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沉侧眼看了他一眼，语气中带了些自己并未察觉的骄傲，道：“前日蕴兽丘的事，她也做得不错。”
长霄挑眉看姬沉，笑眯眯“啧”了一声，才说起正事：“我押着昊元师弟，跟着慎刑堂跑了好几天，其余都查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掩月峰还没来得及查。”
姬沉轻笑一声，道：“特意挑霓玉闭关的时候去掩月峰？”
长霄悻悻道：“你也知道，霓玉师妹忒护短，她闭关了，慎刑堂走动也方便些，这不是正好嘛。”
说到霓玉，长霄又深深叹口气，试探着看向姬沉，语气带了些求情的意味，道：“那事快一万年了吧？霓玉师妹只听到魔核还是受不了，竟直接闭关了。”
姬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面色没什么变化，语气冷淡如常，话语中却是留了三分余地，道：“于她于我，或人妖魔三界，那件事早已过去，只有霓玉心中放不下。”
长霄不再多说，似回忆起什么，轻轻阖住眼，片刻后，才轻声道：“霓玉的道心，终是有损。”
一段被删减的历史，如归墟五座山峰嵌入蓬莱海中嶙峋的根基，分明存在，却不会出现在修士们的眼中。
广阔浩瀚的蓬莱海上，归墟仙宗依然那样凛然、奇伟、不染凡尘。
几日后，昭虹学堂。
分明是中午打坐休息的时间，凌酒酒、谭姝雪和谢翎翎却聚在一起，谁也无法入定。
今日是几门课业公布成绩的日子，成绩若不合格，将被昭虹退学，明年重修，且这几门成绩也会计入昭虹结业小考中，成绩自然越高越好。
而凌酒酒正在凝望识海中的系统，越看越不对劲。
自从蕴兽丘一战后，系统就像是进入了漫长的加载升级，再也没有同她讲过话，甚至连她早起做任务也没有收到过系统奖励。
她合理怀疑系统在憋大招。
正当她打算试探系统第10086次，身边忽得响起谢翎翎倒抽冷气的声音：“好朋友们，来了！”
不远处，一只仙鹤翩然而至，它宽阔的背上有一个翠色玉箱，飞到三人头顶时，仙鹤翅膀一抖，便有三枚记载成绩的黄色玉简从空中如灿星般分别坠入三人手中。
三人中成绩最差的谢翎翎双手“啪”一下合十，他紧握玉简，灰黑耳朵贴着头，做足心理准备，深吸一口气！
他看向玉简，眼还没睁开，便瞬间皱着脸仰头看天，大声道：“姝雪好朋友！我不敢看！嘤！”
谭姝雪无奈地笑笑，从他手里接过玉简，从容地看了一眼，道：“翎翎，正好60，及格啦。”
谢翎翎耳朵陡然指向天，兴奋地绕着凌酒酒和谭姝雪跑了两圈，惹得窝狗跟在他后面屁颠屁颠，甩着舌头撒欢。
谢翎翎跑够了，这才蹲在地上看向两人，道：“好朋友们，你们怎么样。”
谭姝雪早已看过玉简，有点遗憾，道：“我98分，大概有一道法诀题默错了。”
两人接着看向凌酒酒。
凌酒酒追求不高，不给姬沉和花擎宇拉胯就好，复习的时候也没想过考多少分，不过尽力而为了，此时见谢翎翎及格了，她自觉及格也没问题，便也不急着打开玉简，在两人的催促下，这才晃晃悠悠地打开。
第三十七章
对折的玉简在面前缓缓展开, 上面几个烫金的数字几乎是活过来一般在眼前跳跃。
谢翎翎耳朵竖成了兔子状，他挤上来，眼睛带着泪痣上下抽了抽, 道：“好朋友，真人从不露相, 强者绝不猖狂, 你竟然考了100分！”
谭姝雪看了看玉简，垂着头凝滞了一下。
她在掩月峰中因天资聪颖, 又事事全力以赴，与同辈竞争时, 十次有九次能拔得头筹，平时颇得师兄师姐和师尊的爱护, 修行一路, 顺风顺水, 极少受到挫折。
这次小考，她同样倾尽全力, 没想到还是比酒酒低了2分。
谭姝雪咬了咬唇, 心头闪过一丝不甘。
为什么呢？
是因为酒酒是天生道胎, 是天才吗？
……不。
虽然酒酒从不挂在嘴上说, 但她知道，酒酒休沐日也要晨起练剑，入夜后还要修炼。
姬师兄教导课业时的细致与严格, 连她偶尔见到都觉惊讶, 而酒酒却坚持了下来，毫无怨言。
所以，她也可以做到更多。
就像酒酒那样……不，她无需与旁人作比较, 她只需要比自己更进一步！
不过几息，谭姝雪心中已有释然之感，遗憾一扫而光，心头反生豁达，她抬起头时，面上没有嫉妒之色，清澈的凤眼里只有惊赞，道：“酒酒，恭喜你！你真的很厉害。”
凌酒酒倒是有些突然。
她只是按照章程复习而已，却没想到会考满分。
她不擅长应对别人的夸奖，当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
蓦得，识海中传来系统音——
[叮！]
[恭喜宿主获取支线任务阶段性成就：真女人，就要勇攀高峰——修炼升级。
任务阶段性成就：满分达人。
获取营养液：40瓶。
累积营养液：888瓶。]
凌酒酒也顾不得害羞了，她内视着招摇的系统小苗。
“哦，你还活着。”
见系统小苗的叶苞似葡萄架下面的青葡萄般，欢乐地晃了晃，她面无表情道：“那前几天清晨任务的营养液麻烦结算一下，谢谢惠顾”
[真女人，征程是星辰和大海。
系统奖励清晨任务的目的：培养宿主早睡早起，勤劳勇敢的习惯。
目的达成，请宿主期待下一阶段的相应奖励。]
凌酒酒：？
她不为所动：“我是假女人，我不要星辰大海，我要营养液。”
系统小苗灵活地摇摆着叶冠，宛若做作撩动着头发，并对凌酒酒的言论充耳不闻。
凌酒酒眯眯眼。
系统的拒绝已经是常态，不过今天的系统却有反常之处——
这是它第一次向凌酒酒交代任务的目的。
难道你这个系统真的升级了？
她没等到系统回复，反而见谢翎翎往前凑了凑，少年的桃花眼转了转，道：“好朋友，加把劲，说不定学年小考能拿到万年灵髓呢！”
凌酒酒和谭姝雪虽说是真传弟子，但是这几日都扑在复习课业上，谢翎翎反倒成了三人中消息最灵通的那个。
他看她们俩脸懵逼，便抱着窝狗凑近一点，道：“听说今年昭虹结业小考第一名的奖励是万年灵髓，不过灵髓的属性尚不可知。”
万年灵髓，灵蕴纯正丰沛，炼入法器中，可令最低阶的地阶法宝跨越天阶和灵阶，直接升级为最高阶的圣阶。
然，这种灵髓需由万年灵气蕴养方成，可遇不可求，琉璃城主听了都直呼买不到。
所以凌酒酒有些心动。
如果能得到万年灵髓，炼成剑髓融入扶桑剑，一定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不知不觉中，她性格已经初现剑修寻求突破、锋利坚韧的特质。
谭姝雪的本名法宝雨伞铃铛同样需要一个灵髓，心中也动了念头，与凌酒酒对视一眼，道：“酒酒，咱们组队吧。”
昭虹学堂的最终成绩由三部分组成，即此次考试的成绩，第二轮修士们的个人试炼，以及第三轮，自由组队，三位修士为一队，进行团队对决。
由于第三轮着重考核修士们的配合意识与作战策略，所以第三轮的成绩是在小组排名的基础上，根据每位修士的表现进行打分。按照往年经验，同组的人分数不会相差太多。
毫无疑问，每个人都会选择与强大的修士组队，以获取更高的成绩。
凌酒酒当然没有异议，当下点点头。
谢翎翎看着两个好朋友，他默不作声，睫毛闪了闪，接着垂下眼睛，眼角的泪痣几乎都要耷拉到嘴角，两只耳朵也似失去水分的叶子，耷拉下来。
姝雪已经是筑基中期，本名法宝玉伞铃铛的一招“飞花传音”用得出神入化；酒酒更是在休沐日就突破小境界成为筑基后期剑修，同阶无敌。她们两人的修为在昭虹学堂中绝对算得上层。
酒酒和姝雪组队可谓是强强联手，无论谁与她们一队，在昭虹小考第三轮中的赢面都会很大。一定有许多筑基中期或者后期的修士想要加入她们。
而他只有筑基初期修为，资质平平，自然不想去拖她们后腿。
谢翎翎心中有些酸涩。
倒不是因为他想抱大腿，只是第一次与两位好朋友分开，心头空落落的。
谭姝雪戳了戳谢翎翎的手臂，道：“翎翎，你发什么呆呢？同你讲话怎么不回？”
谢翎翎不想教两位善良的好朋友看出他的心思，替他难过，或者因他心生愧疚，一抬眼又强作出没心没肺的笑脸，道：“好不容易及格了，我在想下午一下课便寄信回合欢宗和郁煌洲报喜呢！”
凌酒酒的目光划过谢翎翎软趴趴的耳朵。
少年妖修还不会完全掩藏自己的情绪，一不留神就会被自己的耳朵出卖。
谭姝雪有些无奈地瞪了谢翎翎一眼，才重复道：“我和酒酒问你，要不要一起组队。”
谢翎翎呆了呆，像是听不懂，话语在脑子里打了一转才反应过来，他第一反应就是拒绝，道：“不行不行，虽然妖域人人叫我谢哥，但往事早已成传说，我修为太低了，跟我一组会拖累你们的。”
凌酒酒笑笑，道：“好朋友谈修为多伤感情。”
谭姝雪正经许多，说：“求道之路，不仅向强者，也向弱者。作为修士，最重要的并非眼下的修行位阶，而是道心无垢，方能长远。”
她见谢翎翎还在怔忪，颇为恨铁不成钢道：“翎翎，这是师长划的重要考点呀！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复习课业！”
谢翎翎将手缩到月白色的袖口里，暗暗握拳。
他知道两人是在用她们自己的方式劝说他。
接着，他的耳朵斗志昂扬地立起来，坐直身子，认认真真，道：“好朋友们，我一定会努力修炼，尽量少拖累你们的！”
凌酒酒撸了一把谢翎翎怀里的窝狗，才道：“翎翎，我擅长进攻，姝雪的‘飞花传音’虽攻守兼备，但亦侧重远距离袭击对手。而你的翎羽木扇是防御法宝，咱们三个人一组，正好取长补短。”
‘所以你不会拖累我们的。’
这句弦外之音凌酒酒虽没有说出口，三人却心照不宣。
谢翎翎像是坐在炮仗上“噌”一下站起来，三两步跑远，有模有样地盘起腿来，闭着眼对两人喊道：“从此刻起，我要努力修炼！”
谭姝雪眼角抽了抽，上前揪着谢翎翎的衣领，把他拎起来，道：“离姬师兄的课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不走就要迟到了。”
凌酒酒从容地拿出□□，翩然立于其上，看着面色焦急的谭姝雪，老神在在地安慰道：“稳住，来得及。”
谢翎翎被谭姝雪拎着，艰难又困惑地点点头附和凌酒酒。
谭姝雪看了看凌酒酒，又看了看谢翎翎，深深呼吸，才吼道：“你们忘了吗！”
提示到这个地步，凌酒酒和谢翎翎还一脸“你在说什么我一无所知”的表情，谭姝雪气得疯狂挥手比划着：“师长受不住其他归墟弟子的请愿，从这节课起姬师兄的课不仅对昭虹学堂开放，全仙宗修士都可以来听啊！去晚了只能站着听了啊！”
被晃到窒息的谢翎翎：！
恍然惊醒的凌酒酒：！
“啊！！！！！！！！！！完全忘了啊！”，谢翎翎和凌酒酒悲痛的嚎叫响彻山间，又很快消散在风里。
有了目标，日子过得格外快，昭虹学堂上面的日月匆匆轮回几次，转眼便到了昭虹小考前的温书周。
凝重的氛围笼罩在昭虹学堂，藏书阁、亭廊与观微丘处处游荡着发奋勤学的修士。
他们各个似没娘的小白菜，容色憔悴，衣带渐宽，眉眼间有化不开的愁怨，细细看来，眉心似乎都写着一行小字——
“快期末了，很忙，勿扰。”
个人试炼的规则和小考第一名的奖励都十分神秘，要等到试炼当日才会揭晓，是以，这一周凌酒酒、谭姝雪和谢翎翎除了各自修炼，便是聚在一起，反复练习配合，三人之间愈发默契。
姬沉这段时间也很忙，压根没空监督凌酒酒修行。
按照昭虹学堂的规定，应届修士结课时，往前推，五年内从昭虹结业的修士都需要协助昭虹学堂准备个人试炼与团队试炼的事宜。
今年使唤起来，却正好多了一条借口。
昭虹学堂以五年为一个大学年，这五年中毕业的全部修士，将在本大学年中最后一年毕业的修士进行完结业考试后，再次组队，统一离开归墟仙宗，北上前往休鹿秘境进行宗门试炼。
“你们正好提前熟悉一下秘境试炼的队友，大家要体会到师长的用心良苦才好”，诸位昭虹学堂的师长笑眯眯道。
青年劳动力不用白不用，老奸巨猾的昭虹师长们深谙此道，嘴上说着“归墟仙宗的未来终究是年轻修士的天下嘛”，手上将修士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不仅仅是姬沉，就连花擎宇、柳怜绯和柯子晋都忙得脚不沾地。
即便如此，姬沉每日还是会赶在凌酒酒睡觉前点亮黑色玉碟，问问她修习有什么不解之处。
凌酒酒问完了问题，想要捏碎玉碟挂电话睡觉，姬沉总是会不着痕迹地问几句今日做了什么，搞得她话越说越多，好几次说着说着便睡着了，早上起来才发现玉碟不知道什么时候灵力耗尽灭了亮色。
凌酒酒直到小考当天才见到姬沉。
今年的昭虹小考安排在千鹤峰的白玉浮谷，即凌酒酒曾在蕴兽丘时，远远望见的那个几百丈长宽的，被白玉台覆盖的断崖。
此次试炼的承办方千鹤峰为了确保修士们的安全，在原本的玉竹外又加了一层竹青色玉栏杆。
浓密的灵植孕育出绿色的灵蕴涡流，像是一层翠色的海笼罩与白玉浮谷附近，四周悬空的亭子仿若空中仙阁，飞翘的檐角坠着黑、白、青、蓝色四种，分别代表天阙、掩月、千鹤与点星峰的灵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