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失格——星河蜉蝣
时间:2020-11-27 08:51:40

  并非霍明泽看不起霍璋, 只是从小到大被薛美辰灌输的观念一直是, 他才是未来霍家的继承人,霍家所有一切都是他的。赵云今放弃他, 要么意味着她清高孤傲视钱财如粪土,要么意味着他本人实在恶劣, 恶劣到那个女人宁愿放弃百亿家产都不愿和他在一起。
  霍明泽心烦,一会就将桌上度数不高的洋酒喝到空瓶, 他还意犹未尽。霍璋不良于行, 打电话给赵云今叫她拿酒下来,可拨了三个电话过去,赵云今都不接。他抬头看了眼楼上, 卧室房门紧闭,不知道她在里面做什么。
  “我去拿酒。”
  霍明泽起身:“还是我去吧。”
  “你找不到。”霍璋坚持亲自去拿,霍明泽只得推着霍璋的轮椅进了电梯。
  书房的门离电梯不远,一个转眼的距离,霍璋目光无意间瞥过,脸色瞬间变了。
  书房门的锁芯上有一个插钥匙的狭长小孔,锁门时那道小孔是竖着的,不锁时是横着的。
  他但凡出门一定会锁门,而现在门上锁眼的缝隙却是横起来的。
  ——有人在他离开后进了书房。
  霍明泽见他凝神盯着那扇门,问道:“怎么了?”
  霍璋滚着轮椅到书房门口:“开门,看看谁在书房。”
  霍明泽去开门,朝里瞥了一眼,他顿了顿,说:“里面没有人。”
  ……
  霍明泽重新锁好门,霍璋蹙眉望向走廊另一端的卧室方向,他扶动轮椅前去敲门,没人应声。
  他耐心等了一分钟,刚要伸手开门,门把手从里面拧开,赵云今裹着浴袍出现在门口。她头发湿漉漉朝下滴水,领口大敞,锁骨雪白,一道引人遐想的沟壑若隐若现,疑惑地看着霍璋和他背后的霍明泽。
  霍明泽见鬼了一样眼睛圆瞪瞪的,他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赵云今半分钟前还在书房,半分钟后却瞬移般出现在了卧室。
  “你不接电话。”霍璋平静地说。
  赵云今啊了一声,回头看着放在床上的手机:“抱歉,我在洗澡没听到声音,有什么事吗?”
  霍璋伸手替她拉好衣服,盖住那块让人遐想非非肌肤:“想请你帮忙找瓶酒。”
  赵云今:“好啊,等我几分钟,我擦个头发。”
  霍璋笑了笑,回头对霍明泽说:“永远不要相信女人嘴里的几分钟,你慢慢打扮,明泽,你推我去储藏室,我自己来找。”
  赵云今关上房门,低头看了眼自己藏在门后的脚。
  刚刚从外墙爬过来,脚底板沾满了尘土,排水管接口处的铁丝锋利,将她脚背刮出一条很深的血口,淌下来的血和灰尘混在一起,搞得整只脚脏兮兮的。她拿起手机看了眼,霍璋刚刚给她打了三个电话,她今天的裙子没有口袋,嫌手机碍事没有装在身上,没想到差点因为这个被霍璋发现。
  霍宅到处都是监控,她刚刚顺着楼外的排水管和窗子下窄窄一截台子爬过来的一幕绝对不会逃过监控的记录。
  赵云今去浴室清洗完脚上的伤口,回到房间站在窗边,目光望向大门口的保安室。
  ……
  赵云今穿戴整齐,从冷库里取出切好的鲜牛肉朝外走。
  经过客厅时,霍璋叫住她:“黑背太凶,喂食辛苦,还是留给饲养员明天喂吧。”
  赵云今弯身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撒娇:“你每次都不准我喂,说不定狗就是因为吃不到肉,才每回看见我就咬。”
  “不是不让你喂,是怕你吓到。”
  “我胆子哪有这么小?”赵云今蹭他脸颊,“刚刚明泽过来的时候黑背闻到了陌生人的气味,现在躁动了,一直在叫,饲养员已经下班了,今天就让我去试试吧,不然它们那么吵,你们也喝不尽兴。”
  当着霍明泽的面,霍璋对她的亲昵举止很受用,嗯了一声。
  赵云今起身,视线羽毛般轻轻略过霍明泽身上,后者正用一种复杂的目光凝视她,赵云今笑了笑。
  她出了门,犬吠清晰入耳,黑背依旧不认她,对她丢进笼子的肉视若无睹。
  赵云今从地上捡了一片尖锐的石头,照着体型稍大些的那只狗的前爪砸过去,狗吃痛,先是呜呜一声,随即叫得更凶了。
  夜里风凉,赵云今裹了裹披肩,将被风拂乱的碎发别在耳后。
  庭院橘黄色的路灯映照着脚下的鹅卵石小路,她沿着曲幽小径走向保安室。
  霍宅的安保系统很完善,人力安保都靠保镖完成,保安的职责只是守着监控室兼开关大门,平日工作不忙,基本不是在打盹就是在玩手机。
  赵云今很少来这,他偶尔才能见一次那美得如玫瑰花一样老板的女人,霍宅上上下下的人没少在背后议论她,他也不例外,出于男人的眼馋,每次见着总要看上好几眼才觉得不亏。
  时候不早了,保安看书看得困了,刚放下手中的故事会就听见有人敲玻璃。
  他回头,乍一眼看见赵云今站在外面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连忙从凳子上跳下来开门。
  赵云今瞥了眼他工牌上的名字,嗓音甜腻地说:“吴哥,我刚刚路过狗笼看见黑背好像不太对劲,但是天黑我也看不真切,这大晚上的饲养员回家了,我不好打扰霍先生和明泽喝酒的兴致,能不能请您去打个光看看狗,如果生病了也好赶快联系兽医。”
  她长发故意不扎,被晚风吹得蓬松凌乱,因为风凉裹着披肩,隐隐有几分楚楚动人的可怜态。
  “不敢当不敢当,叫我名字就行了。”那一声吴哥虽然听得心里舒服,但他担不起赵云今这样称呼。
  美人的小小请求没理由拒绝,更别说那狗是霍璋的心头肉,保安从柜子里翻出手电:“我去瞅瞅就是了,赵小姐,这天儿凉,您进屋坐吧。”
  赵云今:“那我在这帮您看着,您快去快回。”
  保安前脚离开,她后脚调出电脑上的监控。
  她刚才壁虎一样攀在楼房侧壁,从书房爬到卧室的举动果然全被监控录了下来,裙子红得刺眼,要不是刚刚保安在低头分心看故事会,现在霍璋恐怕已经收到消息了,说起来她也算幸运。
  赵云今动手删掉了那一分钟内摄像头的监控记录,而后将键盘推回原位,坐在桌前翻看着保安的故事会。
  过了几分钟,保安打着手电回来:“我看过了,大狗的前爪受伤流血了,估计是和小的那只打架咬的,不碍事。我已经给饲养员打过电话了,他说一会就联系兽医过来。”
  赵云今慢悠悠起身,笑得十足真诚:“谢了。”
  *
  两辆黑色吉普车停在路边的林子里,林子前方一公里开外是霍璋的宅子。
  一辆车内的大灯开着,副驾驶的座椅背放下,一张摊开的地图摆在上面,江易拿着笔在上面圈了几处。
  “我在小东山这些日子没有发现韩巴的踪迹,倒是前天霍璋的保镖从药厂带回几包绷带和止血药,如果是霍宅的人受伤去医院包扎就好,没必要特意把药买回来,所以我猜,霍璋一定把韩巴关在了家里,这是霍宅的构造图。”
  旁边男人穿着件迷彩背心,脖子上戴着条大金链,正讥笑地盯着他手里的地图:“霍璋家里的构造图,怎么能被你弄到?”
  江易不动声色:“这是我的事,你不需要知道。九叔让你配合我行动,你不服也没用,把你的链子摘下来,那太显眼了。”
  金富源将金链子扯掉,咧齿一笑:“真以为九爷让你负责这事就是看重你?不过是因为你对霍璋和霍宅比我熟悉罢了,多掂量下自己的斤两,你要真那么厉害,自己去办不就行了,怎么还需要和九爷要求叫我来协助你?”
  金富源那干柴般枯瘦的脸色有几分倨傲,他向来不把江易放在眼里,江易没理他的阴阳怪气,继续说正事:“霍宅不大,一座主楼,一座地窖,前后两个花园,这样的构造有利有弊,利在院子小,我们救到人后能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弊在不好隐藏,一旦被发现,就很难在霍璋保镖的围堵下冲出去。”
  “霍宅的安保放在整个西河都算顶尖的,其中内宅和庭院是两个独立系统,围墙周边布满红外线探测和电网,直接穿进去的可能性为零,唯一的办法就是潜入保安室切断庭院的供电系统。这里是主楼的结构图,我查过了,里面全是正常的房间,没有地下室,我相信霍璋也不会愿意把韩巴藏在家里,所以后院的地窖是我们这次的主要目标。”江易圈出一处小建筑,“这是最有可能藏匿韩巴的地方。”
  “宅子里平时大概有十二个保镖负责各方面的安保工作,其中四人守在霍璋身边,院子里轮班人数共八人,夜里十一点是交班时间,会有十到二十分钟的真空期,这时候断掉庭院的安保系统是最不容易被发现的,记住,真空期一过,霍璋的人一定会发现有人潜入院子,所以我们的时间只有十分钟。”
  金富源蹙眉:“这哪够?我们俩跑一个来回就要十分钟,开锁救人还要时间,如果韩巴缺胳膊断腿带他跑更费时。”
  “不够也得够,今天霍璋难得请霍明泽做客,他喝了酒,是下手的最好机会。”江易拿起马克笔在地窖西南方的围墙圈了一笔,“记着,这里有株大榆树,爬上高点可以直接跳过围墙,是离开霍宅的最快路线,我会在墙外停一辆车,一旦失败,你从这带韩巴离开,我原路返回引开保镖。”
  金富源诧异:“你自己不跑?”
  江易淡淡说:“九叔的交代重要。”
  金富源思考了一会,问:“院子的狗怎么办?”
  江易从后备箱的行李箱中掏出一把麻.醉枪和一个袋子:“时间有限,如果枪打不中,试试这个。”
  金富源狐疑地接过袋子,打开看了看,被一股臭气熏天的味顶得差点晕过去:“操,这什么玩意儿?”
  “狗改不了吃.屎,霍璋当宝贝养大的两条狗,想必没吃过这种好东西。”江易叼上一根烟,冷漠地说。
  金富源差点给恶心吐了,但也得承认这招说不定真的有用,他把袋子收好:“行,就按你说的来,但分工得换,如果被人发现,你带韩巴从后墙跑,我去引开保镖,如果实在拖累就把韩巴子丢了,但一定得动手处理干净,不能再留活口了。”
  江易望向他,男人露出一向嘲讽的神情:“别多想,老子也不想这么干。”
  “——但要把你安全带回去,这是九爷的交代。”
  
 
  ☆、041
 
  
  霍明泽喝得酩酊大醉, 趴在桌子醒酒,霍璋叫了他几声,霍明泽还有些神志在, 咕哝一声:“别叫了,我今晚就睡在这。”
  “这怎么行, 你不回家, 母亲知道要怪我了。”霍璋说, “我让云今送你回去。”
  赵云今自然地接受了送霍明泽回去这活计,也不问霍璋为什么有司机不用却要她送。毕竟霍璋的心思她早在缠山的时候就知道了,今晚的酒局说不定都是特意为了“修复”她和霍明泽的感情而设下的。因此她不会忤逆霍璋的意思, 更别说她也需要时间和霍明泽独处。
  ——书房的事被他撞见了, 至少要编排个谎话和他解释清楚,不然等他告诉霍璋,她一定会有麻烦。
  保镖把霍明泽架上汽车后座, 帮他系好安全带,赵云今才开着车子缓缓驶出霍宅。
  霍璋的轮椅立在料峭的风口, 保镖侧身为他挡住冷风:“霍先生, 您要回去休息吗?”
  霍璋低头看了眼腕表,夜里十点四十分, 他唇边弯起一抹凉薄的笑:“别急,好戏才刚开始。”
  *
  金富源正抽着烟, 一辆红色跑车飞驰着从他面前的道路上驶过。
  “听说霍璋很宠她,如果这次的事办不成, 九爷打算绑了她跟霍璋做交易, 换巴子出来。”他磕落烟灰,看着那跑车远去的影子,不怀好意地笑, “以九爷的手段,这女人到时候肯定不会还他,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分给兄弟几个玩玩。江易,你给她开了这么久的车,对她最了解,说不定到时候还得劳烦你亲自动手去绑,要是真有这种福气,你可别先偷着玩。”
  江易一言不发,眸色深暗。
  十一点到,他戴上帽子和口罩,朝着灯光寂灭的霍宅走去。
  ……
  夜深人静,霍宅灯火熄了大半。打晕保安、破坏安保系统、放倒黑背,一路顺利得不可思议,哪怕常年刀口舔血的金富源都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一句今晚运气太好,竟然没有遇到丝毫阻力。
  霍宅种了许多湘妃竹,郁郁葱葱的,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是最好的遮掩。
  金富源猫腰穿过庭院到达后院的地窖,此时霍宅只有主楼二层霍璋的书房里亮着灯光,他撬开地窖的门,门里面是一道向下的水泥楼梯,直直通入地底。地窖内长期不通风,空气污浊,一股粪便混杂着鲜血的腥臭味扑鼻而来。金富源闻着这味就知道地方找对了,庭院电网全断,伸手不见五指,他打开手电向下摸索,江易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霍宅也没传说中那么难进嘛。”韩巴近在咫尺,离完成九爷的交代只差一步距离,金富源事没做完,人已经半放松下来,他嘲笑,“你在九爷面前把这宅子的安保吹得天花乱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
  “——只有让九爷觉得这事难办,你才能得到更多好处。”
  黑夜里看不见江易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冷峻的嗓音:“等你把人带出去了,再说这话也不迟。”
  楼梯走了几十节就到了地底,地窖分为两间,外间摆着许多杂物。
  墙边架子上放了成堆别人送给霍璋的酒水,那些酒够不上档次摆进家里收藏,就通通在这堆着。
  金富源在黑暗中摸索,双掌碰到了一堵墙,墙侧开着小门,门里面就是地窖的内室。他扭开没挂锁的门,一抬眼就看见正对面有座大狗笼,奄奄一息的韩巴被关在笼子里,他身上的衣服大半个月没换了,虽然漆黑一片看不清模样,但隔着一段距离就能闻到股酸臭味。
  韩巴趴在地上,油腻的头发遮住面孔,死狗般一动不动。
  金富源叫了一声:“巴子?”
  韩巴不应,金富源跑进内室敲笼子:“是我,老金,我来带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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