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是对症了。既然对症了,那它非但不是废纸,反而是无价之宝。
因此,薛端又把匣子推了回来,态度坚决地说:“还请鼐兄一定要收下。若不然,薛某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
史鼐又推了回去,在薛端再次推回来之前开口:“其实我这次回金陵,也有事想请薛兄帮忙。”
薛端听见这话,也不再坚持,对史鼐道:“鼐兄请讲,薛某绝不推辞。”
“要的就是薛兄这句话。”史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早誊写好的香皂方子递过去,“薛兄,你先看看这个。”
薛端有些疑惑地接过来,低头看了片刻,脸上的神色立刻就严肃了起来:“鼐兄,按照这个方子,真的能制出这个叫香皂的东西?”
“千真万确!”
薛端强忍着把方子据为己有的冲动:“那……鼐兄的意思是……”卖给我?
史鼐微微一笑:“我出方子,薛兄出本钱,咱们五五分成,如何?”
五五分成,乍一听薛端很吃亏。但制作香皂的原材料根本就不值钱,制作工序也不复杂。
可以说,就算史鼐不找薛端,以史家的势力,自己也能做这个生意。只不过就是销路打开的慢了一点儿罢了。
薛端立刻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笑道:“鼐兄哪里是找我帮忙?分明就是带着我一块儿发财嘛!”
他又把那匣子推了过来:“鼐兄信得过我,肯带着我一块儿干,薛某感激不尽。这个,鼐兄一定要收下。”
史鼐第四次忍着肉疼,把那匣子第四次推了回去,坚决的说:“这个我真不能收。薛兄若是有心,不如将这香皂在金陵的代理权留给我史家,也算是给金陵这二十房族人找一条出路。”
“代理权?”薛端头一回听到这个名词,不由一怔。
史鼐也是一时嘴快,连忙解释了一番。
薛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想不到,鼐兄在经商一道上,也有如此见解。”
薛端到底是从小就经商的老油子了,略一思索,就想到了可以用这香皂在各地的代理权,拉拢结交外地的富贾豪商。
这样一来,这张方子的价值对他来说,就更大了。史鼐莫说是要金陵的代理权,就是把京城的一块儿要走,他也肯给。
史鼐摇了摇头:“京城的就不必了,有五成的利润,够我们一家子嚼用了。”
“鼐兄高义。”
要知道,一地的代理权,每年的进项可不是个小数目。史鼐能视这么一大笔钱财而不心动,就是薛端,也不由心生感佩,心里觉得,他真正是个可教之人。
史鼐笑了笑,没有说话。
实际上,他的心都疼的滴血了。
第271章 史鼐(十)
不是史鼐不想再要京城的代理权, 谁会嫌自己的钱多?史鼐就更不会了。
但他还是拒绝了。
因为,他守完孝之后,必然是要回京的,香皂的事也必然是要靠薛端一个人掌控经营的。甚至于金陵的这些族人, 他们根本就没做过生意, 方方面面的, 还不得靠薛端带着?
他是喜欢钱, 但他不会为了钱而不顾一切。他只拿他该拿的,不该拿的,一分也不多要。
接下来, 两人就就细节商谈了一番, 薛端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要告辞, 回去试做香皂。
“对了鼐兄, ”他都走到书房门口了, 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此事, 可以透漏给鼎兄吗?”
薛端为啥要先把史鼎支开, 才把匣子拿出来?
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 等守完孝, 史家两兄弟必然是要分家的。薛端不清楚他们兄弟的感情如何, 自然是谨慎为上。
说起这个, 史鼐也有些踌躇。
薛端见状, 明白了他的心思, 便提议道:“不如这样,咱们就对鼎兄说,分给你的是三成利, 鼐兄分他一成也就是了。”
史鼐略一思索,觉得可行。
薛端又道:“鼐兄放心,我会分别把两位该得的,送到二位手中的。”
“那就有劳了。”
薛端道:“告辞。”
他心里觉得,史鼐真是太厚道了。这方子本来就是史鼐一个人的,他们兄弟已经各自成家了,就算他一分都不想分给史鼎,谁也不能说什么。但史鼐还是分了一份给弟弟。
不过,薛端心里,却是对史鼐的人品更加放心了。
毕竟,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总比一个性情凉薄的更值得信任。
再想想每年都要从他家里掏走大量银钱,却从来没有帮他们家做过什么实事的贾家和王家,薛端已经开始考虑,是不是断了和贾家的来往。
毕竟,自善公去后,贾家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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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过了六七天,薛端就再次登门。带着制作好的两盒各种香味儿的香皂。
而这一回,薛端依旧提出让史鼎回避,史鼐却制止了:“老三也听听吧。”
史鼎一怔,看了薛端一眼,见他脸上也有些震惊之色,就知道,他们要谈的事很重要,而且是不必让自己参与的。
但二哥还是留下了他,这就让他很是感动了。
“二哥?”
“留下吧,这件事,我本来也是要和你说的。”
“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史鼎也就不推辞了。
而在史鼎看不见的角度,史鼐向薛端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薛端回以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位请看。”薛端打开其中一盒,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十二块儿直径两寸的圆形团饼,每一个的颜色各不相同,散发出的香味儿也不一样。
史鼎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史鼐有些激动:“这都是钱!”
“哈?”史鼎扭头看向他哥。
史鼐没解释,而是招呼门外的进宝,让他打盆水过来。
水很快就来了,史鼐让进宝出去,对史鼎道:“把手弄湿。”
史鼎疑惑地伸出了手,见他哥肯定地点了点头,这才把手按进了水盆里。
他的手打湿之后,史鼐拿了一块儿檀香味儿的香皂放进他的手里:“在掌心搓一下。”
史鼎照做。
史鼐又把香皂拿走,指挥他把两只手来回搓,不多时就搓出了两手的泡沫。等他把泡沫冲洗干净,再看自己手的时候,不由一怔。然后,他就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我手怎么这么白?”他又把手凑到鼻子边嗅了嗅,“唔,好香。”
特别是和没有洗到的手腕相比,颜色至少差了两个度。而且,洗过的手上,还有一股郁馥却不腻人的檀香味儿。史鼐将那块儿香皂举到他面前:“这一块儿,你愿意花多少钱买?”
“……一两?”
——这檀香,不便宜吧?
史鼐和薛端相视一眼,两人脸上皆有笑意。
薛端问:“那鼎兄可知,我家太太愿意出多少?”
史鼎想了想:“唔……女人都爱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怕是二两也愿意出的。”
“哈哈哈哈……”薛端笑了起来。
“怎么,我猜错了?”
薛端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一只手掌。
史鼎震惊了:“五两?”
薛端点了点头。
史鼎倒抽一口凉气:“这女人……真是疯了!”
薛端心道:那是你不知道具体的成本,要不然,更得以为她是疯了呢。
檀香是很贵,除了檀香之外,还有好几种香皂所用的香料也很名贵。但真正治香皂的时候,其实用不了多少香料的。
可是,买的人不知道啊。
“这一盒所用的,都是名贵香料。”他说着,又打开另一盒,“这一盒用的是花香,有三十六种。相对来说,成本要低一些。”
史鼎终于有空问了:“薛兄带这些来,是什么意思?”
——难道,要借我们家的势力?可如今的保龄侯府,也没多少势好借了吧?
薛端笑道:“这香皂的方子,是鼐兄给我的。鼐兄高义,只要了三成的利。”
史鼎诧异地看向他哥,不明白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东西?
史鼐似是而非地解释了一句:“我本想等老爷子给咱们分家了之后才拿出来的。”
史鼎秒懂,而且还特别能理解。
——他们家老爷子偏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还偏得特别狠,一颗心恨不得长到胳肢窝里去。
反正,在老爷子那里,所有的好处,都该是他们大哥的。要是二哥早把这东西拿出来,他们兄弟也落不着半点儿好处,全便宜他们大哥了。
史鼐又道:“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除了侯府的传承之物,府库几乎是空的。到时候一分家,咱们两下里都得受穷。咱们是亲兄弟,我总不能看着你揭不开锅。所以,我这里的三成利,分你一成。”
“二哥。”史鼎感动不已,忐忑道,“这一成……太多了吧?”
这本来就是二哥的东西,要是二哥一点儿也不给他,他虽然心里会不舒服,但也说不着人什么。可二哥一下子就给他一成利,他又觉得不好意思了。
史鼐道:“你也别急着推辞,待会儿我还有话和你说。”
史鼎就闭嘴了。
薛端见此,知道他们兄弟有私房话要说,也就识趣地告辞了。
待薛端离去之后,史鼐问史鼎:“老三,你对咱们家欠皇家的那三十万两银子怎么看?”
史鼎一怔:“二哥的意思,是要还?”
“那是自然。”史鼐一脸的理所当然,“这世上,哪有欠债不还的道理?”
史鼎想了想,说:“这里边的弯弯绕绕,我也弄不清楚。但我听二哥的。只是,出头的椽子不好做,二哥可是有了应对之法?”
史鼐笑了笑:“你觉得,用老爷子的名义如何?”
若是老侯爷临死前嘱咐他们兄弟还钱,他们身为人子,还能违背父亲的遗命不成?
史鼎眼睛一亮:“好主意!既然二哥都考虑好了,那咱就还呗。”
“那好。”史鼐点了点头,“那我就直说了。我是这样想的:咱们家库房里,还剩了五万。我已经叮嘱过你嫂子,这五万说什么都不能动,等出了孝,就先还一部分。剩下的这二十五万,等袭爵的圣旨下来,得了爵位那个,再还十五万,没得爵位的,再还十万。你觉得怎么样?”
史鼎点了点头:“我没意见。只是,这钱不好凑吧?”
史鼐捏了块儿香皂,安抚弟弟:“你放心,就靠着这个,咱们再节俭些,用不了几年,也就凑够了。”
“这能赚那么多?”史鼎有些不信,“卖的那么贵,肯掏钱的不多吧?”
史鼐笑了:“老三呐,看来你是对这江南的商人不太了解。”
为了炫富,多少盐商往河里撒金叶子?其他商人纵然不如盐商那么疯狂,但对他们来说,买香皂的钱又算得了什么?毛毛雨啦!
而且,薛端做出来的,不但有卖给有钱人的香皂,还有一种没有香味儿的肥皂,一块儿作价只几文钱,是卖给普通百姓的。
而这天下,最多的就是普通百姓。积少成多,赚的钱怕是比香皂还多。
“这世上最赚钱的,永远不是奢侈品。对吧,系统仙?”
“据数据分析,完全正确。”
第272章 史鼐(十一)
接下来的日子, 史鼐根据上辈子的记忆,找到金陵这边主事的大房、三房和十五房的族老,出其不意的要查祭田。
因为史鼐知道,族里早些年置办的祭田, 已经被这三家联合着卖了将近一半了。上辈子他不明就里, 险些被他们给蒙混过去。
要不是七房的堂兄被他们逼的没了法子, 孤注一掷地找到了他这里, 他就叫人给当傻子给耍了!
这回,有了上辈子的经验,史鼐先在暗中找了七房的堂兄, 和九房的族侄, 承诺他们如果能收集到那三家倒卖族中祭田的证据, 就让他们做新的主事。
七房的堂兄是被他们给压迫久了, 对他们恨之入骨。而九房的族侄, 则是生性尖酸刻薄, 且欺软怕硬, 是一把很好用的刀子。
因为事先准备的充分, 这一次,史鼐反打了那三人一个措手不及, 召集了所有族人, 把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
这一下, 他们可真是犯了众怒了。
史家虽然在前朝就是大族, 但献城给太-祖之后, 为了表忠心, 也是为了不让人惦记,先祖把大部分的家财都献了出去,充做军费了。
那些祭田, 有一部分是当初就有,得了太-祖恩典保留下来的;还有一部分,则是天下初定的时候,先祖见族人生活实在困难,咬咬牙从私库里掏钱置办的。
可以说,这些祭田,就是金陵二十房族人所有的经济来源。祭田虽然不少,但是族人更多。这样分散下来,每家每年分到的银子,仅勉强够嚼用的。要是想积攒些家底,就要想别的法子。
很多普通族人都只能令做些别的营生,要么就靠着族里分的那点儿东西混吃等死。但管着族里祭田的大房、三房和十五房就不一样了。
这一群小机灵鬼们,从来不用费心思费力气的攒家底儿,他们直接就把主意打到了祭田上。
一开始,他们的胆子还不大,只是在年底算收益的时候,漏上那么一点儿。
庄稼地,自来就是看天吃饭,他们拿的不多,因此也就没有人怀疑,只是觉得当年的收成不好。
若他们能克制住自己,不再得寸进尺,就算史鼐查出来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毕竟,水至清则无鱼。
但人的贪心是无止境的,一旦开了口子,就很难不得寸进尺。
因为,人都是有侥幸心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