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血契发作,会是怎样的痛苦,他心中比谁都清楚明白,正是因为明白,才不想她白白受了苦。
小姑娘娇的很,只怕会疼的巴巴掉眼泪。
宁欢恍然想起这件事,下意识的按了下心口的位置,这会儿还很平静。
谢桑之不来,她差点忘了。
许是不疼了,倒是忘记上次那种四肢百骸都疼的感觉,思及此,她小脸白了几分。
“先前来看你在哭,可是因为血契?”
“不是。”宁欢摇摇头,小声开口“一点小事。”
“小事?”
谢桑之挑了眉不大信,望了望小姑娘垂下来的眸子,打消了问她的心思。
他问,她怕也不会说,到底还是没那么熟。
他垂了眸,掐破了指尖,将血喂了过去,“张口。”
宁欢乖乖点头,唇瓣染了殷红,顿时便明艳起来,姝丽惑人。
谢桑之手指微顿,冰凉的指腹触到唇瓣,有一丝凉,余下的便是炙热,烫的人耳根发红。
宁欢下意识的往后缩,身后并无东西抵住,往后坠去。
她闭着眼,隐约察觉到腰间多了一双大手,忙睁开眼,看清是谢桑之后,手忙脚乱的站起来,这下羞的人脸也红了。
“谢…谢仙君。”
谢桑之起身,“不必。”
他收了手,神色冷清,似皎皎明月,不可高攀。
虽然并未说什么话,可因着他神色冷淡,气质清疏,便让人觉得这人天生便是让人敬仰的那一类。
宁欢定了心没再开口。
两人都没说话,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呼吸交缠,无端显出几分暧昧。
宁欢又红了脸,细白的手指不安的绞在一起,“您还有事吗?”
谢桑之眉头微拧,不过片刻便又展平,轻声道“我找你父亲还有些事。”
宁欢如获大赦,连忙开口“我送您去?”
谢桑之瞥了她一眼,小姑娘这会儿平静下来了,倒没方才可怜巴巴的样子了,看着还是怪招人喜欢的。
乖乖的,让人想抱抱。
他按下了心思,点头,“好。”
宁欢忽然想到一件事,连忙问“仙君,您爱喝茶吗?”
谢桑之沉默了片刻,点了下头,“嗯。”
宁欢跑进屋里,给他拿了茶叶,用小木盒装在了一起,“这个给您,方才喝的茶就是用这个冲泡的。”
是小酌峰的桃花混杂着各类花制成,好喝。
“自己做的?”
宁欢点了下头,杏眼弯弯。
谢桑之勾了下唇,收进了储物戒里,淡声道“有心了。”
寡言少语,他一贯的作风。
宁欢却不怕他,仙君看着冷,可是脾气好,待人又温和,最难得的是生了一副好相貌。
她一边领他走,一边偷瞧他,倒是忘了问他,为什么会知道她住在这。
宁欢自以为偷看隐蔽,却不知谢桑之早已看在眼中,只是没有戳破她,勾了勾唇心下好笑。
他生的好,他一贯自知,这么多年来,也有不少人想要做他道侣,他却从未有过半点回应。
他倒不知,原来这幅模样还招小姑娘的喜欢。
他心情好,连带着清冷的眉眼都柔和了三分。
宁欢将他领到大殿便停了下来,冲他笑,“仙君,我爹就在里面,您有事就和他说吧。”
谢桑之嗯了一声,目送她离开才转身进了殿。
宁长青才收到消息,起身迎了上来,“仙君。”
谢桑之淡淡点头,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你上座。”
“不必。”
“听欢欢说,你找我有事?”
谢桑之微滞了下开口,多是一些谋划算计,宁长青听得认真,可听着听着面色便有些古怪。
这点小事也值得仙君来说?
似看透了他的想法,谢桑之淡淡道“来替她压制血契,顺便聊聊你的想法,你知道大劫快开始了,有人已经在查你的身份了。”
宁长青这才正经起来,严肃的和他探讨。
讨论了许久,宁长青觉得一阵口干,派人上茶。
谢桑之瞥了一眼便失了兴趣,“不必了,我不爱喝茶。”
宁长青微愣了下,便拍了下脑袋,“我差点忘了你不爱喝茶,给你上壶酒?”
“不了。”谢桑之婉拒,忽然想到什么,似不经意的问“我方才见那丫头在哭,可是出了什么事?”
宁长青愣住了,“欢欢哭了?”
想想也是,这丫头自小被惯坏了,哪受的了什么委屈,被小七那样说,不哭才怪。
他叹口气,想了想也没什么隐瞒的,就将方才殿上的事和他说了一遍,轻叹,“我倒没想到小七那么想她。”
“两人平日里玩的也不差,也不知怎么就闹成了这样。”
他没往其他方面想,主要敖冀也是个小霸王,怎么会绕那么大弯去说这个话,这不是他的性格。
谢桑之垂了眸,敏锐的察觉出来一点不对劲。
讨厌?怕不尽然。
“你豢养龙族,本身就不合理,他若要回去,你让他回去便是。”
“小七尚且年幼,去了幽芜海必死无疑。”
“所以你让那丫头一起?”谢桑之挑眉,语气冷淡,“我怕是不能答应。”
宁长青愕然。
“先前你将那丫头托付给我,若长生剑宗不在,我当护着她,此行十分凶险,你也敢让她去涉险?”
宁长青慢慢的回了神,苦笑,“你当我想吗?”
“可先前我曾答应过小七的娘亲,要好好的照顾他,绝不能让他受到伤害。”
“那你便能让那丫头受到伤害了?”
“不会的。”宁长青眉头拧紧,沉声道“只要他们出了事,我会第一时间赶去,绝不会让他们受伤害。”
“欢欢的作用,只是为了告诫他们,我重视小七。”
“更何况,小七和欢欢闹了别扭,若是不调解调解,日后我若不在,两人岂不是离了心?”
宁长青想的很清楚,这场大劫他十死无生,但总要有人活着,总要有人照顾宁欢。
一个谢桑之,他不放心,他毕竟是仙君,向来冷情惯了,哪能那么注重一个小丫头,欢欢在那,指不定会受多少委屈。
谢桑之目光微冷,不悦到了极致。
可他清楚,他没任何反驳的立场。
罢了。
他微叹口气,将先前那些个生出的妄念压在了心底,淡声道“你做主便是。”
宁长青嗯了一声,才又和他闲聊。
谢桑之不愿多说,提出告辞离开,临走时,他又忍不住瞥了一眼小院,小姑娘这会儿应该不哭了,他勾了勾唇。
心中又生出几分愉悦。
稍许,他垂下眸,径直远去。
敖冀回去的那天十分低调,没几个人知道,他乘着宁长青送的小飞舟悄悄的驶向幽芜海。
敖冀站在甲板上眺望远方,推开层层云浪,烟雾翻腾。
他手中提着芙蓉花灯,灯芯被他换了,换成了常明的,火光跳跃,映着白底芙蓉花面,格外美丽。
一如少女的小脸,莹白娇软,梨涡浅笑间勾人心魂。
敖冀轻叹口气,修长手指摩裟着芙蓉花灯,心底愈发的思念。
“哒哒哒…”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敖冀唰的一下变了脸,攥紧了芙蓉花灯,转身呵斥,“谁!”
身后,少女俏生生的立着,穿着一身翠绿锦裙,雪肤红唇,美的摄魂。
“宁…宁欢?”
他呆了一下,几乎觉得自己是太过思念才想出来的幻像,他抿了抿唇,不敢上前。
他怕,他怕微微一碰,她整个人就会消失。
“嗯。”
少女开了口,有几分漫不经心。
敖冀愣在了原地,小心上前碰了碰她的脸,指腹温热,指下的肌肤又软又嫩。
是真的。
是真的宁欢。
敖冀下意识的将她揽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她,像是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
宁欢下意识的挣脱开,“你干嘛?”
敖冀冷静下来,疾声呵斥,“谁让你来的?”
“我爹啊。”宁欢漫不经心的趴在了栏杆上,“我爹怎么可能放心你一个回幽芜海。”
她停顿了下,勾了勾唇,极为恶劣的笑出来,“敖冀你若讨厌我,现在就可以把我丢下去。”
宁欢指了指栏杆外的一片云海。
从这里摔下去,必死无疑。
敖冀面色微白,事情超出了掌控之外,宁欢在这,他根本不可能将她再送回去。
一来一回,不知会出多少事。
早知如此,他又何必说那种话。
敖冀嘴唇微动,往前走了一步,“欢欢…”
“打住,是宁欢。”宁欢打断他,笑吟吟道“这段时间,我们便和平相处吧,若有命回了宗,再不相往来吧。”
不相往来。
这四个字重的敖冀整个眉头皱起来。
若是有命回了宗,他一定不要这个结果,他绝不能忍受和宁欢不相往来。
可看着少女疏离的眉眼,他心中忽然生出几分慌乱。
他好像就快要失去她了,这个念头一出,疼的他心尖发颤。
“你是我爹的结拜兄弟,论辈分,我唤你一声叔叔。”宁欢拍拍身上的尘土,往船舱里走,“敖冀叔叔,幽芜海见。”
她走的干净利落,只余下窈窕的背影。
敖冀僵在了原地。
敖冀叔叔。
这四个字像是一条沟壑,将他和宁欢隔在了两岸,再也接近不了。
这条沟壑,原本不存在,现如今却是他硬逼着宁欢划下。
敖冀握紧了拳头,不甘心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急急追了过去,面对的只有一扇紧闭的木门。
“欢欢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欢欢你理理我。”
他拍了许久都未有回应,过了好半天,才有声音传出,极为淡漠。
“敖冀叔叔回去吧,等到了幽芜海再见。”
敖冀呆在了原地,分明是正好的时光,他却觉得犹如十二月飞雪,如堕冰窖。
她的意思是,除了幽芜海,她便和她再没牵扯了吗?
不…不会的。
敖冀依旧不肯相信,执着的等在她门前,他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那扇门开。
宁欢没有撒谎,直到靠近幽芜海,她才出来。
相比她修炼的轻松惬意,敖冀却狼狈了许多,眼底青黑,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一下子变得失意。
宁欢歪头打量他,“敖冀叔叔,您这样不成的,旁人看了,指不定以为您多受欺负呢。”
“您这样回去,幽芜海那群人更不会拿你当回事,回去换一身衣服,好好收拾一番再出来。”
“对了…”
“欢欢…”敖冀打断她,红着眼握住了她的手腕,哑声开口“我错了。”
宁欢身子微滞,很快便又恢复如初,甩开了他的手,“敖冀叔叔,我放才说的话,您听了吗?”
他握的紧,力气又大,宁欢一时没挣脱开。
敖冀逼近了,近乎求饶般哑了嗓音,“欢欢,别这样。”
“别这样待我。”
他怕,他怕极了。
宁欢说到做到,说不理会他便不理会他,即便是看着他,眼底的笑意也淡的很,像在敷衍。
这些日子,他被折磨的快要疯了。
宁欢闭门不出,他在门口等她,她根本不理会,连看也不看一眼。
敖冀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他受不了宁欢这样对他。
“敖冀叔叔…”
“别这样喊我。”敖冀打断她,修长的手指堵住了她的唇,祈求般的唤她,“叫我敖冀,只叫敖冀好不好?”
宁欢神色微滞,轻声道“你捏疼我了。”
敖冀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她肤色莹白,又生的娇嫩,被他大力握住,勒出了一片红印,触目惊心。
他连忙松了手,想去触碰又不敢,手足无措的去哄她,“疼不疼?”
宁欢不会委屈自己,平静开口“疼。”
敖冀红了眼,小心翼翼的去碰她的手腕,“我帮你上药。”
“不必了,我自己有。”宁欢抽回手,站在甲板上眺望,“幽芜海到了吗?”
她不认识,但隐约觉得到了,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不像寻常的海水呈深蓝色,这里的海水死寂般的墨色,看不清水底情景。
没有飞鸟,也没有游鱼,安静的像是一片死海。
连着这片海的天际也阴云密布,像是一张大网拢住了这方海水,寂静无声。
“到了。”
宁欢瞥了一眼他,换上了甜甜的笑容,“敖冀叔叔请。”
敖冀心知她是为了在幽芜海的那群人面前做戏,可也甘之如饴。
她理他就好了,慢慢来。
飞舟还没在幽芜海行驶多远,便有人从海底冒出,呵斥道。
“什么人胆敢擅闯幽芜海?”
“把这人给我拿下!”
敖冀瞥了一眼,周身血脉震荡,低喝,“滚!”
先前开口说话的几人一个个不敢吭声了,脸色惨白,几乎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