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美人——寒菽
时间:2020-12-01 11:01:16

  萧叡回忆起在边疆时的日子,怀念地说:“我在北地军营时,日日与士兵同吃同居,那边土地苦寒,除了训兵无事可做,我时常与他们一道踏鞠,强身健体,还可以盘阵对局,练得多了,自然就熟练了。”
  “在那时,我总想回来见你,现在想想在那也不是全无趣味。”
  怀袖歪着头,发髻上插着的银镶玉步摇上坠珠摇摇晃晃,她眯起眼睛笑:“陛下,可还有旁的踏鞠绝技要给奴婢欣赏一下?”
  她一笑,萧叡那心就酥了,胸膛火热地道:“有啊。”
  萧叡一身好武艺,踏鞠也玩得好,怀袖时而夸他一两句。直至踢到冒汗发热,他才发现不对劲,抛下鞠球,把怀袖拉了起来:“好啦,你个坏东西,当我是蹴鞠客吗?拿你的君主取乐,胆大包天啊。”
  他这话说得像在生气,语气却不像,掐着怀袖的腰颇为肆意地把人也抛高,惊得怀袖扶抱住他的肩膀:“七郎,我知错了。”
  “你罚我就是了。”
  萧叡无可奈何道:“你真是狡猾如狐。还讨罚?讨什么罚?被蛇咬的罚吗?”
  怀袖:“……”
  萧叡严肃地说:“朕还在腹中藏条蛇,用来咬你是吧?”
  怀袖嘻嘻笑,一双玉臂搭在他肩膀上,似有春水波光在她眸中,亲了一下萧叡的嘴唇:“我又没有不许你咬。那两个丫头还小,总不好与她们明说不是?陛下若是不开心,今天罚得重点就是了。”
  萧叡板着脸,没几息就破功了,粲然一笑:“你这小女官,没大没小,以下犯上,罪加一等,朕必要罚你。”
  “先罚你踏鞠给朕看。”
  怀袖站稳,将挂在他脖子上的手臂放下,道:“奴婢可以不踏鞠吗?”
  萧叡:“不行。”
  怀袖只好胡乱踢了两下,萧叡忽地理解了他父王为何爱看女子踏鞠,那可真是雪峦起伏好风光。
  萧叡心痒难耐,将人搂住:“朕可是为了给姑姑解闷,特意办了蹴鞠比赛,姑姑喜欢吗?”
  怀袖坐在他腿上:“喜欢。”
  萧叡勾着她的腰肢,把人推到榻上,亲解罗裳。
  怀袖自己摘了发钗,如瀑长发散下:“陛下,罚够了吗?”
  萧叡俯身下去:“不够,朕还要继续罚你。”
  怀袖问:“罚奴婢什么呀?”
  萧叡柔声道:“罚你给朕生个小公主。”
  怀袖目光闪烁了一下,依然凝望着他,笑靥盈盈。
  生什么生?谁爱生谁生。后宫那么多女子愿为他生,又不差她一个。
  ~~~
  转眼到了下旬月底的蹴鞠会。
  在钦天监挑选的黄道吉日。
  怀袖还是不得闲,她得统筹全局,避免混乱,往年只有她一个人她都能管得井井有条,今年还有个爱与她争锋的苗氏,她更是落得轻松。
  赵磐过来找她,说是陛下找她。
  怀袖便更理所应当地把事儿都抛给苗氏,跟着赵磐走了,能者多劳嘛。
  怀袖随着赵磐上了观月楼。
  观月楼足有十数丈高,坐在三楼可纵览整个鞠域,视野最佳。
  只是未见到萧叡在。
  怀袖问:“陛下呢?”
  赵磐答:“回姑姑,陛下说他等会儿便到。”
  所有受邀的公卿贵族皆已落座,正在等待着陛下出现,宣布蹴鞠比赛开始。
  也有人好奇,不知陛下会带哪位宠妃上观月楼观赛,先前一直没有听说陛下更偏爱哪个妃子,这次或可窥见一二。
  今日是个好天气。
  艳阳高照,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日头悄无声息地推移,日晷的晷针影子落在午字时,战鼓声响起。
  朱红正门沉沉闷响,缓缓开启。
  却见一众将士列马在阵,身未着甲。
  众骑士之首,正是他们年轻的陛下。
  当宫门被彻底打开时,萧叡由静至动,策马而来,手提着一支击棍,提缰纵马之间无不如意。
  人如神将,马若蛟龙。
  似一团金云,急踏而来。
  萧叡稳稳地击中鞠球,鞠球飞出,敲在大鼓上,“咚”一声响。
  这几年萧叡修身养性,他们都快忘了,当今这位新帝是在马上打下的江山,此间隐隐可见他当年银甲、铁骑、长-枪的桀骜风姿。
  众人高呼,声浪如潮。
  萧叡抬起头,一眼就望向观月楼上,怀袖正站在那。
  光落在他眸中,如孤山烈焰,隐秘而热烈地熊熊燃烧,对怀袖淡淡一笑。
  怀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方才意识到,下面的人是看不到这里的。
  在激昂壮阔的军乐中,蹴鞠比赛开始了。
  萧叡回到观月楼上。
  怀袖站在他身后,虽然有椅子,但她是奴婢,哪轮得到她与皇帝平起平坐?
  萧叡没要她坐下,给她喂果子吃。
  怀袖不敢吃。
  萧叡道:“他们又看不到。”
  怀袖只把果子揣进袖中:“奴婢带回去吃。”
  其他侍从都被屏退,只剩下他们两人。
  鞠局如一场小型的对役,而在场的又都是精挑细选过的青年才俊,年轻英武,身姿挺拔,鞠技高超,各显身手。
  一时间看得人热血沸腾,被牵引心神。
  萧叡问:“你觉得哪队会赢?”
  怀袖看得入迷,头也不回道:“甲队。”
  萧叡瞥见她的侧脸,见她兴奋得脸颊微红,眼眸发亮,竟有几分稚幼可爱之感,像是个才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似的,惹人怜爱。怀袖自小早熟持重,他很少见到怀袖这般放松的姿态,一时间,连场上的比赛都无暇去看,只盯着怀袖眉目之间温恬的笑意看得入神,心怦怦直跳。
  还想再多哄她这般开心。
  怀袖道:“好球!”
  萧叡回过神,再转头去看场下。
  御林军中郎将闵朔又进了一球。
  又是这家伙。
  萧叡是想让怀袖开心,可怀袖看得那么专注,又想到这场上全是年轻男子,萧叡顿时又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了,尤其还有那个曾想求娶怀袖的闵朔在。
  萧叡阴阳怪气道:“怀袖姑姑可是中意这位小郎君?朕听闻闵朔要等你出宫娶你呢?”
  怀袖顿觉扫兴,只得解释:“我已拒绝他了,我有自知之明,我这身份,可配不上闵小将军。”
  萧叡心情复杂。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有人瞧上他中意的女人,正说明他眼光好,可偏偏他与怀袖的关系不得宣之于众,是以无人知道怀袖是他的女人,被人觊觎,他都不能在明面上责罚。
  可怀袖说自己配不上,他又觉得不爽。
  怀袖道:“陛下,还是看比赛吧。”
  再看台下,胜负大致已有数。
  闵朔领的御林军蹴鞠队要赢了。
  闵朔今日是卯足了劲,要一展身手,如今天下太平,没什么可以展现自己武艺的机会。他虽每日巡查皇宫,却从未懈怠过习武。
  早晚都要将家传枪法复习几遍,每日研读兵书。
  此次蹴鞠塞能获胜,并不只是他的武艺出众,更是因为他战略做得好,方才大获全胜。
  萧叡给获胜的队伍全员都进行了赏赐嘉奖。
  闵朔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站在萧叡身后侍候的怀袖姑姑,心跳如擂鼓。
  闵朔想起自己的婚事,他回家与母亲商议,母亲不同意这个儿媳妇,她早已相看了几家门当户对的官家小姐,但他不松口。
  他一直惦记着怀袖。
  前段时间,突然有一门好亲事找上门,他娘恨不得当场答应下来。他不想应下,但大概也拖不了多久了。
  萧叡自然注意到这个愣头青正在偷看自己身旁的怀袖,恨得咬牙切齿。
  怀袖被偷看到没办法装不知道,只得抬起头,回望他,皱着眉,轻轻地摇了摇头,反惹得闵朔满脸通红。
  萧叡冷冷地道:“……闵卿还有何事?”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再不争取,亲事就真的被娘亲定下来。如能得陛下赐婚,娘应当也会很满意吧?闵朔一股热血上头,几步上前,跪下,磕了个头,恭敬道:“陛下,恕臣无礼,臣不要别的赏赐,臣想求娶尚宫怀袖。”
 
 
第14章 
  萧叡高居皇座之上,睥睨伏首阶下的闵朔。
  这个闵朔怎么就那么不知好歹呢?不是都给他安排了一门说亲吗?非得盯着怀袖一个人不可吗?
  理智上他也明白,因为闵朔不知道怀袖是他的女人,才敢正大光明地问他讨要怀袖,假如闵朔知道,给他吃十颗熊心豹子胆,量他也不敢跟自己抢女人。但他还是不可遏制地躁郁起来。
  怀袖拢袖在侧,拨了拨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她放消息出去是为了探探风,没想到竟真有个傻子咬她连饵都没放的直钩,都让他别咬了,还非要咬。
  这不是往萧叡的刀下递脖子吗?傻子。
  闵朔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众人默然。
  连在下面伺候贵人的雪翡也听见了闵大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她吓了一跳,手一抖,一不小心把酒壶的酒撒出去一点,于是更惊惶,瑟瑟发抖地望着这位大人,马上跪了下来:“奴婢知错。”
  这位年轻英俊的官大人却微微一笑,轻声道:“莫怕,没事,我不怪你。擦擦便是了。”
  说完,他转头再望向闵朔那边的动静,他坐得远,看不真切,就听个响动。
  怀袖闭了闭眼睛,未等萧叡回答,先行上前,也下跪,干脆利落道:“臣不愿嫁给闵大人。”
  闵朔如遭穿心一箭,脸色煞白,他侧头去看怀袖,怀袖连眼角都没给他一个。
  萧叡这才不疾不徐地道:“既然尚宫无意,强扭的瓜不甜,闵卿还是另觅佳人吧。”
  闵朔当众被拒,一腔热血被浇了个透心凉,打击颇深,一时间精神浑噩,难以自拔。
  散会之后,萧叡再将闵朔宣至南书房。
  闵朔强打起精神,不知陛下所意为何。
  萧叡道:“闵卿,朕对你很失望。”
  “原本朕很欣慰你赢了这场蹴鞠赛,进退指挥之间颇有乃父之风,以为你有凌霄之志,胸怀家国天下,未曾想,你居然惦念着儿女情长?问朕要一个女人?”
  萧叡说这话时并不严肃,还带着几分惋惜,如此打叠着宽言温语道。
  却让闵朔顿时之间无比羞愧,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酿成大错,下跪认错:“臣辜负陛下厚望!”
  还未跪下,萧叡扶了一下:“免了。”
  “照理来说,一个女人,赐婚便赐婚了。”
  “不过尚宫到底是个人,不是牲畜,朕也不能替她做决定,如非两家人已互通秦晋,朕是不能直接赐婚的。”
  “再者,朕听闻,怀袖已有心上人。”
  “子毅,你是忠良之后,国之栋梁。朕希望你能像老将军那样为国效力,本不该苛责与你,只是,你确让朕有些失望。如此吧,你可愿去雁门?朕曾在那磨砺了三年,朕的马场和骑兵就是在那练的,我本想交给你,待看你的表现。”
  陛下就是在边城练骑兵起家,竟然有意交给他?闵朔顿时激动,又惭愧于自己眼界太浅,错过了一次好机会。幸得陛下还愿栽培他,再给他一次机会。
  闵朔立即道:“谢、谢谢陛下!臣愿意!”
  哪个武将没有金戈铁马的梦?他生于京城,长于京城,纵有一身武艺,亦无处发挥。御林军听上去是风光清贵,如今也不过是半个花架子,他更想做一个真正的将领,像他的父亲那样。
  ~~~
  这一边。
  怀袖正领了雪翡与人道歉。
  此人正是新科探花尹景同,他本就无意刁难:“尚宫多礼了,本就小事而已。”
  他一介寒门出身,这阖宫上下,没一个他得罪得起的,更何况统领六局一司的尚宫,只没想到怀袖竟然会亲自过来。
  且怀袖午后才被当众求亲,眼下竟能浑若无事一般。尹景同在心下啧啧称奇。
  先前只是远远地看到一眼,并看不清怀袖的样貌,现今人就在眼前,他方才一打照面,心底便是惊艳,直想赞句美人,再仔细打量,又觉得仿佛在何处见过,可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尹景同的目光在怀袖眼角的两颗痣上停留片刻。这样的美人,若是见过,他必定应当有印象的。
  怀袖抿嘴笑,道:“尹大人可是江南白宛县人?”
  尹景同眼睛一亮:“正是。”
  怀袖用家乡话道:“我也是白宛县人。”
  他乡遇故音,就算是怀袖,也忍不住与尹探花多说了几句话,问了问家乡的山山水水。稍聊了聊,见远处有太监在看,怀袖告辞离开。
  她一时思乡之情上头,现下想想,即便她能出宫,怕是也回不了家乡了。
  尹景同坐上出宫的马车,他官位低,排到很后面,等到很晚才轮到他。
  上车之后,他终于记起来了,为何怀袖看上去那么眼熟,他幼时有年元宵庙会,曾见过一少女扮作观音,姿容妙美,庄严秀丽,真如仙子一般。那个少女与怀袖长得颇为相似,只是算算年纪,有些对不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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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几日。
  闵朔的调令下来,萧叡给他提了一级,丢去北边。
  外派哪有做京官好。人人都道闵朔一手好牌打烂,原本该得嘉奖,硬生生被他自己蠢成了明升暗降,又有人说闵说是被派往陛下当年起家之地,倒不一定是失了圣心。
  宫中宫女之间更有不少人在私下议论怀袖:
  “闵大人多好,还当众求亲,怀袖姑姑为何不答应?”
  “我也觉得闵大人好,身量又高,长得也英俊。”
  “现在闵大人要被派走了,不知会换谁来,是否有闵大人养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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