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厨子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怨毒。
砚台知道,自己这回真的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开始从头修文了,所以设置了提示的变动会很快。
希望小可爱们体谅鸭!
第398章 贾政(四十五)
这一回, 贾政还是没考中。
这在贾代善夫妇的意料之中。
对于贾赦中了秀才,虽然他们也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很高兴。
史氏拉着小儿子,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满面笑意, 仔仔细细地打量他, 嘴里不住地说:“瘦了, 瘦了。”
贾代善嗤笑了一声,觉得女人就是这样,三天不见, 就觉得儿子瘦了。
可是, 他听了妻子的话, 还是忍不住仔细瞅了两眼儿子。
这一看不要紧, 贾赦还真是瘦了不少, 脸上的婴儿肥都消下去了。
但他严父做惯了, 不会说软和话, 明明是担心, 脱口而出就成了训斥,“这么大个人了, 也不会照顾自己, 让你娘跟着担忧。”
“哼。”贾赦心里本就委屈, 又仗着有母亲在一旁撑腰, 胆儿肥的直接跟老爹呛声, “儿子有大哥悉心照料, 没死在金陵,还能留了一条命回来拜见爹娘就不错了。”
说着,他恨恨地扭头看了贾政一眼, 咬牙切齿地说:“小弟多谢大哥手下留情了。”
坐在贾政对面的贾敬迅速抬头看了贾政一眼,正好看见他心虚闪躲的眼神。
贾敬就知道,贾赦说的,怕是确有其事了。
只是,究竟是什么事呢?
这个疑问,不但贾敬有,贾代善夫妇也有。
史氏狐疑地看了贾政一眼,紧张地问贾赦:“赦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赦气呼呼地说:“儿子先是中了童生,心里高兴的很。可是,等考秀才的时候,考到一般,却突然肚子疼。幸好儿子答卷比较快,该写的都写得差不多了。要不然,今年这一场,怕是要砸了。”
“肚子疼?怎么会肚子疼?”史氏紧张地问。
贾代善也紧紧地皱着眉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赦道:“儿子把金陵老宅的厨子带回来了,老爷太太还是自己问吧。”
贾代善与妻子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强自镇定的贾政,最终还是说:好把人带上来。”
得了吩咐之后,不多时,贾赦的小厮就把那个胖大厨子给带了上来。
那厨子也就是在老宅给看家的管家做做饭,能伺候府里的小爷,已经是烧了高香了,哪里还敢奢望能见到老爷太太?
这本是几辈子求不来的福分,但这种情况下,厨子是半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他都快吓死了,一路上不知后悔了多少遍,不该一时贪心,往二爷的汤里放巴豆。
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晚了。
从金陵到京城这一路上,这厨子经历了几番煎熬,心理防线早就突破了。
因此,贾代善板着脸一问,他就把贾政身边的砚台给招了出来,承认了是砚台给了他二十两银子,让他把特制的巴豆粉放进二爷的汤里。
贾政立马跪下请罪,说自己没有约束好下人,不知道砚台竟然胆大包天,做出这种事情。
“老爷不用顾忌儿子,这种人,一定要严惩!”
这时候,他倒是果断的很。
可是,贾代善却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脊背上升起,一瞬间就蔓延到了五脏六腑。
——他记得,上一次贾赦出事之后,贾政也是这样果断地放弃了手底下的人。
这般自私凉薄的心性,自己百年之后,能指望他照顾好妻子,拂照小儿子吗?
到了这个时候,贾代善是真的觉得大夏的爵位继承制度不够灵活了,他们两代人挣下的爵位,怕是要毁在这个儿子手上了。
贾代善略有些无力地说:“把砚台带上来。”
砚台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还不等问,就一个劲儿地认罪,说是不敢违背大爷的命令,才办了这糊涂事。
贾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急急喝道:“你胡说,你撒谎!”
然后,他就连忙转头向贾代善解释:“老爷,儿子绝对没有吩咐过他这种事,您一定要相信儿子。”
他不明白砚台为什么敢把他供出来,可砚台却一点儿也不傻。
如果他认了是自己做主的,那就是谋害主子的罪过。到时候,太太必然是要把他们一家子都发落了的,大爷又如何违拗得了太太的命令?
再者说,有翠荷的前车之鉴在前,让砚台明白,贾政根本剧不会为他的家人出头。
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替贾政顶罪,让贾政清清白白地作壁上观呢?
于是,贾政辩解的时候,他也为自己辩解:“老爷,太太,小的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时人最重誓言,何况是这样的毒誓?
“你这个逆子!”贾代善一个茶碗砸过来,贾政下意识地一躲,茶碗擦着他的肩膀摔在地上,成了一地的碎片儿。
贾代善更恼了,“你还敢躲?”
贾政吓得跪在地上,不住求饶:“老爷息怒,老爷息怒。”
同时,还不忘替自己辩解,“您要相信儿子呀老爷,儿子真的没有谋害二弟。”
贾敬围观了一路,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贾政了。
如今的情况,明显是证据确凿了,他越是狡辩,只会让贾代善越是对他失望。
相反,他要是积极认错,说自己是一时鬼迷仙窍,才会妒忌弟弟,以至于做错了事的话,虽然贾代善还是气恼,但至少不会那么失望。
毕竟是亲儿子,做父母的潜意识里,还是更愿意相信儿子是好的。
但贾政显然并不明白这个道理,只一谓地推脱,想把自己干干净净地摘出来。
贾敬早知道贾政废,却没想到,他还能再次刷新自己对“废”的认知。
看来,他日后不但不指望贾政能帮衬自己,还要随时防备着贾政出昏招,把自己给拖死了。
正如贾敬所料,贾代善对这个儿子已然是失望透顶。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他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儿子?
“罢了,罢了。”贾代善显然是懒得和他多说了,摆摆手道,“把这两个胆敢谋害主子的东西拉出去,灌上哑药。然后,合着一家子,都卖到山里去吧。”
厨子和砚台早已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不会好,这会儿尘埃落定,两人都是浑身瘫软,还是忍不住抱着侥幸大声求饶:
“老爷,老爷饶命。”
“老爷,我家里人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小的一个人干的,老爷饶了他们吧。”
“求老爷发发慈悲,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不敢了老爷……”
贾代善喝道:“堵上嘴,拖出去!”
眼见着两人被拖走,贾政松了口气,以为此事已然尘埃落定。
可是,就算贾代善不欲再追究,史氏又怎么会放过他呢?
“老爷,政儿这次,真是太不懂事了。”
贾代善叹了一声,只觉得头痛欲裂。
贾政毕竟是他的长子,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希望这个孩子日后能继承父祖的遗志,把贾家传承下去。
哪怕后来,知道了这孩子资质平庸,难成大事,贾代善也还是为他打算了日后。
但是,贾政实在是太让他失望了。
——资质愚钝不可怕,反正他们家已经是富贵已极,就算贾政是个傻子,也能安稳一生。
可是,他不但资质愚钝,还心胸狭隘,心性凉薄,心思恶毒。
总而言之,就是又蠢又毒。
这种人是很可怕的。
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做出什么让人无法招架的事。
“好了,政儿也奔波一路了,回去休息吧。”
贾政彻底松了口气,害怕史氏再说什么,匆匆起身告退了。
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贾代善为什么支走了他,却留下了贾敬。
“老爷。”史氏不满地喊了一声。
贾代善淡淡看了她一眼,说:“你的心思我知道。但我告诉你,别想了,圣人是不会同意的。”
圣人巴不得四王八公的继承人都是贾政这样的草包的,怎么会同意他换继承人?
史氏不甘心:“那日后赦儿怎么办?让赦儿在政儿手底下讨生活,老爷能放心吗?”
别说贾代善了,连贾敬都不放心。
“你别急,我自有打算。”贾代善朝贾敬照了照手,“来,敬儿上前来。”
贾敬走到贾代善身边,拱手施礼:“叔父。”
贾代善分别拉住他和贾赦的手,放在了一起,说:“日后荣国府的人脉,将由赦儿继承。你们兄弟两个,一定要相互扶持,别让咱们老贾家,败在你们这一代了。”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一拜:“是,儿子定然不负父亲(叔父)所托。”
然后,贾代善才对史氏道:“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史氏终于露出了笑意:“还是老爷考虑的周到,妾身毕竟见识浅短。”
——虽然不能替赦儿争取到爵位,但有了荣国府的人脉,也不错。
和史氏一样高兴的还有贾敬。
只要想到日后不用勉强自己面对贾政,贾敬就觉得天也蓝了,水也清了,连花朵上面趴的虫子,都比以往瞅着俊俏。
妻子和侄子的反应,贾代善全都看在眼里,让他不由得替贾政感到悲哀。
做人做到这个份上,不得不说,也是一种本事了。
第399章 贾政(四十六)
和王家的亲事眼见是不成了, 史氏遗憾地放弃了在勋贵里给贾赦找亲事,把目光转向了清贵文臣。
也许真是天定的缘分,史氏看来看去,还是看中了贾赦上辈子的妻子, 宋郎中家的姑娘。
但她又怕儿子不喜欢, 特意问了问贾赦。
贾赦是无所谓。
被宠着长大的孩子, 心性成熟都比较晚。贾赦虽然已经十五了, 但还没有到慕少艾的时候。
在他看来,媳妇嘛,总是要娶的, 娶谁不是娶?
反正母亲肯定会给他看好的, 他只等着迎亲入洞房就是了。
因而, 史氏一问他, 他就笑嘻嘻地说:“母亲看着好久好, 儿子都听母亲的。”
史氏被他哄得心花怒放, 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语重心长地说:“既然是你娶妻子, 自然得是你喜欢。”
“远的不说,就说敬儿和政儿两口子, 你冷眼看着, 觉得是夫妻和睦的好, 还是貌合神离的好?”
贾赦仔细想了想情投意合的贾敬夫妇还有只剩表面情分的贾政和吴氏, 深以为然地点了点:“母亲说的不错, 还是娶一个合眼缘的好。”
史氏笑了, “那我就和宋家太太商量商量,让你们见上一面再说。”
这边史氏有了主意,就去和宋家太太商量了。
宋郎中是个寒门出身的读书人, 因着娶了张家旁支的女儿,才慢慢崛起了。
为了不让别人在私德上挑剔他,进而牵扯出他寒门的出身,宋郎中不但对自己要求严格,对家里人的规矩也抓得很紧。
因此,贾家的意思一透过来,宋郎中就皱了眉,对宋太太说:“这门亲事结不得。”
他本就不大乐意和勋贵结亲,觉得勋贵人家都是暴发户,没有底蕴。如今见贾家竟然提出这样出格的要求,就更是不乐意了。
与宋郎中正相反,宋太太张氏却因此对贾家好感大增。
张家是书香世家,传承日久,家里规矩虽然也严,但该宽纵的时候,长辈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比如,婚姻大事。
因此,宋太太就劝他:“这是两家都有意了,先让两个孩子见见又有什么?万一孩子们觉得不合适,也能好聚好散,彼此既不伤和气,又不会往外传。”
“哼。”宋郎中道,你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容得他们喜欢不喜欢?贾家有这样的想法,可见是家教不严的。”
宋太太不这样想,“两家都不会往外说,外人又不会知道,伤不了咱们家的名声。”
“别人不知道,咱们自己不知道吗?”宋郎中道,“君子慎独!”
宋太太被他的固执己见气着了,“我就知道,你看不上荣国府。可是你凭什么看不上荣国府?荣国公是天子的近臣,你呢?圣人知道你是谁吗?”
“妇人之见!”宋郎中傲然道,“这些勋贵如今看着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实际上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还能蹦哒几天?”
“行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去问问女儿。她要是自己愿意,你还能拦着不成?”
宋郎中胸有成竹地说:“你只管去问,我的女儿我自己清楚,她不会喜欢这等没有规矩的人家的。”
宋太太气得转身就走,果然就到女儿的闺房,问女儿的意见。
她满心以为,这样开明的人家,女儿肯定会同意先见一见男方。
毕竟,随着承平日久,前朝对女子的严格教条迅速复苏,很少有能婚前见面的。
但是,事实却让她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
宋姑娘认真地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的婚事,父母做主就好,何必来问问?”
宋太太解释道:“就是让你和贾家二爷先见一见,彼此了解一下。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咱们就再找别家。”
“不必了。”宋姑娘蹙眉,“女儿尚在闺中,便见外男,成何体统?”
宋太太:“…………”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我这当娘的,也不勉强你。我知道,你和你爹一样,看不上勋贵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