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着迷——锥花
时间:2020-11-27 08:52:18

  裴行端背对着她,快步地走,桑渴看不见他的脸,她走了一会觉得眼角湿了,毫不在意地抹干净,紧接着又迈腿跟上,一遍遍说:“不是我。”
  求你,求你信我。
  你对我做什么我都可以不介意,但是就是不能对我这样,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我为什么要跟她道歉。凭什么。
  许慧被送进换衣间,裴行端突然将强行桑渴拉到角落里,揉着生疼的太阳穴:“那里围着那么些人,她咬你,你就跟她反咬吗?你说得清吗你!”
  “我没有推她,她自己掉下去的。”桑渴眼神直瞪瞪的。
  裴行端用膝盖抵着她,末了被她气笑了:“桑渴,你是真的蠢,这么多年,你究竟学了些什么,脑子里都是浆糊是吗。”
  “你蠢,蠢到连你...”后面的话,裴行端咬牙,说不下去了。
  谁料桑渴突然就一把推开他,语带颤抖:“是啊,我是蠢,你喜欢她,她说你会跟她上床。她还说,你们是情侣。”桑渴说着说着,说到这里快崩溃了,本能捂住耳朵,“你骗我,你说你们不是情侣。”
  “那我算什么,我是。”她愣了一下,接着喃喃自语道:“我好贱啊,我就是小婊/子,她说的一点都没错。”
  裴行端没想到她会蹦跶出一堆乱七八糟的话,瞎他妈胡说八道什么?
  他一拳头抵在墙上,急了:“谁他妈跟她是情侣!?我跟她那样还不是为了——”
  话说了一半,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就噤了声。
  裴行端居然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桑渴好崩溃:“为了什么,为了让我难过是吗?”
  “为了羞辱我,让我觉得难过是吗?你说啊?!”
  虽然是质问,但是桑渴心里知道,其实裴行端已经做到了,早就成功做到了。
  这么多天,桑渴尝到的苦难滋味已经够她受的了,还要她怎么样?跪下来跟许慧道歉是吗?
  小小身板由于情绪激动而不住的颤抖。
  他可真是个畜生啊。
  裴行端原本毫无破绽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以为无非是因为自个偏袒许慧,桑渴小姑娘家的吃味。
  他抹了一把脸,紧接着陡然换了语气,阴森森地:“桑渴,闹什么?”
  语气再度恢复了先前的无所谓。
  “我当然得对她好了,因为她那儿有我想要的东西。”
  “而你呢,你有什么?”
  裴行端看着她,说着说着笑了,语带他自己都想不分明的苦涩意味:“是啊,你这么蠢还这么难看又丑,你有什么?”
  有什么值得我魂牵梦绕,像是喝了迷魂汤似的放不下。
  桑渴听见后,心脏口那儿像是变得钝麻,她的眼圈当即红了:“那,那你以后就不要来招惹我了,我也不喜欢你了。”
  “你他妈说什么?”裴行端急了,上去掐住她的肩膀。
  “裴行端,我不喜欢你了。”
  “你再说一遍?!”
  “我不要做小婊/子,我也不要做小贱/人,你喜欢许慧,你们在一起,我不喜欢你了。”
  她眼神笃定到令裴行端觉得浑身冰冷,裴行端从没见过这样的。
  “桑渴。”
  “我他妈弄死你。”
  “把话给我收回去!反了你了。”
  桑渴没有流泪,她只是摇头:“你讨厌我,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对我说那么多奇怪的话,我长大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错了。”
  “你放过我吧。”
  *
  “你放过我吧。”
  桑渴小时候溺过水,为了救狗。
  端端是条不识水性的土狗,是桑渴七岁那年端午节前夕,被桑保国偶然抱回家的。
  桑保国早年在某化工厂工作,下班回家途中发现它被遗弃在路边,很年幼,小小的一只,乍一看几乎都快死了。桑保国看着狗,不自觉联想起,女儿刚刚出生时的模样,同样小小的,躺在保育室里,脆弱不堪。
  他心生不忍,于是将它抱回了家。
  正好当时爷俩日子枯燥冷清,小狗的到来为家中添了不少的乐趣,虽说小狗病歪歪的,也不像正常狗那样活蹦乱窜,但是桑渴依然很喜欢它,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每天都照顾它,跟它说话,帮他按摩,因为是端午节带回家的,包着粽叶香的某个夜晚,桑渴一边吃粽子一边给他取名端端,而且巧的是它的叫声也跟普通狗不太同,乍一听就像是在叫‘端端’。
  久而久之这狗渐渐活了,还活得有模有样。
  那天家中无人,狗又偷偷溜了出去,这一次它没有去到隔壁,没有透过门缝偷窥,而是不小心撞上附近抱团捣乱的熊孩子,由于它叫声比较特殊,还瘦得脊背露骨,像是狗中的异类,顿时引起了他们注意。
  被疯狂踩尾巴,还被挂在树枝上,吊起来玩弄。后来只因为玩弄它的其中之一,说了这么一句话:“我见过电视里头,有的小狗会游泳。”
  它就被相视一笑的恶孩子抛到了水里。
  护城河很长,但是水流并不湍急,绕着居民区附近的又恰好是下游,除了深度稍稍大了些,河道也不甚宽阔。熊孩子吼着一!二!三!将惊慌乱叫的狗,朝河里一扔。
  扑通一声,甚至都没有水花。
  桑渴经过时,端端正努力地在水面扑腾,她看见后,疯了般的冲过去,后面发生的事她现在已经回忆不上了,意识中就只剩下手边湿滑黏腻的水草触感,以及近乎窒息灭顶的滋味。
  想来,她自小便傻。
  再来就是一副很有力的手掌,将她连人带狗一块捞了上来。
  那年她十岁,也是这样类似的季节,七月短夏季长,浮躁喧嚣,热风贴耳。
  裴行端将一人一狗救上来后,整个人已经快虚脱了,末了他缓过气,站起来极没轻重地猛踹了狗一脚,骂:“疯狗。”
  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那些干坏事的孩子一看见裴行端,都纷纷吓跑了。
  桑渴眼眶朦胧,鼻腔耳道全是水,听见小狗尖叫后,她扑向裴行端,抱着他的腿,想让他别再踢了。
  裴行端浑身湿透,衣服原本是白色的,结果遇水,又在河里拼命的游,后背隐隐约约渗出血痕,就像是不久前刚被被鞭子疯狂抽打过一样。
  桑渴当时除了劫后余生,什么都回忆不上,只记得当时裴行端一瘸一拐的背影,还有后背上渗透出来的,似乎是伤疤状的一道道东西。
  那年裴行端十岁,他跟桑渴同年同月同日生。
  走之前他拽住桑渴的辫子,语气老成眼神寂寂,俨然不像是什么童真十岁的孩子。
  裴行端对她说:“小矮子,记住。”
  “你欠我条命。”
  那句话,打那时起,桑渴真的就记了一辈子。
  *
  明明不会游泳,跳下去,明摆着就是送死,但是那些在天性中,自出生起就被带有偏见,被定义为弱势的群体,譬如桑渴,行为举止往往会偏激,会不顾一切。
  因为他们想证明自己,或者说他们想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桑渴就是这样的人,那天她跳了。
  哗啦啦入水的那一刻,就连一丝一毫后悔的心思她都没有萌生过。
  桑渴是早产儿,能生出来都是万幸,自小体弱,体格方面的弱势,会让她本能地觉得自己比正常孩子要自卑一些。
  体育课她不能上,同样是小圈200米,别人轻松能跑完,而她只能坐在树底下乘凉,巴巴地用眼睛看。
  同样是食物,她小时候很多都不能吃,只能看着周围人吃,听他们描述酸甜,冰凉的滋味。后来长大一点才渐渐能接触,但那时却早已过了新鲜的乐趣。
  桑保国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小渴,你要勇敢。
  久而久之,她是真的把这句话给听进去了,她勇敢了,而且是拼了命在勇敢。
  她不会游泳,但为了救心爱的小狗,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但,桑保国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一直都不是。
  人确实要勇敢,要像妈妈那样勇敢,但他从没教过桑渴,人可以勇敢但是不能奢望不该奢望的人和事,勇敢要付出代价,同样贪恋不该贪恋的人,也是要遭报应的。
  很不幸,桑渴在错误的年纪,遇见了错误的人,在错误的时间里,跟错误人的纠缠不清。
  裴行端不是什么好人,而桑渴又天真过了头。
  两个天性中,幼年经历截然不同的两只小兽,突然碰了面,它们撕扯着,头破血流着,跌跌撞撞的长大。
  如果说裴行端是有着极端控制欲的狼,那桑渴就是他靠在嘴边舍不得啃咬又无比想一吞入腹的盘中餐。
  他们无视种族,无视血统,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殊途,但是羚羊迷了道,野狼被鬼迷了心窍。
  *
  “你放过我吧。”
  这句话,在出租车里,桑渴整整对他重复了一路。
  三百多遍,也不知道是说给她自己听还是说给裴行端听。
  裴行端听见后,第一次回:“你在做梦。”
  又不知道听她重复了几次,他第二次烦躁地点燃一根烟,让她闭嘴。
  最后他快疯了,直接上去捂住桑渴的嘴,前边开车的师傅快被被吓坏了。
  桑渴在挣扎,就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裴行端松开了她。
  裴行端逼近桑渴满是泪痕的脸,桑渴犹如看见了什么魑魅,她缩到后座角落,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害怕到浑身颤抖。
  裴行端苦笑了半天,最后像是诅咒一般地对她说:“我不会放手的。”
  “你有本事,就踹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太难写了,废了快六千稿,一直重写,写崩溃了要,还是没能写出想要的感觉,以后慢慢改吧
  有铺垫,有彩蛋
  上章结尾重写了,衔接不上可以重看一下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妨明月 8瓶;人间蜜桃 5瓶;moneycoco 2瓶;辞故 1瓶;
  谢谢各位天使宝贝,超级感动wwwwwww
 
 
第17章 偏执着迷
  裴行端一直都笃定桑渴那天, 无论是在游泳馆还是在出租车里,说的都是气话。
  什么不喜欢他了,什么你们在一起吧, 放过她,都他妈是在做梦, 反了她了。
  他坐在昏暗暗见不得光的楼道里, 双腿叉开,脚抵在顺延往下三层的梯台, 一面吞云吐雾一面皱起眉,咬牙邪性乎乎地想着。
  他想着等到第二天, 第二天今天发生的一切,那丫头就肯定全都忘了。
  并且会忘得干干净净, 一个字不落。
  再见到他还是会像小时候那样扑过来, 围在他身后, 想挨近他,用清亮亮干净的眸子看着他。
  就像是在看什么天神一样。
  为什么?因为那丫头乖啊, 从小就不记仇, 也很听话, 即便被他欺负得狠了也只是红红眼睛而已, 从不会不要他。
  再激烈点的也不过是推开他,要他走,要让她自己一个人呆会, 仅此而已。
  她怎么会不喜欢他呢?真是可笑。
  她明明就离不开他, 以前不会,这次肯定也不会。
  今天反应这么大,无非是吃味了。
  小姑娘嘛,听了几句不该听见的话, 难免会耍小性子,没什么的。
  改天哄哄,毫不费力,气指定就全消了。
  一想到这,裴行端忽然就得胜般的,森森然笑了起来。
  末了他深吸了一口手边的烟,抹了一把脸,脑子在尼古丁的作用下已经基本冷静乎了。
  他所坐的楼梯角,细缝里聚满尘埃,目光所以之处是蜂窝状的蚂蚁,正围着一小块顽皮孩子不小心掉落的糖果碎屑。
  裴行端盯着蚁群看了半天,等蚂蚁成群结队将猎物搬走,他嘴里的烟也差不多燃尽。
  不过短短几秒,烟嘴俨然已经快被他咬烂了。
  裴行端敛眉冷眼,站起身,掸掉燃尽的烟丝屑,跨步下楼。
  她逃不掉的,他这么想着。
  *
  不过只要一回忆起那天,总归是挺操蛋的。
  那天是暑期补课的最后一天,只半天有课,天气操蛋人也操蛋。
  裴行端五年来稳拿第一的比赛因为那死丫头言而无信,迟到,没了。
  他愣是在门口等了她半个多钟头,迟到也就算了,不料最后等来的却是她一张红透的脸,以及她身后一块跟来的小白脸。
  一高一矮,看着真像那么回事,一路上指定也是说说笑笑,说不定还发生过什么。
  他当场气疯了。
  要跟她好好说话,她偏偏还躲,躲什么?
  手下立刻就变得没轻重,她应该被捏疼了吧,松开后小手腕儿肉眼可见的红了一大片。
  真是他娘的弱气。
  还有好不容易跟姓许的稍稍搞好一点的关系又他妈的有点黄了,这死丫头。
  膝盖下边抵着的是她柔软的小腹,将她围在墙角落里,跟她讲道理。
  她一个劲儿居然只知道哭,哭得难看的要命,还说了半天的疯话,最后将她拽上路边叫的出租车,还一直说什么要放过她。
  放过她?不如做梦。
  把她送回家,裴行端愣是忘记桑渴最后走前究竟说了什么。
  那一巴掌呼上他脸的时候,裴行端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瞬间窒息的茫然状态,先是耳朵里传来一阵嗡嗡声,紧接着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也不知道这死丫头用了多大的力气,像是要将这近十年来所有的不堪,都悉数地要还给他一样。
  等到裴行端回过神,她已经跑远了。
  出租车一直开到他们家附近的路口,桑渴一路上都缩在后座角落里,双腿蜷缩,双臂抱着脑袋,一动不动盯着车窗外,她嗓子已经说哑了。
  没想到她一直以为很短的车程,竟然足足开了像是半辈子那么久。
  原来他从到到尾都不相信她。
  裴行端不信她。
  还有女孩子尖利的嗓音,一直萦绕在耳边,说着肮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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