没有一个女人的身份是拿的出手的。
那时候,底下的大臣有劲儿都使到东宫、三皇子和九皇子府上了,便是弄到了上好的扬州瘦马,也都是往拿几家送,谁又会想的起来默默无闻的六皇子?
所以说,在女人这方面的见识,从前的六皇子,如今的忠敬王,堪称是浅薄了。
按照曹越的想法——其实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若是有个□□的极好的绝色美人投怀送抱,忠敬王是很难抵挡的住的。
所以,在又一次设晚宴宴请忠敬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曹越笑的别有意味,轻轻拍了拍手。
但见珠帘动处,烛光朦胧,两个美人款款而入,身姿袅袅,神情楚楚,一个怀抱古琴,一个斜抱琵琶。
美人屈膝,盈盈一拜,声若莺啼,婉转动听:“民女晚夏(知秋),拜见王爷,参见大人。”
只这一句,曹越觉得自己骨头都酥了,就不信忠敬王会无动于衷。
忠敬王的确不是无动于衷。
说实话,他的后院,确实没有这等级别的美人。
因而,乍见之下,他难免神思恍惚。
但也就是一瞬间而已。
因为,如今的忠敬王,已经不是做六皇子时的郁郁不得志了。
如今,在圣人大哥的手底下,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找到了自己喜欢做又能随心做的事。
——惩治贪官污吏,消除冤假错案。替君分忧,为民做主,还天下一片朗朗晴空!
所以,美色还来不及变成他的爱好,便被他志向给无情镇压了。
如今,美色当前,他也只是像一个正常男人一样,喜爱是难免的,但更多的,却没有了。
但好巧不巧的,他那一瞬间的恍惚,正好被时刻观察他的曹越给捕捉到了。
于是,接下来他表现的再怎么坐怀不乱、无动于衷,都被曹越当成了假正经。
他朝忠敬王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笑的十分猥琐:“王爷放心享用,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忠敬王捏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看曹越的目光顿时就微妙了起来:“曹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曹越“嘿嘿”一笑,朝晚夏和知秋使了个眼色。
两女相视一眼,分别落座。一时琴声忽起,飘飘忽若悬一线,使人如堕迷梦,似真似幻。
忽而,又有歌声婉转相和,琵琶声如泣如诉……
这是一场听觉盛宴,忠敬王忍不住微微眯了眼,手指在桌面上和着拍子轻轻敲打。
——别说,这江南小曲儿在这北方之地听来,竟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一曲终了,二女起身道了万福,便放下乐器,身姿袅袅地走到忠敬王身旁,一左一右地坐了下来。
曹越十分有眼色地起身,笑嘻嘻地说:“王爷,下官这便告退了,王爷请便。”说完,又朝两女使了个眼色,得意洋洋地走了。
目送曹越离去,忠敬王便沉下了脸:“两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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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蓝师爷抱着一个青皮包袱,脚步匆匆的走进徐登的书房,脸上露出一股兴奋之色。
徐登放下手里的书册,淡淡地问:“怎么了?”
“大人请看,这是什么?”蓝师爷将青皮包袱放在桌案上,小心翼翼的解开,露出里面的一摞账册。
看见账册,徐登心里已有了猜测,但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让人找了这么久的东西,真的找着了。
“是真的。”蓝师爷重重点了点头,这是忠敬王差人送过来的,门下已经让诸位先生看过了,也让柳家的遗孤看过了,是真的。
这蓝师爷也是徐登的幕僚之一,他口中的诸位先生,就是徐登请来的幕僚团里的众人。
而柳家,就是被曹越灭口的两家牙人中的一家。他们放人赶到的时候,在厨房水缸底下的洞穴里,找到了已经饿的奄奄一息的柳家小少爷。
据柳家小少爷说,他的父亲已经发现了不对,让他的贴身小厮冒充他,却来不及把他送走,只能匆匆在水缸底下挖了个洞,让他带了些食水躲了进去。
被按察使衙门的人找到的时候,他已经饿了两天了,再晚上两天,他怕是就要饿死在洞里了。
按理说,这柳小少爷已经十二岁,算是半个大人了,柳牙人若是留了账本,理应教给柳小少爷。再不济,也得让他知道账本在哪儿。
可是,柳小少爷却是半点儿都不知道,被问的一脸懵逼。
徐登专门派了一个擅长刑讯的人去问他,确定他是真的不知道账本在哪儿,只知道父亲确实留有账册。
这柳牙人,似乎是怕他这唯一的血脉死的太慢呢!
试想,若是柳小少爷不是被按察使衙门的人找到了,而是被曹越的人或是他的对头找到了,为了得到账本,定然会对柳小少爷用些特殊的手段。
等发现他是真的不知道,还会以他做诱饵,钓出握有账本的人。
无论到最后能不能把账本钓出来,为了不走漏消息,这柳小少爷,都只能是被灭口的命。
那幕僚丝毫也不客气,把这通分析原原本本地说给柳小少爷听了。
这让小少年很是颓丧,继而又在幕僚言语的诱导下,对等于是救了他性命的按察使大人感恩戴德。
因此,这边找到了账本,拿给柳小少爷辨认的时候,他是巴不得能替恩人做点儿什么,从纸质到笔记,都仔仔细细地看了,确定这就是他爹亲手写的东西。
“我爹习惯用这种宣纸,每年都在宏兴书坊定下足够一年用的量。这字迹也是我爹的,他自己瞎练的字,也没描过什么名家,但我认得他的笔迹。”
有了柳小少爷的辨认,就有九成可以确定,这账册是真的了。
这一回,徐登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派了人,死死盯着账册上日期最新的三家人。
明致远、萧冲、曹砾。
这其中,曹砾正是曹越的亲侄儿,曹越这一次之所以露出了破绽,就是因为捞曹砾的时候,太心急了些。
由此可见,这曹砾是个吃不得苦的。说不得,这次的功业,就要着落在他身上呢!
果然,曹砾跑的并不远,徐登的人在代州便找到了他。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去赌坊的路上。
蓝师爷捻了捻胡子,吩咐了几句,那个找着人的衙役再到代州,与盯梢的人汇合之后,便找上了街头的地痞流_氓,请他们帮了个小忙。
很快,曹砾便在代州混不下去了。
他先是在赌坊一直赢,连赢了三天之后,就开始输了。
然后,输输赢赢的,让他觉得刺激极了,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每天都是输得多,赢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