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岁月[血族]——竭泽而愉
时间:2020-11-24 02:13:49

  元庆颤抖着,颤抖着抬起手,覆盖上那张记忆中的脸庞,缓缓在大脑中勾勒他的模样。
  手在眼眸处停下,她记得一切,却无法分辩他的目光。
  她脸上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疑惑,然后渐渐转化为茫然。
  是谁?
  “你是海涅,还是金?”
 
 
第64章 佛罗伦萨哀伤(八)
  佛罗伦萨下雪了。
  地中海沿岸, 是温和的地中海气候。那一年的冬天,却裹上银霜,像是被神灵抛弃一样, 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漫长严寒。
  恐怖的疾病, 数不清的死亡,刺骨严寒,缺衣少食。
  那是最恐怖的日子。
  几百年后,元庆知道, 那是鼠疫, 是全球小冰期。
  可在1348年的冬天,在佛罗伦萨,她只感受到悲伤。
  身体上的伤口养了两个月, 十月份时候, 她渐渐能够活动身体, 十二月份, 眼睛重新感受到光亮。
  因为伤害同族血裔,她躺在棺材里整整四个月。
  等到再苏醒的时候, 佛罗伦萨落了十年来的第一场大雪。
  在严寒的冬天, 疾病的传播稍微缓和了一些。
  从棺材里出来, 元庆定在地毯上, 很久才有了活过来的感受。
  她走出房间。
  爱德蒙府邸还是一样的安静,疫病期间,海涅安排多数的血裔沉睡。
  安静的有些悲伤。
  元庆走下旋转楼梯,沿着佣人们使用的走廊来到厨房, 锅灶还如同她沉睡前一样,柴火塞满炉灶。
  她抬手按住了眉心,按住了不经意流动的回忆,按住了胖胖的身影,让她不要继续在心口作怪。
  通过厨房,是爱德蒙府邸的后门。
  莉迪亚会从这里送面包来,从她来到佛罗伦萨的第一天起,她每日都会从这里出现。
  以后不在会了。
  通过奥尔维兹权杖,她看到了太多病人,临去前的画面。
  其中,有莉迪亚,有她的母亲,她的父亲,她的弟弟。
  莉迪亚与母亲死于瘟疫,而父亲与弟弟,死于人们的恐惧与愚昧。
  元庆听到声响,目光从后门上的小铃铛移开,转向身后。
  莉薇娅抱着莉莎出现。
  有着红色卷发的小女孩好奇地打量着元庆,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样可怕的事情,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她的母亲,很好看。
  元庆勾着唇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伊莉丝小姐……”莉薇娅湿了眼眶。
  “我醒了。”元庆开口,声音有些哑,“长亲呢?”
  “爱德蒙阁下,还未苏醒。”
  那一夜,元庆在黑雾笼罩的城市中,寻觅奥尔维兹权杖,而海涅则深陷十七位教廷圣者的围攻。
  罗马教廷祭出了他们拥有的高阶神圣武器。
  战况惨烈。
  亚伦因为被神圣武器洞穿左胸,险些化为灰烬。万幸的是,他的心脏与常人不一样,生长在右边,最终艰难保住性命。
  “阁下,伤得很重。”莉薇娅哄着莉莎,“莫尔先生说,他本就灵魂受创,后来,被太阳直射,背上的肌肉全被烧成了灰烬。”
  “爱德蒙阁下带着您回到城堡时,只剩下薄薄的躯壳。”
  元庆的眼前又一次模糊,又是一片血红。
  她闭上眼睛,抹去了血泪。
  元庆出现在长亲的卧室,屋子里燃着蜡烛,却也显得昏暗。
  元庆小心翼翼地拉开窗帘,带着冬日寒意的的风吹了进来。
  她抬头向上看,月亮清清冷冷,似乎永远都不会变。
  回头,伊丽莎白女王注视着她,神情温柔。
  元庆不敢久看,默默收回视线。
  她走到海涅的棺材边,推开了闭合的棺材盖板。
  长亲沉睡着,安静而美丽。
  她跪坐在棺材旁,手搭着棺材沿上,静静注视着沉睡的海涅。
  莉薇娅说,他受了很重的伤。
  险些死在围攻之下,可同样,他也重创了人类教皇,时至今日,教皇仍然处于昏迷之中。
  手不受控制地点在他的面颊,冰冰凉凉的,充斥着难以拒绝的吸引力。
  突然,那人伸手反扣住她的手,元庆惊呼一声,被人拖入棺材,跌在他的胸口。
  “阿庆。”含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元庆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金。”
  “是我。”他闷着笑。
  “你什么时候醒的!”
  “在你离开自己棺材的时候。”金回答。
  她的棺材上有金画下的魔法阵。
  “你装睡骗我!”
  “嗯。”金大方承认,“本来想等你忍不住偷偷亲我,可我先忍不住了。”
  “胡说什么!”
  心疼与伤心,在金轻佻的语气下荡然无存。
  “别生气。”金伸手搂紧了元庆,他闭上眼睛,“醒来的有点勉强,海涅太弱了。”
  长期节食,使得他面对那十几个老头的时候,那样吃力,甚至连累那个古板的小侍卫差点死掉。
  金埋头进元庆的肩颈,手抱紧她。
  “饿死了。”他抱怨。
  “吃点东西?”
  “不要天鹅。”
  元庆的表情顿了下。
  金钟爱人血。
  金似乎也意识到什么,他撇了撇唇,暗自咒骂海涅一声,手臂将元庆搂紧。
  “累了。”他说。
  元庆顺着他的台阶:“那休息吧。”说完就要起身。
  金摁住她。
  “陪我。”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元庆顺杆溜到坡底,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睡吧”
  海涅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陷在他臂弯里的黑色小脑袋。
  伊莉丝闭着眼睛,眉头却紧促起。
  他定了很久,去思考为什么会是这幅场景。
  答案很简单,海涅几乎瞬间就想到了,很长的时间,他思考的是接下来该做什么。
  也许是长期的饥饿让他的大脑变得迟钝,又或是身体还未完全愈合,鬼使神差地,海涅伸出手,抚平了元庆紧促的眉头。
  他小心翼翼将她的头抬起,塞进一个小靠枕。
  自己则退出棺材,来到窗前。
  窗外的银白印在他灰色的眼睛里。
  海涅难得地皱起眉头。
  他睡了多久?
  “四个月了。”元庆揉了揉眼睛,从棺材里支起身子,“佛罗伦萨下雪了,长亲。”
  银白的雪,很好看。
  粉饰了街道上堆积的尸体,伪装出难得的安宁。
  银色提醒了海涅,也提醒了元庆。
  爱德蒙府邸的地下暗室。
  元庆和海涅见到了莉莉与伊恩。
  或者说,他们只见到了伊恩·米切尔。
  他的状态不是很好,转化感染瘟疫的莉莉,让他也染上了这种奇怪的瘟疫。
  苍白的皮肤上开始出现溃烂,昔日的银发也蔫巴巴的,没有活力。
  “莉莉在休息。”伊恩静静看着海涅与元庆,没有表情。
  染着诡异的疾病,莉莉要比寻常的新生儿更加的脆弱,长时间处于沉睡的状态。
  “我听说了奥尔维兹权杖的事情。”伊恩的目光在元庆身上定住,“很难想象,你能从希尔斯·卡塞尔手中取得奥尔维兹权杖,甚至,还重创了他。”
  希尔斯·卡塞尔,海涅的舅舅,白瞳蝙蝠的主人。
  元庆侧头看着海涅,希望能从长亲的口中得到一些讯息。
  海涅却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认识。”
  “你不知道被放逐者的身份?”惊讶的是伊恩,“你是卡塞尔的王。”他皱起眉头,回想起那一日在市政大厅中海涅的话语。
  他说,奥尔维兹是传说。
  伊恩脸上的表情渐渐难看起来。
  “你这个亲王,做得可真憋屈。”
  海涅没有理会他的讽刺,他问:“戒指和王冠呢?”
  “哦?”伊恩挑眉,“要离开这里了吗?”
  “瘟疫过去,就会离开。”海涅回答。
  他重伤了教皇,教廷没趁机端掉爱德蒙府邸,已经是奇迹,这也多亏塞尔斯从中打点。
  伊恩沉思了片刻。
  “我有一个请求。”他开口,“作为交易,我会告诉你戒指和王冠的下落。”
  海涅颔首示意他继续。
  “莉莉与我不可能以这样的状态存在。”
  伊恩很清楚,血族感染瘟疫不会死去,但却会传染。
  海涅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答应你。”
  公馆的木匠打造了一副两人适合合葬的棺材,对于血族来说,是适合两人的寝具。
  伊恩抱着莉莉进入棺材,安顿好沉睡的血裔,银发的血族昂起头,视线落在元庆身上。
  “莉莉有话转告你。”
  “她说,总有人要先行一步。”
  元庆楞住,伊恩没有注意。
  他的视线转移到海涅身上,表情严肃起来:“有传言说,戒指与王冠都在亡者的国都,而权杖是打开通往另一端的钥匙。”
  说完,伊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躺进了棺材。
  转头看向身侧沉睡的莉莉,两人十指紧扣,伊恩覆在莉莉耳边,压低声音,柔声承诺。
  “幸好,我们的时间足够漫长。”
  棺材合上,细长的木钉钉入棺材,一根又一根,直到棺材严实合缝。
  元庆的心情很复杂,她静静地看着钉棺结束。
  “他赌了未来。”海涅转向伊莉丝,神情温柔,他耐心地解释,“也许很多年之后,疾病可以被治愈。”
  “我明白的,长亲。”她难过的是道别。
  舒芙蕾太太,莉迪亚,莉莉,伊恩,还有莉薇娅……
  “真的,不愿意成为吸血鬼吗?”元庆看着莉薇娅。
  十多年的主仆情意,元庆依旧是初见时候的模样,但莉薇娅却长大了,变得更加成熟。
  “小姐。”莉薇娅笑起来,笑得有些苦涩,“我想让莉莎正常的生活,简简单单的生活。”
  元庆有很多的话想要说,可看着莉薇娅坚定的神情,她便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定定地看着莉薇娅,回过头,擦掉了血色的眼泪。
  “那我给你的东西,一定要收下,一定要。”
  元庆退让一步,她前去请求长亲解掉她无法伤害自己的契约,海涅了解前因后果之后,送给了莉薇娅一杯吸血鬼的血液。
  她们都知道,这一别,是永别。
  1349年春天,瘟疫依旧在肆虐。
  爱德蒙城堡陷入沉眠。
  1353年,黑死病消失了,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冰雪消融,春天到了。
  躲在爱德蒙公馆地窖里的人们走了出来,在久违的阳光下,开始了新的生活。
  这是告别的季节,也是新生的降临。
  .
  1537年6月,夏日的夜晚,炎热的海风席卷海港。
  港口,最后一箱行李被搬上翱翔天使号。
  红发的海盗松了松筋骨,从桅杆上一跃而下,将手中的三角帽戴在头上。
  “翱翔天使号,起锚,出发!”
  “目标,不老泉!”
  —翡冷翠哀伤完—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 写完啦!写个小总结。 
 
 
第一卷 写了21w,是按照短篇写的,总体来说,字数比我预想的少,但是故事差不多讲清楚了。 
  卷名翡冷翠哀伤,翡冷翠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是故事的发生地佛罗伦萨的译名,哀伤的解释多一些,几乎确定了第一卷 的基调会有一种淡淡的忧伤。 
  从阿庆苏醒开始,从她远离故土远离亲人开始,这个故事的走向就是很忧伤的,再到后面起义事件的结局,黑死病的肆虐,舒芙蕾太太的去世,伊恩莉莉的暂时be结局,其实都是哀伤的一部分。
  在整卷的故事里,我穿插了很多人物的死亡,比如说第二章 就出现的负责城堡采买的老托尔先生,莉薇娅一家人,被伊恩杀掉的抢劫农户一家,感染黑死病的水手,因为研究病情不幸感染的老医生。
  这些不那么显眼的人物,确实也贡献了足够的“悲伤点”,他们都是在整个故事中的小人物,太小了,可有可无。但和主角对比来看,他们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拿托尔先生举例,他为爱德蒙府邸贡献一生,对于城堡内的血族来说,他只不过是在佛罗伦萨遇到的一个过客,对于拥有漫长生命的海涅来说,他到底看着多少这样的人从年轻到年迈,再到死去?他看着着一切发生又无能为力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这些不需要我特意写明,读者会对这将这些故事直接补全。
  阿庆在经历的,慢慢接受自己是“旁观者”的过程,这也是“哀伤”的,这个过程是海涅经历过的。同样的经历,在阿庆身上有会出现什么样的不同?这也是海涅对阿庆的期待点之一,是两人关系发展除去血裔长亲互相吸引的一个原因,一个破冰的原因。
  回归剧情。
  从扯出莉莉和伊恩这对剧情cp的时候我就说过,他们两个与主线剧情联系密切。莉莉的身份——医生,这几乎确定了她在第一卷 黑死病剧情里的作用,也几乎契定了她的结局。不过现在的结局是暂时的,文里也写到,伊恩赌了未来,以我们现在的医学水平,鼠疫已经不会百分之百致死。(我是不会为虐而虐的,必须合理,合理!) 
  至于伊恩涉及到全文主线,权杖,王冠,以及戒指的争夺,会在接下来的故事里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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