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失格——星河蜉蝣
时间:2020-11-27 08:51:40

  林清执:“阿易,喜欢的女孩是要靠追的,总在后面看着可不行。”
  “你追过?”
  “没追过就没有发言权了吗?”男人抬手,详装要敲他脑门,“你抬起头看看,我,林清执,从中学起就被不知道多少女孩疯狂追求过,在这方面哪怕我没吃过猪肉,也有见过猪跑的发言权。总是把所有话的都憋在心里,她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看着看着就成别人的了,到时候可别后悔。”
  江易不爱甜,手里的甜筒只吃了几口,剩下的融化成一汪奶油水,顺着脆皮流下来粘了满手,他路过垃圾桶,顺手扔了进去:“已经是了。”
  林清执停下脚步,静静看着他:“小子,这种事情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总得两方都愿意才算是。”
  他的目光太过澄澈,没有丝毫掩饰,坦荡地让江易去看他的眼睛:“云今八岁的时候来到家里,那时小小的一只才只到我的腰,不管她现在长成什么样子,在我心里永远是那个小女孩,她是我妹妹,是亲人,不会发展成其他任何关系,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他如此坦然坚定,让江易微微诧异:“你知道她对你的感情?”
  “那丫头一点都不收敛,傻子才看不出来。”
  “那为什么装不知道?”
  深夜寂静,沿江公路上已经不见行人和车辆了,偶尔一阵凉风从江面吹来,刮得路边的树叶哗哗作响。
  林清执望着不远处女孩纤秀的背影,笑道:“本来就不是属于我的东西,怎么能占为己有?”
  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望向江对岸的璀璨灯火:“云今未必是喜欢我,或许只是把对另一个人的感情转嫁到我身上了,你见过她手上戴的线绳了吧?她一直说是哥哥送的,那不是我送的,她的哥哥另有其人。”
  “云今初到家里因为淋雨和伤心过度发过一场高烧,醒来后忘记了一些事情。她在福利院的确有过一个哥哥,和她差不多大,但自从她被我父母接回来后,那男孩就失踪了,再也没有来过我家。后来我们搬家了,我临走前特意在门口的信箱里留下了新家的地址,父亲也尝试去找过他,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一无所获,我也再没有见过他。”
  “云今性子犟,我母亲担心她知道真相后又会伤心过度病倒,所以这些年一直不准我们对她提,她问起来就说是记错了。可真正发生过的事是瞒不住的,云今自己也不信那个哥哥是她臆造出来的,久而久之就觉得是我把小时候做过的事情给忘了。”
  “明明什么都没做,如果还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对另一个人的惦念和感情,这和小偷有什么区别?”
  林清执手里的甜筒也快融化了,他三两口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蛋卷残渣:“我能理解那男孩的做法,好不容易有一个家,他不想再让云今过回以前的生活了,你没见过云今大病初愈时的模样,整个人呆呆的,几个月没主动说过话。如果他那时出现了,云今说不定真的会跟他离开。”
  “说起来那孩子跟你有点像。”
  “是吗?”江易眼神动了动。
  “长相我已经不记得了,但那孩子身上的那股劲过了这些年我依然没忘,从第一次见你时我就这样觉得。”林清执拍拍他肩膀,“所以阿易,喜欢就坦诚地说出来,不接受就想方设法去追,你是我认可的小孩,不会差到哪去。”
  赵云今越走越远,前方有座石桥,她在桥头蹲了下来,不知在看些什么。
  两人走过去,发现她面前有一个坐着马扎的算命老头。
  女孩笑吟吟说:“走了这么久也挺累,来算个命吧。”
  林清执说:“我不信这个,你们算吧。”
  赵云今挽着他的胳膊,拉他过去:“算嘛,就当是玩玩了。”
  老头带了个古董一样的黑色眼镜,头上戴了顶小圆帽。
  赵云今看了眼摊子上标的价钱是五十一个人,嘴甜地跟他讲价:“爷爷,我们三个人,算一百好了嘛?”
  老头和蔼地笑了:“也快十二点了,就当给第二天开张了,说吧,算什么。”
  赵云今眼珠转了转:“爱情。”
  少女心思充满了许多的粉红泡泡,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看了眼林清执,其实一举一动都没瞒过面前两人的眼睛,她说:“算算我的爱情顺不顺利。”
  老头要了她的生辰八字,掐了一会,微笑说:“结果是好的。”
  “只说结果,意思是过程会很曲折了?”
  “好事多磨。”他笑道,“小姑娘未来还长,磨一磨怕什么?”
  赵云今又指指江易:“算算他吧,阿易,你要算什么?”
  “随便。”
  还是他一贯的风格,赵云今满不在意:“爷爷,那您随便给他掐一掐。”
  老头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完整的脸来,他眉毛与头发一样斑白,有几分沧桑的老态,但眼睛透着一股睿智的亮色。光看那双眼,赵云今就觉得这老头肚子里有点东西,况且快凌晨了还在香溪边游荡算命,这种事一般江湖骗子也干不出来。
  老头很好说话,真就问了姓名八字随便掐了掐。
  他一双温厚的眼盯着江易:“小伙子,你的前半生多坎坷,没有这姑娘命好。”
  赵云今听到夸自己,忍不住笑了笑,又听他说:“那是因为你祖上的孽力压着你,冤亲债主太多,缠不住该缠的人就来压你,压得你没法翻身才能出口恶气,所以说你这命里蕴涵凶险,或成或败,难以把握。不过不要紧,等该走的人走光了,你的运势会转好的。”
  江易安静地听他说,没有表态。
  “什么叫该走的人?”林清执虽不信,但当故事听也津津有味,“父母还是更往上的长辈?您这相当于什么都没说啊,转好是转到多好,又是什么时候转好,总得给个日子提前准备下。”
  老头却闭嘴不言,讳莫如深了,他慈祥地笑了笑:“人的命哪能一算一个准?这人啊,在每一个岔路口的选择都会影响最后的归宿,我也只能看到一个大概。只知道你人生里有一大坎,过去了以后就能福寿圆满,富贵荣华,过不去……”
  他顿了顿,及时转移了话题,问林清执:“这位小伙子算什么?”
  林清执刚要说不算,赵云今按住他:“爷爷,帮他算算爱情,什么家庭啊,子女啊,几岁结婚,对方姓什么叫什么都算算吧,如果难算,我可以加钱的。”
  “别胡闹了。”林清执哭笑不得,“这么多老人家哪算得过来?”
  “那你挑一个。”
  林清执沉思了下:“事业吧。”
  老头像刚才一样要了生辰,拿树枝代笔在脚下的泥地上划了几下。他看看林清执,又看看那些数字,忽然用脚把写出的笔画全都抹掉,小树枝朝地上一扔:“这命我算不了。”
  他把收来的一百块钱还给赵云今:“你们请回吧。”
  赵云今愣了:“为什么?”
  油灯街也有一些二流子算命先生出来摆摊,江易时常从摊前经过,久了也懂一些规矩。
  人都爱听好话,算命就为了图个吉利,想知道自己以后能不能大富大贵。正经的算命先生不会直说“你要有大麻烦了”之类的话,因为遇到不信的一笑了之,或者骂几句骗子就过了。遇到信的肯定会一直追问,被人追问了不好不答,毕竟是花了钱的主顾,但也不好答,万一答出来了有些人一定吓得屁滚尿流寻求解决之法,不给像是害人一样,给了相当于泄露天机,一不留神就是为人改命了,后果实在不好承受,所以一般有本事的先生遇到这种事都会退回钱款,请他另寻高明。
  江易瞥他神色,知道他给林清执算的命一定有问题,他和林清执一样不信这些,虽然刚刚老头推出他前半生多舛有那么几分贴合,但算命本来就是一个相人相面的活儿,看他浑身衣着随便猜猜也能说出这种话来,因此做不得数。
  可赵云今却很较真,追问:“爷爷,话别说一半,他命到底怎么样,是好是坏,您总得给个答案啊。”
  林清执的手机这时响了,他走去一边接电话,老头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凶险病弱,家族缘薄,他这命到哪看都算不上好。”
  赵云今蹙眉:“我哥不管家境还是相貌都是一等一的,能力也很强,年纪轻轻大有作为,未来前途更是一片光明,命怎么会不好?”
  老头摆摆手,避而不答:“回吧回吧,这里风吹得太冷,我也要收摊了。”
  林清执挂了电话回来,拉住还想追问的赵云今:“十二点了,你该回家睡觉了,明早还要上学呢。”
  他将老头还回来的钱又递还回去:“这钱您收着,算了两个人的也不能白叫您辛苦,今晚谢谢了,早点回家歇着吧。”
  赵云今:“可是……”
  “可是什么?”林清执满不在乎,“信则有不信则无,你也说了我命好,那还纠结什么?”
  赵云今闷闷地用鞋尖搓着脚下的泥,总是不够安心:“刚才谁给你打电话?”
  “贺丰宝,沈佳燕的案子有进展了,让阿易送你回家吧,我要回局里一趟。”
  “又加班……”她小声嘟囔,“你住警局得了。”
  三人站在路边拦夜间的出租,身后的老头忽然叫了一声:“小伙子,你是做什么的?”
  林清执笑笑:“我是警察。”
  老头手里还攥着那张一百块钱,他目光十分复杂,想了想,凝重地开口:“你这一年要想保命,最好别去西边。”
  
 
  ☆、063
 
  
  林清执回到警局, 贺丰宝递来一份资料:“终于查到一点有用的东西,看这个,万家馨和沈佳燕两个毫无关联的人, 在出事前一个礼拜都曾去过莲华医院,并且在那做了全套体检。”
  贺丰宝冲了两杯速溶咖啡:“莲华是私人医院, 按常理说, 一般学校或用人单位组织体检都会组织去公立三甲医院做, 很少会安排私立医院。我问过万家馨的父母,他们说那次体检并不是学校组织的,只是社区提供的免费体检券, 说是医院正在为扩大影响力做宣传, 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去的。”
  “医院做宣传提供免费体检?”
  “问题就在这。”贺丰宝将咖啡递过去,杯子里热气氤氲,“莲华并不是新医院, 在西河也算有名,需要做宣传吗?就算要做也不该以这种方式, 我能理解在广告牌或公交车的车身上贴广告, 一般不孕不育医院都这么干,但发放免费体检券这种事也太离谱了, 完全会影响到医院原有的秩序。”
  “我找街道办的人问过,免费体检券被当做居民福利, 光是一个街道下就发了七八个社区,哪怕其中有人不去, 医院每天的免费体检量也足以达到一个惊人的程度。用这种方式来做宣传, 莲华医院是想倒闭吗?”
  林清执沉思片刻,问:“沈佳燕呢?”
  “从医院处理完伤口后一个人回家了,她现在对警方十分抵触, 不接电话,我打算天亮后去趟她家。”
  “我跟你一起去。”林清执喝了口咖啡,“如果真跟莲华医院有关,那这背后的牵扯可能远比我们想象得要大。油灯街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这几天我带人一户户去走访了,并没有登记在册的人员失踪或死亡。”
  林清执蹙眉,贺丰宝指指审讯室:“但在调查过程中有重要发现。”
  林清执走到玻璃前,看见角落里蹲了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
  “这人是从油灯街带回来的。”贺丰宝说,“警察发现时,他正鬼鬼祟祟在一座烂尾楼旁的臭水沟里捡吃的,一边捡嘴里还一边嘟囔,说什么以后再也没人跟他抢地盘了,他们觉得形迹可疑就带回来了,现在正在问,但是这人智力好像有些问题。”
  警员提着肯德基的外卖进了房间,流浪汉从进来起就缄默不语,瑟瑟缩缩躲在角落发抖,直到闻见炸鸡的香味,直勾勾的眼珠子才焕然发出生机。他站起来朝那袋食物扑过去,两个警员上前按住他,指着桌前的椅子:“坐下,你坐下我才给你吃。”
  流浪汉的眼珠子放光,循着警员手指的方向坐在了椅子上。
  警员掏出食物在他面前晃了晃:“我问,你答,答对了才有吃的。”
  那警员刚毕业不久,还有些孩子心性,捏起块炸鸡放在自己嘴边:“要是隐瞒不说,我就自己吃了,啊——”
  流浪汉连忙摆手,惊慌地摇头:“不要吃不要吃——”
  “你之前说没人跟你抢地盘,这话是什么意思?”
  流浪汉像小学生一样端正地坐着:“我占了一个好楼,他们就打我,把我赶出去自己睡,不过他们现在再也不能跟我抢了。”
  “他们是谁?”
  流浪汉支吾着说不出来,警员指指自己,问:“是和我一样的人吗?”
  他摇头,警员:“和你一样?”
  他歪着脑袋想了一会,点点头,警员交换了一个眼神,又问:“他们为什么不能跟你抢了?”
  “他们没了。”流浪汉露出一个恶毒的笑,黄渍渍的牙咧在外面,“被关在笼子里了。”
  ……
  根据流浪汉断断续续小孩画图一样的描述,警方大致还原了那天夜里的经过。
  暂居在烂尾楼附近的流浪汉大概在二十个左右,白天出去捡吃的,晚上躲在楼里睡觉。
  他只是流浪大军中的一员,因为身材矮小总是被其他人欺负,哪怕睡了好楼也会赶到其他地方去。
  那晚他被几个新来流浪汉打了一顿,抢了栖身之地,只得卷着破棉被去到一边的小房子睡觉。睡到半夜被尿意憋醒,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时看见路边停了四辆面包车,原本平静的楼里传来撕扯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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