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家那边,就比较糟心了。
就像贾珍猜测的那样,没个人在前面挡着, 让他这个自诩清高的读书人上门求人, 那真是十分难为他了。
也幸好这个时候, 王子腾虽然对继母与本家不满, 对于王氏这个妹妹,还是有些情分的。
要不然,王子腾正是忙着钻营的时候, 谁有那闲工夫看他在那儿支支吾吾, 半天说不清怎么回事呢?
只是, 就算王子腾耐性再好, 也架不住贾政实在是磨叽。
等让人换了第三碗茶之后, 王子腾终于忍不住了, 朝一个小厮使了个眼色。
那小厮是贴身服侍他的, 自然颇有几分默契, 得了他的示意之后就退了出去。不
多时,便有人来报, 说是夫人请了大夫过府。
王子腾一下子就坐不住了, 豁然起身, 满脸焦急地问道:“怎么回事?”
那报信的小厮道:“小的也不清楚, 只是见领着大夫的品儿姐姐行色匆匆的, 怕是不大好。”
王子腾借机就对贾政道:“今日府中有事, 实在是招待不了妹夫了,妹夫还请便吧。”
然后,也不待贾政反应过来, 便指了一个小厮,“你送姑爷回去。”话音方落,人已匆匆而去。
贾政心里气急,却偏偏人顿嘴拙,只能跟着小厮出去了。
这边王子腾到了夫人史氏那里,原以为夫人只是陪他演戏,根本没什么事,却见史氏眼眶通红,直喘粗气,显然是气得很了。
请来的大夫已经把过了脉,正在隔间里开方子,史氏太阳穴上已经贴了两个绞成梅花状的膏药。
这膏药王子腾也认得,正是家里常备的,治头痛的。
这回王子腾是真的急了:“这是怎么了?谁给太太气受了?”
史氏摸出一封信,直接甩给他:“刚从老家寄来的,你自己看吧!”
王子腾皱着眉头接过来一看,险些气炸了!
却原来,是他的大嫂怀了身孕,却被继母甄氏折腾的流产了。
这年头,婆婆折腾媳妇儿,简直不要太容易。
当然了,若是亲婆婆,自然不会折腾怀了孕的媳妇儿,一般的继婆婆也没这个底气。
可是如今甄家势大,江南地区更是甄家的大本营,王子腾的继母甄氏可不就得瑟起来了?
而他的大嫂为着丈夫和小叔子的前程,也得小心奉承着这个婆婆。
若是个安分懂事的婆婆,被原配嫡出子的媳妇儿恭恭敬敬的侍奉,自然也会投桃报李。
这样一来,双方都客客气气的,你好我好大家好,一家子和和美美。
可这甄氏却是个心大的。
她的亲儿子王子胜今年刚得了一个儿子,取名叫王仁。
王子胜虽然是三兄弟中最小的,但因着甄氏前些年的手段,王子服,王子腾兄弟一直没有子嗣,将来这王家的家业,可不都得落到自己亲儿孙身上?
但王子服到底比王子腾大几岁,跟甄氏接触的更少,甄氏为着避嫌,也不是很敢插手他的事。
因此,虽然没有避过甄氏的毒手,但到底中药不深,蹉跎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听到了喜讯。
这对王子服来说是喜讯,对甄氏母子来说,那就是惊雷呀!
这可是预示着,本来已经要到手的家业自己长了翅膀,眼见就要飞了。
这怎么可以呢?
对甄氏母子来说,这其中的落差未免也太大了点儿,他们自然是不肯就此认命的。
因此,虽然王家大奶奶怀孕才两个月,根本就无从判断男女,甄氏也不愿意去赌那一半的运气。
前面说了,若是婆婆想折腾儿媳妇,那简直不要太容易。
没过几天,甄氏就卧病在床了。
这婆婆病了,便是碍于孝道,媳妇儿也得前去侍疾。更何况,王大奶奶还要顾忌甄氏背后的甄家,自然更加不敢怠慢。
这边王大奶奶小心,那边甄氏还就真不客气,把她使唤的团团转。
王大奶奶的胎本就不怎么稳,再加上甄氏特意在屋子里点的熏香,不过半个月,肚子里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而这个时候,因着还没过三个月,王子服也就没有写信告诉弟弟。
也就是说,在王子腾还不知道的时候,他的一个侄儿或侄女,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没了。
因着婆婆甄氏的缘故,史氏与自家大嫂一向抱团儿,交情极好。
抛开这些不说,史氏可不愿意,将来自家的家业真的被那甄氏的孙子给占了去。
自己丈夫的身子,他们夫妻心里都有数,这辈子的期望几乎已经是寄托在了兄嫂身上了。
如今,甄氏害得王大奶奶流产,与杀了他们的儿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贪也怪不得史氏看了信气的肝疼,王子腾也暴跳如雷了。
夫妻二人凑在一处,把甄氏母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但孩子已经流了,他们除了骂几句也无可奈何了。
只是,他们心里都打定了主意:下次大嫂再有孕,一定要派得力的人手回去,务必保证母子均安。
等好不容易平了心气,史氏才问起了贾政:“妹夫这个时候来,莫不是有什么急事?”
提起贾政,王子腾就忍不住皱眉:“谁知道他有什么事?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清楚。”
他冷笑了一声,对史氏道,“你且看着吧,也就是这两天,大妹妹就要回娘家了。到时候,也就知道是什么事儿了?”
史氏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抱怨道:“他一个大男人,怎么每次都让大妹妹替他出头?”
最重要的是,史氏对贾王氏这个眼大心空,眼高于顶,表明了对她这个出身史家旁枝的嫂子看不上的妹妹,并不喜欢,也不喜欢和她说话。
特别是,每一次这个妹妹回来,明明是求着他们夫妇办事的,但她那态度,却好像是施舍他们一样。
就仿佛,她用得着他们,就是他们的荣幸一样。
王子腾并不是那种不理内宅之事的男人,妻子一皱眉,他就知道妻子的难处。
他不由叹了一声,有些愧疚地拍了拍妻子的手,沉声道:“大妹妹是被老太太给教歪了,这些年,的确是委屈你了。只是,母亲临终前,最不放心的就是她,我也不能真就不管她。”
史氏露出体谅的笑意,柔声道:“老爷的难处,我都明白。其实,大妹妹也就是性子傲了些,我这做嫂子的,让着她也是应该的。”
史氏忍了王氏那么久,求的也就是丈夫王子腾的体谅而已。
说实话,虽然知道两人没有子嗣,大半的可能都是王子腾自己的问题。
可这个时代对女子苛刻,身为当家主母,丈夫膝下没个一儿半女,史氏的底气,总不是那么足。
王子腾肯体谅她的不容易,她心里已经很感激了。
可史氏愿意一再忍耐,王子腾反而不乐意了,直接就说:“她要是再对你无礼,你也不用给她留面子了。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怎么着也该懂些礼数了!”
对于王子腾来说,这个自小养在继母甄氏身边,和他们兄弟半点儿不亲近的妹妹,自然是比不上和结发妻子的感情深厚的。
他觉得,妻子对妹妹一再忍让,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而且,对于这个丝毫不懂得感恩,给她什么好处都能当做理所当然的妹妹,若不是碍于母亲遗命,他根本就不想管。
史氏心里自然是很赞同王子腾的话的,但面上还是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似不在意地笑笑:“算了,小姑子都是娇客。再说了,她一年到头,又能回来几次?”
不想,这话却是又戳到了王子腾的肺管子。
他冷哼了一声,道:“是啊,我这个哥哥没本事,人家一年到头,也用不到我几次!”
别看王子腾日后如何飞黄腾达,四大家族都要倚仗他。
如今的王子腾,不过是靠着王家的人脉,在神机营谋了个同知的缺儿罢了。
这个时候,贾家还没有把人脉都压到他身上,他王家的人脉本不在军中,所起到的作用,也就是捧着钱有地方送而已。
不像那些真正的寒门子弟,哪怕凑够了钱,都不知道该送到谁的手里;就算知道该往哪儿送,也要看人家肯不肯收。
这个时候,贾家还有贾敬撑着,自然是不肯把自己家的人脉白白压到他身上。
而等到日后,王子腾靠着自己起来了,贾敬也不得不断了自己的前程保全家族的时候,贾家才赶过来烧热灶。
可是那个时候,贾家的人脉已经大大缩水了,若不是看在自己妹妹的份儿上,王子腾根本就懒得接手。
因为,那个时候,一旦接手了贾家的人脉,就等于接手了贾家的烂摊子。
见王子腾再次动怒,史氏也就明智地不多说什么了。
以她对王氏的好感度,不下脚踩她已经是涵养好了,指望她替王氏在王子腾面前说好话,还是赶紧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如今,他们夫妻只盼着,待王氏登门的时候,求的事不要太令王子腾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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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林如海(二十一)
王子腾这边很快就等来了王氏登门。
而从林如海那里得知, 母亲思念她,希望她归宁的贾敏却是心生疑惑。
“我不是前几天才回去过吗?那个时候,母亲还劝我,说我已经是林家妇了, 不要老是回娘家。要不然, 林家的老人定然会对我有微词, 觉得我不把林家当自己家。这才几天呐, 怎么就突然又叫二哥传话,让我回去?”
林如海也不瞒她,直言道:“这只怕不是岳母的意思, 而是二舅兄的意思。”
“二哥?”
贾敏并不傻。相反, 她还很聪明。
联系了一下前因后果, 她便猜了个大概, 不由怒道, “母亲都一大把年纪了, 二哥也真是忍心让她老人家拉下脸来求人!”
就算贾敏是自己的女儿又如何?
既然是贾政的事, 那自然是外面的事。贾敏一个内宅妇人, 怎么能管得到朝堂上去?
史氏说起来是给自己女儿商量,说到底, 不还是在间接求自己的女婿?
别说什么一个女婿半个儿, 人家和你可不是一个姓, 帮你是情分, 你还能理所当然不成?
这个时候, 贾敏还不知道, 对于贾老太太来说,她还真能把使唤林家,当成理所当然。
——毕竟, 她那么疼敏儿,让林如海帮她办点儿事怎么了?
对于贾敏的抱怨,林如海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因为,他实在是不好说什么。
反倒是贾敏,气消了之后,认真问林如海:“二哥要求的事,会让夫君在朝堂上为难吗?”
别怪她向着夫家,就像母亲说的那样,她已经是林家妇了,那一切都该从林家的利益出发。
她夫君的事业正在过渡期,可不能因为二哥,毁了夫君的前程。
说起这个,林如海也是无奈:“二舅兄并没有透漏是为了什么事。只是,左不过也就是掺合了夺嫡,被人给坑了。”
提及“夺嫡”二字,贾敏面色微变,对林如海道:“夫君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且不说自古以来夺嫡的风险,单是林如海已经决定做纯臣了,贾敏就不会再为了娘家,让他掺合进去。
妻子与自己一心,林如海自然是高兴的。
只是……
“岳母那里……”
贾敏秀眉微蹙,片刻后,咬了咬牙:“我先称病,等过几天再去探望母亲。”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因为贾敏很清楚,母亲固然疼她,但更疼爱二哥贾政。
虽然她也不知道二哥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但母亲就是一门心思认准了,贾家想要光复门楣,就得靠贾政。
第二天,贾敏就派人带了自己亲手替母亲做的抹额到荣国府去,替她告罪,说她病了,暂不能过府的事。
彼时,贾政正在贾母那里等消息,而王氏已经回娘家去了。
“母亲,这……”贾政为难地看向贾母,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看来妹夫是不肯相帮了,这可如何是好?”
贾母心里也不高兴。
和贾政一样,她也不认为是贾敏不想来,而是林如海不肯帮忙,所以不让贾敏回来。
但眼见贾政遇事一点儿主张都没有,贾母也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年轻的时候,她为着在婆婆那里争一口气,处处捧着这个儿子,打压大儿子。
再有,小儿子毕竟是从小养在自己身边的,自然比被那老虔婆养了几年,怎么都不和她亲近的大儿子贴心。
于是,她就时时处处维护他,甚至恨不得撺掇着丈夫,把爵位也给了小儿子。
可是,或许是被保护得太过了的缘故,这个儿子总是少了那么几分担当,让他忧虑不已:如今她在时还好,日后她不在了,政儿怎么办呢?
然后,她就想到了女婿林如海。
当初把女儿嫁给他的时候,史氏是十分不满意的。
觉得敏儿堂堂国公府的嫡长女,就算不配一个皇亲国戚,怎么着也得在勋贵里找一个上进的吧?
可恨丈夫贾代善一意孤行,非要把敏儿许给林家这个破落户。
这么多年年来,林如海一直在低阶官员上蹉跎,带累的她的敏儿也要出门跟人陪笑脸,更让史氏心里不是滋味儿。
可如今她又不得不承认,丈夫的眼光的确是比她的好,这林如海竟是个简在帝心的人物。
要不然,从地方上调回京城,他又怎么会半级都不降?
而且,还有传言,圣人把他放在礼部,是暂时的,日后必定是要重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