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岂有此理!!
她胸脯剧烈起伏,陡然厉喝:“你可对得起韩家?!对得起待你天高地厚之恩的韩家,对得起恩重如山的主君?!”
“他日九泉之下,你可有颜面面见主君?!”
穆寒浑身一震。
“你也配?”
温媪切齿痛恨,她简直难以置信穆寒的心大包天,“你觉得你是凭什么?”
“女郎凭什么欢喜你?”
温媪这简直发自灵魂在质问,她诧异看着穆寒,你是觉得自己比杨世子还优秀吗?
不,完全不能和杨于淳比。
“你是觉得自己哪一处值得主子垂青吗?”
是英俊的相貌?可时下俊美男子的标准是面如冠玉身姿颀长气质风流,穆寒于之一比,虽不丑鄙,但也完全和俊美沾不上边。
更甭提他的羯奴血统了。
说学识说文采,从未有闲暇研著当然不出色,韩菀比他强多了。
说礼仪说风度,根本不是一个阶级的东西。
唯一能称道的大约就是武艺和商事天赋吧,可后者韩菀也不差,她又不是在挑选下属。
所以,温媪认为,韩菀只是青艾少女,情窦初开,刚好发现一个人在暗恋自己,好奇心致使下,受到了吸引。
句句如鞭,实非无的放矢。
穆寒心沉沉下坠。
温媪声音倒缓和下来:“穆寒,你知道的,你的身份,就算想给主子当面首也不大合适。”
面首并不是一个让人忌讳的话题,相反,如今贵妇篡养面首并不鲜见。
若韩菀现是婚后,她要收穆寒入帐,那温媪是没什么意见的。
关键在,现在韩菀未婚。
她打理商号本就出格,若再婚前就有面首,那还要如何寻觅良人?
温媪其实也隐约知道韩菀心意的,猜到杨于淳很可能不成了,她心里本就担忧。
越想越焦急,她最后肃然道:“穆寒,主子年纪轻,偶尔会有想左的时候,我们这些侍候的,当得仔细规劝引正,而不是为了一丝私欲,引主子犯下大错。”
“你若再不收敛,我就只能上禀夫人了。”
“你不想自己,也想想你的母亲弟弟。”
注视穆寒久久,温媪最后说了一句:“你心里若有她,就不该害了她。”
……
你应当清楚,自己是怎么一个身份。
话罢,温媪再不停留,转身离去。
房门“咿呀”一声响,穿堂风蓦地大了起来,从大敞的后窗而入,穿房门而出。
呼啦啦,放置在案上的空白布帛被吹散飞起,洒落一地。
穆寒的心如同泡在冰水中。
彻骨地寒。
温媪来得太及时了,在他心潮起伏,控制不住热血上涌的当口,温媪的到来,犹如数九寒冬的一瓢冰水,浇了他一个透心凉。
他有些睁不开眼睛,夜风如鞭,刮在他身上,如同凛冬,冰寒彻骨。
穆寒一动不动站着,久久,他退后一步,“哐当”一声,撞翻了地上的雁鱼青铜灯。
微光熄灭,蜡油浇在他的手上,通红一片。
他怔怔坐着,一动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
就差一点点啊啊!!
但其实吧,站在温媪的立场,并不能说她做得不对,相反她很正确,只能说……诶一言难尽了。
这章有点短小,但我觉得再加内容不合适了,明天再来吧!明天,或者后天,就到强制那个啥啥的剧情了嘿嘿,苍蝇搓手!!
哈哈哈,爱你们!!明天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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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韩府,东路。
韩仲丘韩晔父子今天爆发了一场大争执。
起因是穆寒的擢升。
这次总号大动荡,高中低层都腾出非常的多的空缺,事后作出大调整是必然的。韩晔本以为,擢升的该是他,毕竟他是韩菀的亲从兄,韩家自己人。
当然,他也没想自己能一下子坐到总管事的位置,他知道自己经验能力尚有欠缺,但当个副手他还是能胜任的。
韩晔预期中,陈孟允上提一级,坐上曹邑宰的位置,然后副总管该是他了。
却不想,韩菀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她直接擢穆寒接任曹邑宰之位,然后恢复从前制度,重设右总管,擢陈孟允。穆寒为左总管,陈孟允为右总管,二人并驾齐驱。
而韩晔只职务上略作调整,大体位置并未变动。
这个结果是韩晔完全没想到的,穆寒区区一个羯奴,居然连跳几级,一跃成为他的顶头上司,一人之下所有人之上,他不敢置信。
偏偏不仅是韩菀,就连陈孟允,甚至他的父亲,都非常赞成。认为总号人事动荡,外还有强敌窥视,用人当不拘一格,穆寒出身是差些,但他的能力和手腕这段时间大家都有目共睹。
韩仲丘和陈孟允都对穆寒擢升投了赞成票,乐呵呵上前恭贺。
偌大的庭院喧闹欢声一片。
韩晔自宣布擢升结果后,人就沉默下来了,一直憋着回到家中,再也忍不住,一摔车帘怒气冲冲往里冲。
“你这又是怎么回事了?”
韩仲丘跟在后面,皱眉瞥了儿子一样,随手屏退下仆,“好端端的这是做什么?”
韩晔气得转身:“阿爹!这还好端端的我做什么?!”
他气得不打一处来,一待仆役退尽,当即怒道:“穆寒区区一个羯奴,他何德何能当大总管?!”
“他能出总号任职,已是叨天之幸了!元娘也是的,一个羯奴,也太给脸面了!”
韩仲丘听明白了,眉头皱得更紧,他打量儿子两眼:“那你觉得穆寒不配,那谁配?”
韩晔一滞,梗着脖子说:“反正他就是不配!”
他忿忿坐下,一气灌了一盏茶,将漆盏掼在炕几上。
韩仲丘脸也板起来了,十分不悦:“你这是觉得,你和他一起进的总号,他擢升了你没有,该是你擢的而不是他?”
韩晔一下子戳了个正着,他霍站起:“难道不是吗?”
“我是元娘从兄,我是韩家人,穆寒做的事情我也一直在做,再如何,我也不可能不如一个羯奴吧?!”
“你就是不如他?!”
韩仲丘怒喝一声。
“是,论身份地位,他是远不及你。只是论才干能力,恰恰相反,你不及他多矣!!”
两人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韩晔是中等能力,不格外出色也不算蠢笨,但穆寒相比,那就完全不够看了,穆寒迅速掌控丹砂丝绢二项,并随即探入货运粮陶等等,张驰有道手腕高超,处事作风悍然,不过半年,已不逊色于陈孟允。
他已彻底压下所有质疑蜚语。
反观韩晔呢,不是不行,而是一切按部就班,目前处于一切渐渐熟悉,已能开始熟练理事的阶段。
韩仲丘简直气得不打一处来;“你自己手上的事情,才刚刚掌住,怎么擢?擢你上去手忙脚乱吗?啊?!”
韩晔被骂得脸色涨成猪肝色,“我没说我啊,我只是说他,我怎么就远不及他多矣了?”
韩仲丘冷哼一声:“你自己心里清楚。”
见韩晔还要反驳,他大怒:“你还敢顶撞?!”
“此事到此为止!”
见韩晔不忿闭上嘴巴,韩仲丘这才严厉警告:“这事元娘与为父商议过,为父以为非常妥当。”
“你自好生打理好自己手头事务,正如你所言,你是韩家人,若你将来能力上去了,元娘能弃你选他人吗?”
韩仲丘厉声:“这事今日说过就算,你这心思都给我压回去,若日后再有半句,为父定不轻饶!”
“听见了没?!”
“给我好好做事。”
这时廊下传来脚步声,吕氏和儿媳任氏听爷俩归家闻声而至,“啊,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爷俩怎吵起来了?”
“好了好了,有什么事儿仔细说……”
后窗,近卫轻轻把掀起的一线窗缝阖回去,吹了一声类似虫鸣的口哨给掩护的仆役打了招呼,悄悄离去了。
次日,待韩菀归府后有闲暇,他随即上禀此事。
韩菀很满意。
堂兄会不忿,她早猜到,穆寒提醒之前,她就在关注着叔父的后续处理。
抵郇都以来,叔父襄助她良多,可以说韩菀能这么快接手并顺利掌控韩氏,叔父韩仲丘有着一份不可替代的功劳,韩菀很感激。
但感激之余,韩菀不敢忘记当初东阳所见所知,韩仲丘曾生过贪欲的,虽他一直不吭声心里很矛盾,但确确实实是动心过。
不怕一万,最怕万一,现在外有强敌环伺,出不起差错,她不得不谨慎一些。
好在,叔父并未让她失望。
韩菀露出一抹舒心的笑:“我就知道。”
上辈子一分未得,最后叔父仍千里迢迢赶来郇都给她娘俩收棺,她就知他良知未泯。
韩仲丘处理得非常好,韩菀放心了,果然叔父是贪欲不强的人,有了适当的一部分,他就觉得足够了,就不再惦记其他。
这样很好。
韩仲丘能有这般持正的态度,韩菀很高兴,所以她只点了个人,吩咐近期盯一下韩晔就可以了。
其实有叔父训压,韩晔那边基本也没什么问题,不过她出于谨慎心理,还是吩咐了一声。
近卫应了一声,恭敬告退。
明堂安静下来,韩菀伸腰活动了一下筋骨,索性把笔搁下了:“晚了,明儿再处理吧。”
她侧头看穆寒。
刚两人正在商量着细调人手,不,应该就主要她说,他偶尔简短回一句。
一张长长的紫檀大书案,就放置在南窗下的矮榻上。她端坐正面,而他坐在侧边。两人距离很近,就半臂上下,她一侧头,就能看到他微微青茬的整洁下巴。
夜深了,院内安静,偶几声虫鸣,榻下一座枝形连盏烛台燃烧,明亮又静谧。
由于处理公事,韩菀把仆婢都屏退了,室内就他们两人,她搁下笔,伸伸腿一侧身,就歪坐在他身侧。
她顺势拉着他的手,吻了一下他的嘴角,刚好瞥见他脖颈上非常明显的喉结,她又好奇伸手拨弄了一下,硬硬的,和她的完全不一样。
她侧头挨着他,“怎么啦?”
话说完,韩菀眉头就皱起来了。
其实她不是感觉不到的,否则,她平时也不会一上来就又亲又碰。
穆寒端正跪坐,脊背挺直,视线微垂眼睫不动,又恢复了那个石头样儿。
一整天都是。
白日她就隐有察觉了,也就不独处,所以不明显。
她又亲又吻,又拨弄,他动也不动,又恢复了那个沉默寡言又冷又硬水泼不入的石头样,甚至比之前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韩菀就生气了,怎么会这样!她明明已察觉到了他的松动。
自梦魇拥吻那夜,穆寒抱着她亲自照顾她,她分明感觉到他的情动。他已没法像先前那般心如止水。他勉力维持平静,一再回避,实际这恰恰说明了他控不住心绪了。
所以,韩菀才有了第二次表白。
以柔克刚。
她真切感觉到了他当时的战栗。
本来韩菀很有自信,哪怕这次不行,火候也差不多了,她再多使一把劲,两人就能在一起了。
她是当事人,她有感觉的。
可为什么,一天时间,突然就这样呢?
这怎么回事?!
穆寒并未为她解答,他沉默侧身,打开樟木小箱开始收拾案上文牍,韩菀憋气正要说话,有敲门声,温媪问她是否抬水进来。
沐浴用水很重还烫,韩菀素来没有将人打发回去抬来抬去的习惯,穆寒垂眸,已迅速收拾妥当退到榻下,她只得暂憋回去,扬声应了。
二人各自沐浴洗漱过后,仆婢伺候韩菀换了一身茜红色软绸袍子,鱼贯退下。
温媪经过门前,看了立在门边等候的穆寒一眼,穆寒静静侍立如同一尊石雕,她收回视线,没再说什么。
穆寒入内,掩上房门,垂目片刻,才转身。
一转过身,韩菀披散青丝,正倚在内室门侧,抬眼看着他。
烛光朦胧,她光洁侧颜染上一层晕黄,白皙如玉,皎洁如早春二月的霜色。
韩菀正想着要如何和穆寒说话,她觉得自己不能太急躁,正忖度间,不想这家伙先出幺蛾子了。
穆寒止步内室门帘前,不再入内,他拒绝再睡韩菀床前脚踏。
当然,他不是这么说的,韩菀让他进来说话,他就伏跪在地:“今主子无恙,卑职不敢再冒犯。”
额心触地。
穆寒闭目。
温媪一席话,犹如冰寒冬夜的一瓢冷水,浇了他一个彻骨透凉,也彻底浇醒了他。
明明知道不应该的,明明清楚不可僭越,可偏偏控制不住,动心动情。
现在,梦醒了。
他回到现实。
上涌的热血凉了下来,发热的头脑恢复冷静,酸涩,绞痛,哽咽,统统都过去了之后,他庆幸,自己还没有铸成大错。
还来得及。
一切种种,尽归于这一点。
穆寒思维前所未有地清晰,端正俯身,双膝着地,额头长触地面。
这一句过后,他不再开口。
又恢复那个闭嘴如蚌壳的模样儿。
韩菀被他气得,一愣,皱眉,她简直气得不打一处来:“你必须睡,这是命令!”
“起来,进去!!”
穆寒微微垂目侍立,一动不动。
简直就一老鼠拉龟的架势,呸,她才不是老鼠!总而言之,几次叫人无果的韩菀怒了,气得她咬牙又切齿。
恼怒之下,她做了一个异常大胆又十分直接的决定,“脚踏不想睡,那就甭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