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春夜——严雪芥
时间:2020-11-30 10:51:05

  
  两人摆好姿势,乌蔓准备调出摄像机,微信里赵博语的消息突然跳了出来。
  
  “[图片]”
  “我不知道该不该发给你……刚刚我从车上拿行李,从追野包里掉出来的。”
  “我之前还觉得他不靠谱,你们不出三个月一定会分手。但现在我只想说,好好珍惜彼此。”
  
  乌蔓点开大图,整个人晃了两下,勉强站稳,回过神,重新调出了相机。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表现,才能显得若无其事。
  
  赵博语发过来的那张照片,是追野的结扎报告。
  
  日期就是在她住院这段时间,同一家医院做的。
  
  乌蔓试图将视线集中到镜头中,她看着镜头里的追野,那么年轻,身姿挺拔,多么无与伦比的基因。
  
  他就没想过,他们以后会分手吗?
  
  他也许还会碰上别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不一定会像她这样,有残缺的身体。
  
  他们可以有一个可爱的宝宝,将他温柔爱人的品质延续下去。
  
  为什么要这么傻呢。
  
  自断后路,不声不响地想要证明永恒吗?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永恒吗?
  
  “咔嚓——”
  
  乌蔓颤抖着指尖,按下了拍摄键。
  
  二十二岁,意气风发又意气用事的追野,永远地定格在LA吵嚷的地下铁,定格在乌蔓酸软的心头。
  
  神明啊,我依旧不敢相信永恒。
  
  但能不能我活在世上多一天,就让我陪在他身边。
  
  就让神明去爱世人。
  
  而我只要爱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剩两章,我争取晚上努力写完,明天完结。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如火如荼 2个;42226102、裴听颂的眼下痣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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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YHDJ第 63 章
 
  三个月后, 适逢春天的尾巴。
  
  汪城带着《春夜》的主创班底前往戛纳准备参加电影节。
  
  因为戛纳没有机场,飞机只能先直飞到尼斯机场降落。
  
  说来也遗憾,乌蔓出道这些年, 因为时装周或者拍杂志的关系来过几次法国, 但都只在巴黎逗留,没有抽出时间来一趟南法。她也很少给自己放假, 一般就是去LA看吴玉兰,或者飞个日韩东南亚,航行时间短, 能多休息两天。
  
  因此对于南法,乌蔓是第一次踏足。
  
  而追野是第二次来了, 比起她算是有经验,因此在飞机上一直以过来人的口吻对着她喋喋不休, 语气里满是兴奋。
  
  “五月的南法真美得和油画一样,阳光透明得跟什么似的。上次我一下飞机没准备,汪导特别坏,自己戴了副墨镜慢条斯理下去了,我傻乎乎跟在他后头一股脑下去, 好家伙,差点没把我闪瞎!”
  
  汪城在前排听到,笑呵呵地说:“行了这事儿你可以念叨我两年。这回提早一天带你们过来, 你们可以自己先随便走走放松放松。到时候大家在戛纳集合。我够将功补过了吧?”
  
  追野晃荡地趴上汪城的座椅靠背:“汪导, 您明智得我都想亲您一口。”
  
  汪城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乌蔓:“你这两口还是让乌蔓代我受过吧。”
  
  乌蔓咳嗽了两声, 掰扯道:“您别乱说啦。”
  
  汪城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追野在摊开的小桌板下偷偷地勾了勾她的小拇指。
  
  窗外是尼斯万里无云的蓝天。
  
  *
  一行人出了尼斯机场,汪城他们便搭火车先行去戛纳,乌蔓和追野两个人装模作样地说分别想去不同的地方转转,一和他们挥手道别, 两个人便从向左转向右转默契地拐了一大圈走回原点。
  
  “这位先生,你有点面熟。”
  
  “姐姐,你搭讪的方法有点老土。”
  
  两人相视一笑,牵着手往外走,搭上航站楼外的大巴去往市区。
  
  因为乌蔓是第一次来的缘故,她一坐下就好奇地张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追野则低下头拿出手机不知道在刷些什么,忽然闷声笑起来。
  
  乌蔓的注意力这才被他分回去一点,不由得问:“你在看什么?”
  
  他头也不抬:“我在刷微博。”
  
  乌蔓好奇地探过脑袋瞥了一眼,发现了他的秘密。
  
  ——这小子大号看上去高冷得一逼,原来是因为他都用小号在刷!
  
  乌蔓一口老血,亏她那时候还对着他发不发微博揣摩上半天……
  
  虽然圈子里大家肯定人手一个小号,有的还不止一个,但追野就莫名留给她一个奇怪的印象,似乎他是不屑用小号上网冲浪的,该看什么直接上大号怼。
  
  结果她按着他的小号昵称上去一搜,彻底无语。
  
  发博数1000多条。
  
  这也太话唠了吧?!
  
  她往下拉,有关于她微博大号的每条微博都要转发好几遍,好像那种自动转发微博的机器人。
  
  “你转发好几条干嘛?”
  
  “帮你做数据!”
  
  “我又不是爱豆!”
  
  “阿姐的微博必须有排面!”
  
  乌蔓翻了个白眼,又指着他的头衔那块儿:“……春夜夫妇超话粉丝大咖又是个什么东西?!”
  
  说到这个,追野就来劲了。
  
  “这是我前阵子发现的好东西!”他眉飞色舞,“我们那则洗白的视频发出去之后,有人突然就建了这个超话,把你和我组成cp了,叫作春夜夫妇。这帮人特别有才,我天天签到去里面看一眼。”
  
  他划拉手机,翻到某一条给她看:“这就是我刚刚刷到的,太厉害了。”
  
  乌蔓点开图片,上面是两个小孩子:小女孩抱着一只小公仔,旁边的小男孩抱着小女孩。
  
  这个小女孩乌蔓当然不会陌生,因为那是她小时候的照片,而这个小男孩……
  
  她看看图片,又看看追野。
  
  “那是你?”
  
  追野点点头:“粉丝把我们P成青梅竹马了。太厉害了,我当时手上捏着根冰棍呢,怎么从冰棍就变成你了。”他哈哈笑起来,显而易见的羡慕语气说,“如果这张照片是真的就好了。”
  
  乌蔓盯着这张照片,被他的语气感染到,也生出了那么一丝丝怅惘。
  
  如果……如果他们真的从小一起长大呢。而不是间隔着十一年交错的光阴。
  
  她摩挲着图片边缘:“也许在另一个平行时空,我们就是这样子的,你会保护我,我也会保护你,我们一起扶持着长大。”
  
  追野大力点头:“也许还有另外一个平行时空的我们已经结婚好多年了。”
  
  乌蔓故意道:“你想得倒挺美,两个平行时空的我都给你了,下一个还栽在你身上吗?”
  
  追野抿了抿唇,揽在她腰后的手不动声色地立刻掐了把软肉。
  
  他对着她咬耳朵:“我相信那一个时空的我也会不顾一切地去把你抢回来。”
  
  乌蔓脸色一赧,作势要把手机还给他,却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个照片。
  
  ……这副面容的追野,总让她有一种呼之欲出的熟悉感。
  
  这样看来,她的确曾在青泠见过他吧。
  
  这张年幼的脸庞唤醒了她大脑深处一点点的久远记忆,却依旧像隔雾看花,记不分明。
  
  *
  他们到达尼斯的这一天是星期一,老城区的萨雷亚广场正好开放一周一次的跳蚤集市,他们便直奔老城区而去。
  
  尼斯很小,但还是挺绕的,但追野就像一个人体导航,带着她七拐八弯地就摸到了路。
  
  乌蔓诧异道:“你来过一次就记得?”
  
  他很自豪地挺胸:“我从十六岁开始就到处走了,别的本领不会,走过一次的路就能记住的本领我还是有的。”
  
  “导游界失去你真是莫大的损失。”
  
  乌蔓调笑着,将注意力放到了五花八门的小物件上。
  
  摊位上卖什么的都有,油画,工艺品,古着奢侈品,首饰衣物,没有女人能抗拒得了这些优雅又充满年代感的东西,乌蔓也不例外。
  
  追野就和所有世界上陪女朋友逛街的男朋友一样,任劳任怨地走在她身边。
  
  两人路过一个摊位时,看到有位摊主的脚边还拴着她的狗狗,狗狗汪汪地冲路过的人叫,摊主无奈地摇头,拿过一边的价格便签写下20欧,贴在了狗狗毛茸茸的背上。想想又觉得不对,把贴纸撕下来,在后面加了无数个0,重新贴在狗狗的脑袋上。
  
  狗狗呜咽了一声,挨着她的脚脖子蹭。
  
  摊主笑了笑,抱起狗,在它圆滚滚的脑袋上亲了一口。
  
  乌蔓忍俊不禁地注视着这一幕,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看着一人一狗。追野直接笑出声说:“这一招好啊,小黄下次再在我床上拉屎我就把它抱到集市上,给它身上贴个价格标,让他知道不乖就会被卖掉。”
  
  乌蔓煞有其事地点头:“我也得准备一打价格标,如果你做了让我不爽的事情,我就给你贴上然后带着你往街上溜达一圈。”
  
  “阿姐的意思是……我是你的小狗吗?”
  
  追野有样学样地弯下身,下巴挨到她颈间轻蹭。嘴角往下一撇,委委屈屈的,眼睛却带着笑意。
  
  乌蔓伸手揉乱了他的头毛。
  
  “你这身高怎么也是大狗,威风凛凛的那种。”
  
  他闭上眼睛,享受着和风、阳光,还有她的手掌。
  
  “我就要做小狗,赖在你怀里。”
  
  手上却是相反的,把她往自己的怀里揽。
  
  他们看了一圈,最终什么都没有买,只买了两个口味听上去很奇怪的冰淇淋,店员小哥递着冰淇淋筒过来时还免费抛送了乌蔓一个媚眼,乌蔓礼貌地回他一笑,被追野瞧个正着。
  
  他暗哼了一声,站在柜台前迫不及待地尝了口手里的冰淇淋,似乎想压压火,让自己看起来大度一些。
  
  “好吃吗?”她指了指他手里的仙人掌味,真的够奇葩的这味道。
  
  他继续哼哼:“还不错。”
  
  乌蔓好奇地伸手:“那给我尝一口。”
  
  他把手中的冰淇淋球递过去,在她快接到的刹那,另一手忽然横空插足,指尖揪住她的袖口,将她往身前一拉,低头啜了一口冰淇淋送到她的唇边。
  
  老城区的教堂响起了钟声,悠扬又肃穆,从十几世纪开始,一直延续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跨越数百年,响在他们双唇交碰的这一刻。
  
  庄严的气氛被冰淇淋的甜味融化,他们只是短暂地碰了一下,乌蔓恍惚地闭上眼又睁开眼,看见旧日墙壁上投射出青年翘起的稍长的发丝,像一团春日的蒲公英,裹着蜜飘到了她的嘴巴里。
  
  追野幼稚地斜睨了一眼店员,这才吹起胜利的号角,得意洋洋地拉着她离开。
  
  乌蔓假意懊恼地弹了下他的脑门,舌尖却轻轻探出,舔舐唇边残留的,蒲公英的种子。
  
  之后他们便沿着老城区一直漫无目的游走,五月的暮春连接着初夏,气温交界在炽热和温暖之间,但吹来的风是爽快的,它拂过肌肤上的绒毛,如同拂过稻田的麦浪。两股麦浪在风中打结,是因为他们的双手在交缠。
  
  沿路有慢跑的行人,坐在街头拉着手风琴的老绅士,还有卖泡泡的商贩,头毛卷曲的三两孩子好奇地围在他的脚边,围观他用两根细长的棒子拉开,一颗巨大的梦幻的泡泡便出现在他手中。
  
  孩子们在惊呼,欢笑,声音遥遥地传过来,还有追野在耳边随口絮叨。
  
  乌蔓想,她的人生中,没有比这个更温柔和煦的午后了。
  
  *
  他们搭乘了傍晚的火车去往戛纳,半个小时之后,火车进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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