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啊?”
“嗯。”孟书妍说不上来的心虚,转念又一想,我心虚什么呢,是相亲对象又怎么了?吴明川不要我,我还一辈子不开张了?
这边叶嘉文已经谈完了事情,正好给她解围,冲着陈季琰一招手,陈大小姐像个听话的小学生一样颠颠地跑了过来,“回家不?”
“回啊。”叶嘉文捏住陈季琰伸进他外套口袋的手,对孟书妍点点头,“我送你回家吧。”
陈季琰花了点钱把刘章的破车顶下来了,从此叶嘉文就真正过上了能开车上班的好日子。但他嫌路上堵,十有八九还是坐地铁出门,陈季琰每天开个小破车在信川城里转来转去,乐此不疲。
眼下他们又堵在了路上。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陈季琰回头问:“书妍,带伞了吗?”
孟书妍摇摇头,她从前面递过来一把脑白金的广告伞:“你拿着吧,到时候送你到小区门口,车开不进去。”
印象里陈季琰日天日地,只管自己快活,根本不会想到别人,眼下竟然也会温柔体贴地给她送伞。孟书妍在心里感慨万千:爱情的力量真是了不起啊。
陈季琰不知道她在心里这么编排自己,美滋滋地给叶嘉文递了个眼色,等孟书妍下车,立刻邀功请赏:“怎么样,我是不是进步了?”
叶嘉文看她一眼:“不错。会主动关心别人了,陈大小姐离正常人又近了一步,可喜可贺。”
“那叶老师奖励我什么啊?”
“本来这礼拜轮到你铲屎,既然如此,这活我来干,怎么样?”
“不错不错。”她啧啧嘴,叶嘉文心里又痒痒的。
“陈季琰,你过来。”
她听话地凑过来,“干什么?”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她在叶嘉文那里终于又有了姓名,不是哎、陈大小姐、陈总这类阴阳怪气的称谓,而是陈季琰。他喜欢连名带姓地叫她:陈季琰,给我递个酱油,陈季琰,去把猫砂换一换吧,陈季琰,昨天换下来的衣服你丢哪儿了?
情动时他也爱这样叫她,在耳边轻轻问:陈季琰,这样好不好?
陈季琰像一尾活鱼在身下扭动,指甲在他背后划出长长的印子:“你,你是我小学老师吧?”
叶嘉文哼了一声,报复性地也用牙齿蹭蹭她的肩膀,怕她疼,没敢真咬下去。
眼前的车流堵成一片红,她又乖乖地把脸凑到了跟前,叶嘉文趁其不备,捧住她的两腮亲了一口。陈季琰根本没防备,愣了好一会儿,缩回驾驶座上,脸红心跳、咬牙切齿地想:能耐了啊。
能耐了的叶嘉文说话算话,主动包揽了给猫铲屎的工作,陈季琰得了便宜也很懂事,终于耐下性子学习了怎么使用家里的洗衣机,从此洗床单的工作就由她承包了。
之所以要洗床单,是因为最近床单弄脏的频率显著上升了。
叶嘉文这个人,对某些事情的热情真是变幻莫测。看起来冷冰冰的,好像根本没什么兴趣;陈季琰向来爱动手动脚,稍稍过火一点,他就立刻按捺不住地跳起来,把这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周六吃完午饭,陈季琰把叶嘉文的枕头搬回了隔壁房间。
叶嘉文正抱着猫玩,摸不着头脑:“干什么啊?”
“年纪轻轻,纵欲无度,不是什么好事。”陈季琰一本正经地说。
手一松,猫灵活地扭动着屁股跑掉了,他略略俯下身,说:“我身体好着呢。”
陈季琰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你是不是好不容易开了荤,就吃不了素啦?”
这话一出,叶嘉文的少男尊严受到了挑战,马上贴了上来:“说什么呢?”
陈季琰往后略略一仰,拉开安全距离:“好粥好饭也经不住每天吃……”
话没说完,她脚底一滑,整个人往后倒下去。叶嘉文眼疾手快地捞住了她,但后腰已经狠狠地撞在了柜子上,痛得她整张脸都变了形,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了。
叶嘉文脸色发白地拿了车钥匙立刻开车送她去医院。躺在车后座,最初的剧痛渐渐退去,陈季琰心想:是报应吧,是的吧?早知道就嘴上积点德了。
已经六点了,只能挂急诊,叶嘉文跑来跑去帮她挂了号,扶着她坐下来等待。正是流感季,医院里人多得要命,陈季琰小声说:“其实我不痛啦,不如回去吧?”
叶嘉文瞪了她一眼:“万一撞坏了怎么办?”
“撞坏了怎么办啊,就不能玩这样那样的了,是吧?”陈季琰又在嘴上开车,一脚下去车速就到了一百迈。叶嘉文的耳朵红红的,她刚想开口嘲笑他,突然看见旁边放着一把伞,上头印着“今年过节不送礼”的广告图案,与她前两天借给某人的广告伞倒是一模一样。
伞的旁边坐着一个穿球鞋的女孩,长头发,背着斜挎小包,正低头玩手机。
孟书妍。
孟书妍根本没注意到对面坐着两个老熟人,老熟人的目光还黏在自己身上。从诊室里走出来一个医生,到她跟前把口罩摘下来,“不好意思啊,有点忙,让你多等了一个钟头。”
孟书妍懒洋洋的:“没事啊,我也迟到了半小时呢,没等多久。”
“吃什么啊?”
“我随便,你说了算。”孟书妍双手合十给他鞠了个躬,“那天下那么大雪还来接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太感谢您了邵医生。”
邵成禹笑了:“小事。我去换个衣服,你跟我一起去吧,这儿人多。”
孟书妍跟着他走了,陈季琰扭头看叶嘉文:“什么情况啊?”
“不知道。”叶嘉文实话实说,他忙着自己谈恋爱呢,孟书妍在搞什么事情根本都不在他视野里。他想了一会儿,灵光乍现:“前两天好像说她姐介绍她去相亲,说是个医生,公司聚餐那天还来接她。”
“那小川没机会了?”陈季琰大惊失色。
叶嘉文对吴明川这个人没什么好感。还在金边上学的时候,陈季琰就跟吴明川走得很近,之后他又成了她的心腹左右手,这些年他们之间怕是比跟他还要亲近得多。一想到这个,叶嘉文就恨不得穿越时空给吴明川来两下。
“吴明川眼睛长在头顶上,哪儿看得上孟书妍那个臭丫头啊?”
陈季琰读出了一点酸溜溜的味道,嘴角已经弯起来了,“小川这个人我还是很了解的。”
“那你给我算算,孟书妍这辈子还能不能挨着他的边?”
叶嘉文语气里的酸味儿都要冲破天花板了,陈季琰见好就收,把下巴颏搁在他肩上,笑眯眯地说:“哎,别生气啊。”
“我……”叶嘉文又被她看穿了,一肚子气像被扎了洞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我身边从来没有第二个人,你还不知道吗?”
她的眼睛里有笑意,让叶嘉文怎么都气不起来。抿着嘴把脸扭向另一边,心里却有无穷窃喜,挂到了嘴边,遮也遮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孟书妍,放弃吴明川吧,邵医生偷电瓶车养你(不是
第25章
“这个牛肉行不行?你能吃辣吗?”
信大门口的云南火锅店里热气蒸腾,邵成禹低头研究菜单,征求孟书妍的意见。没听到回音,他抬起头,只见她望着玻璃窗上的水汽发愣。
邵成禹叫了她一声:“孟书妍,你在吗?”
孟书妍回过神,“啊,随便,都行。”
她提了两杯冰奶茶,把中杯的推给坐在对面的邵成禹,大杯的留给了自己。邵成禹说我健身,不喝甜的东西,她惊讶:“你当医生还有空健身?”
“时间嘛,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会有的。”
邵成禹长得斯斯文文,就是有时候突然会蹦出几个特别老土的词,弄得孟书妍以为在跟自己的爸爸讲话。他们第一回见面,她出门磨磨蹭蹭,迟到了足足二十分钟,他也不生气,悠然自得地说:“好事多磨。”
回家以后表姐问她:“邵医生怎么样啊?”
她老老实实地回答:“挺好的。”脾气好,长得好,职业也体面,就是不来电。
“邵医生也说你挺不错,你们改天再出去玩呗?”
孟书妍自认表现并不好。迟到不说,讲话也不积极,邵成禹抛出一个话梗,两人你来我往不过三个回合,就在她这儿断了。按她自己的眼光来看,既无趣味,也没礼貌,这个邵医生竟然还想约她出去,八成是眼睛有毛病。
邵成禹又跟她一起出去吃了两顿饭。他跑来问她:“林风眠的画展看不看?”
孟书妍只知道有这个人,对他的画是一窍不通的,随口应下来。两人在美术馆门口碰头,买了票走进去,邵医生低声给她解释画作的年代和技法。
“你还学过这个?”孟书妍惊讶。
“一直学到高中。”他颇有点得意。
孟书妍竖起大拇指,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牛逼。”
邵成禹怔了怔,不由失笑。“哎,你跟谁说话都这样?”
“哪样?”
“缺心眼啊。”他嘴边有个梨涡,笑起来特别明显,年龄一下减了好几岁。
在热气氤氲的火锅店里,这人坐在她跟前又开始笑,孟书妍被他笑得浑身不舒服,“邵医生,我脸上写字了?”
“嗯。”他点点头,没等她跳起来反驳,立刻又开启了一个新话题:“哎,给你讲个笑话,不好笑这顿饭我请。”
“您请说。”
“昨天晚上我在医院值班,晚上十一点了,突然有人来挂急诊科,说戒指卡在手指上拔不出来了。”邵成禹看她不以为然的样子,表情唰的一下就严肃起来,“你别笑啊,这个还挺严重的,要是卡久了,血液循环受阻导致手指坏死,截肢也不是没可能。”
孟书妍被唬住了:“然后呢?”
“那位一进来,嚯,保守估计二百八十斤,手指头跟小胡萝卜似的,我寻思这么丁点个戒指他怎么戴进去的啊,一问,你猜怎么着?”
服务员把锅底和蘸料都端了上来,邵成禹开始往锅里下肉,孟书妍却已经被他说相声一样的叙事手法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怎么着?”
“戒指是二十年前跟他老婆结婚的时候戴上的。俩人吵了三五年,那天晚上实在吵得过不下去了,这男的就说离婚吧,老婆说离就离,结婚戒指还是我妈置办的呢,先把婚戒给我拔了。没想到二十年长了一百斤肉,都是爱的馈赠,怎么都拔不出来……”
“嗨。”孟书妍拣了一筷子肉塞进嘴里,边嚼边说,“这不是侵占医疗资源吗……”
话没说完,辣味直冲鼻腔,她被刺激得狠狠咳嗽起来,顾不得许多,端起奶茶一口气怒饮半杯。邵成禹第一次见人这么喝饮料,又是新奇又是觉得好笑:“哎哎哎,不能吃别吃。”
孟书妍接梗的时候脑筋倒是转得很快:“看不起我?”
“哪敢看不起您啊。”邵成禹把他面前的奶茶也推过来,“这杯您也帮我喝了吧,反正我健身,也喝不了。”
孟书妍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再给你点个不辣的?”
“今晚我请客是吧?”她捂紧了钱包,“不必了,我就爱吃辣的。”
邵成禹也竖起大拇指。
一片蒸腾的水雾里,孟书妍突然想起吴明川。金边的餐厅里,夕阳灿烂如同融化的彩/金,透过玻璃窗洒在地板上。他认真仔细地问过她的饮食偏好、有否忌口,为她点一碗清汤牛肉粉、一盘清蒸鱼。
吴明川是天下独一份的美梦。做事井井有条,待人彬彬有礼,英俊到让人不好意思看,仿佛对谁都很温和,却拒她千里之外。
邵成禹不一样。邵成禹快活、有趣、爱说说笑笑,她干什么他都觉得有意思。他穿着卫衣来接她去吃火锅,指着上头信川大学医学院的标志说:“火锅专用外套。”在学校和医院这种封闭环境成长多年,还是一派天真,跟大学生没什么两样。
孟书妍突然放下筷子,捂住腹部。
“怎么了?”邵成禹问她。
“肚子疼。”她小声地说,头上冒出汗珠。
千里之外的南国,孟书妍的梦中人正坐在机场门口的贵宾室里,等待父亲口中的贵客。
两个小时前,吴明川被吴森一个电话叫回了金边。他忙了一整天,午饭都没有吃,匆匆忙忙地就被撵到了机场,消化液在空空的胃里翻江倒海,他一阵眩晕,胃部的绞痛几乎令他脚下发软。司机伸手来扶,被他摇着头挡开:“没事。”
广播里播送出航班到港的讯息。吴明川拍平了外套上的褶皱,强打起精神往外走,陈季宁拖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已经走到了门口,见到他,笑了笑打招呼:“小川哥。”
所谓的贵客,是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吴明川愣了半晌,接过他的行李,“怎么突然回来了?”
“想家。”
陈季宁是七年前被送出去的。陈季琰起初只想着眼不见为净,能丢多远就把他丢多远,最好一辈子都别回来;之后又因为各种各样的考量,防着某些人拿陈季宁扯大旗耍花样,更是严令禁止他回国。
这七年里陈季宁只回来过一次。那是十五岁,他在美国孤零零地待了两年,实在是熬不下去了,自己偷偷买了机票跑回来,结果刚入海关就被吴森截住了。原来他所有的信息都被陈季琰掌控得一清二楚,前脚用信用卡付了钱,后脚她就知道他人在哪儿、坐哪个航班、什么时候入境。
彼时陈季琰正为土地官司的事焦头烂额,根本无暇惩治这个不听话的弟弟,而她本人也对姐弟相见毫无兴趣,因此只让吴森把他带去一个小别墅里,坐牢一样地坐了五天。到第五天,她终于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了,吩咐吴明川给他买好机票、送他回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