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清穿]——唇齿留香
时间:2020-12-06 09:54:37

 
 
第四章 
  正院是个小三进的院子,最前排房屋多用做待客,中间一排房屋才是起居室,最后面几间后罩房留做下人房、库房并小厨房。
  前两排屋舍之间还有个颇大的庭院,靠北边儿的地方摆着个西洋钟,闷重的声音响了七下,正院的一等丫鬟石榕领着两个低眉顺眼的丫鬟、四个粗使婆子进了正屋。
  垂首站在魏紫身后的如烟脸色一白,头垂的更低了些。
  这时,一直端着茶盏有一口没一口小饮着的福晋才让侍女接过茶盏,扬了扬下巴,道:“魏格格,你院子里伺候的人该换换了。这几个都是老实本分,手脚伶俐的,你带回去用着吧。原先那两个二等丫鬟和粗使婆子都让石榕带走便是。”
  魏紫听到如烟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她咬着唇做出一副犹豫的模样,见福晋面冷了才糯糯应道:“是,谢福晋赏。”
  福晋嗯了一声:“时候也不早了,你身子刚好,这就回去吧,免得晒着。”
  她向来不会放下身段与后院的女人寒暄,但行为举止都再合适不过,恩威并施,十足的大妇模样。
  候着的石榕道:“魏格格,请。”
  魏紫站起身,行礼告退。
  待到魏紫一行人的声音也瞧不见了,福晋才揉了揉眉心,搭着一等丫鬟月华的胳膊回了堂屋。
  正院摆设雍容大方,所用之物无一物不精巧,侍奉之人无一人不规矩。
  可它的主人却对满室华美无动于衷,厌厌的进了屋。
  若是可以,她一点都不想见到这些女人…福晋躺在榻上,身后的丫鬟正轻手轻脚的拆着头发,头发全放下后,又轻手轻脚的按摩起来。
  福晋挥了挥手,让按摩的丫鬟走开,闭目躺着,不发一言。
  月华捧了花蜜水奉上来,蜜水味甜而色清,看上去十分可口,但福晋只睁眼看了一眼,便疲惫的闭上了眼,“撤下去吧。”
  “福晋,可要递牌子请个太医来瞧瞧。”守门的丫头挑开了帘子,王嬷嬷进了屋。
  听到王嬷嬷的声音,福晋才睁了眼:“不打紧,天一热就这样儿。”
  这天气已是热了起来,可福晋自从去年失了弘晖阿哥,身子就没有以往好了
  ,人也郁郁的紧,是以屋子里只有打扇子的丫头,没有冰盆。
  王嬷嬷没有再劝,福晋没了孩子手里就只有管家权了,若是病了怕是管家权都要先分出去。她只笑得满脸褶子:“过两日便要发分例,魏格格那里可要按规矩来?”
  往日她病着的时候,除了月例还要再从公中拨出去银子给她瞧病。若是个病的没那么重的定要自己使钱,可魏格格神志不清后,伺候的丫头不敢动她带来的包裹,只得求到福晋处了。
  福晋痛失爱子,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安排。如今转眼一年都过去了,没成想人还能好起来。
  “先不急,这两个月先按前几个月的来,就当是给她补身子用。六月间再按规矩来。”公中不缺那点子银子,福晋眯着眼,想起那张娇俏的面庞,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今日李氏倒是大方,她便成全她的大方又如何?
  福晋眼中闪过一丝嘲弄,正欲闭目小憩片刻,却听见王嬷嬷小心翼翼的询问。
  “福晋,魏格格大好了这事儿可要......向贝勒爷那里禀一声?”
  美人榻上的瘦弱女子沉默了片刻,不疾不徐道:“嗯,换了下人的事儿也说一声。”
  “是。”王嬷嬷点头。她当日在听雨轩欲言又止便是为着今日。
  病弱归病弱,管制不力归管制不力。她们府的这位爷最重规矩,向来看不得主不成主,奴不为奴的样子。
  那位魏格格太让人心惊,不出手压制一二怎么叫人放心。
  魏紫心情甚好的出了正院。这一招她自然是和魏夫人学的,不过当时魏夫人是用来对付魏老夫人,又在魏忡那里吹了吹枕头风,最终是让魏忡以为老母太过插手儿媳房中庶务,心生不喜,连带着随后来投奔的远方表妹也表现淡淡。
  而她,则是不想坏了形象又想换人伺候,一举两得。
  与人斗,果真其乐无穷啊!
  听雨轩里自然是寻不到百合和柔月的,石榕不想白跑一趟也不能白跑一趟,当下便笑道:“魏格格,这两个二等丫鬟高点儿的叫金娥,圆润点儿的叫眉芳,还请您借新人给奴婢使使,好叫奴婢把那两个躲懒的扭走,也好向福晋交差。”
  至于粗使婆子向来是不能污了主子的眼的,除了扫洒都
  在屋里猫着,待寻了百合和柔月再一并带走就是。
  这也意味着,粗使婆子们可没有躲闲偷懒,但换两个人哪有换六个人来的显眼?
  石榕笑意不减,看向魏紫。
  “随你使便是。”魏紫抿唇笑了笑,看了眼挂的高高的太阳,道:“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会儿。”
  看起来就像是有些不忍却又顺从的模样。
  石榕笑道:“魏格格身子刚好,平日也不要太劳累了。”
  如烟扶着魏紫进了寝屋,替魏紫脱下花盆底时,惊呼一声:“格格,这......”
  雪白的足衣上透着几分血色,大都在花盆底穿在足上的边缘处,看着十分骇人。
  原先的魏紫自然没有这般娇嫩的肌肤,这一切自然都是牡丹精魂的功劳。精魂养人,好处可不止这些。
  魏紫几乎是享受着这种陌生的感觉。疼痛,是这样的滋味吗?
  低着头的如烟没有看到魏紫唇角的笑意,她正小心翼翼的给魏紫脱下足衣。这才发现虽然血迹吓人,但伤势只是擦伤,她松了口气道:“主子,奴婢去给您拿药来。”
  “嗯,你去吧。”魏紫没有抬头,在如烟出去之后还伸出手碰了碰伤口,突然加重的痛意让她闷哼出声。
  像是被惊吓到的狸奴,魏紫瞪圆了眼,缩回了手,不敢乱碰了。
  如烟拿来了药后,轻轻的在伤口上敷了一层,没有再给魏紫穿上足衣。
  魏紫又看了会儿伤口,打了个哈切,早上起太早,这会儿又困了。
  她揉了揉眼,不怎么熟练的脱下外衣,侧躺到了床上。
  屋外忽然传来了噪杂的声音,隐约传来女子尖锐的喊叫声。
  “格格——魏格格!!您怎么能这么狠心!”
  刚将药放好的如烟咬了咬牙,进了寝屋,却见原在榻上躺着魏格格不知何时已经躺到了青纱帐内,一动不动的。
  如烟叹了口气,以为她在暗自伤神,又听到屋外不依不饶的喊叫声,脸上带了怒意,放下帘子向屋外走去。
 
 
第五章 
  石榕身为福晋身边的一等侍女怎么可能连拿捏两个下人的本事都没有。
  是以堂屋中一有人走了出来,她便呵斥出声,吓得百合和柔月慌张闭口。
  “如烟妹妹怎的出来了?都是我不好,没能制住这两个丫鬟,扰到了魏格格。”石榕面露歉意,转脸又冷冷道:“若是再让我听到你们管不住自己的嘴,便去洗衣房待着吧!”
  百合和柔月一颤,缩着头不敢再闹了。
  洗衣房向来是最苦最累的去处。冬日冷水洗衣,夏日烈日晒衣,从早到晚不得歇息,一个不小心弄破了主子的衣服还会被责罚,但凡是府里侍候的没一个想去的!
  如烟暗恼,方才不管,她一出来便在她面前逞威风,正院的人实在可气!可若没有福晋授意,再给石榕一百个脸面她也不敢在主子院里这般行事。说到底还是自家主子无宠,才会被人拿捏。
  心中再气,面上也不敢显露一分,如烟扬了笑道:“石榕姐姐哪里的话。格格已经睡下了,我出来不过是想跟这两个刁奴说几句话,不知方不方便。”
  睡下了?
  石榕笑道:“没扰到魏格格便好。时间还早,妹妹自便。”
  话虽这么说,石榕却连脚尖都未动,笑眯眯的瞅着如烟。
  如烟面色不改,上前一步,低声斥道:“格格待你二人如何你们再清楚不过,为人婢者,不守本分,不敬主子,千刀万剐都不为过!格格病时,不与你们计较。福晋明察,发现你们玩忽职守,这才让石榕姐姐来拿,你们竟还敢在听雨轩喧闹,让石榕姐姐为难,实在可恨。今日出了这听雨轩,你们便同格格再无干系,日后好自为之!”
  百合和柔月碍着石榕的话不敢回口,让如烟出了口恶气,还驳了方才所谓的魏格格心狠之言。
  怎么能是魏格格心狠,分明是魏格格心善,加上病中精神不济才让刁奴钻了空子。此时更不是魏格格驱人,而是福晋明察秋毫,替魏格格出头呢!
  石榕没想到听雨轩的丫鬟这么伶牙俐齿,只能认下这话:“正是如此。时候不早,我先去处置这两个丫头,金娥和眉芳可得再借我一会儿。”
  “这是自然,姐姐正事要紧。”如烟妥帖的送走了石榕,没了人影才咬了咬后槽牙。
  提着膳盒回来的庆安远远的看到如烟现在听雨轩前,忙加快了脚步,扬声道:“姐姐,可是格格饿了?”
  如烟顺着声音看过去,见到满额大汗的庆安,她跺了跺脚,走上前去,接过了膳盒。
  “你这么急做什么,快擦擦去堂屋歇会儿吧。格格睡下了,早膳不急着用。”
  庆安笑着跟在如烟身后进了堂屋,一进屋便被迎面而来的冷气吹得通体舒畅,简直要喟叹出声了。
  早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主子都用的惯太监,别地儿不说,单单四贝勒府后院就有多少太监不能进屋伺候。
  原先庆安也以为魏格格用不惯太监,没想到病好了之后就让他进屋伺候,冰盆也放在堂屋。夏日里简直是救了庆安的命,若是中暑了指不定就要挪走,病的久一点更要被送去庄子,能不能回府还是两说。
  思及此处,庆安不由得点了点头,赞同起如烟常说的魏格格心善。
  能遇到一位心善的主子,实在是让人庆幸。
  ......
  胤禛正值壮年,晚膳后两三个时辰后往往会再用些小食,又因着他向来讲究养生,小食也不会多吃,只是垫一垫肚子。
  谁料今日他让苏培盛上些小食时,苏培盛却道:“爷,福晋派了人来送些羹汤,说是不打扰您办公,人在耳房候着。”
  正执着卷宗的手顿了顿,胤禛道:“传。”
  苏培盛退出书房,使了门外候着的王正,“去叫正院的人喊来,爷要见人。”
  门外数个小太监,苏培盛偏偏使了王正自然不是巧合。这是因为王正是苏培盛刚收的徒弟,正每日放眼皮子底下□□着。
  “诶!徒儿这就去。”王正利索的应了声,小跑着去了耳房,扣门喊道:“贝勒爷传。”
  屋里已经候着半个时辰的月华忙往外走,今儿天热,再晚一会儿,怕是羹汤都要稠了。
  “月华姐姐。”王正笑道:“随我来吧。”
  月华不止一人来的,她身后还跟着个提着膳盒的丫鬟,因此双手还空着,见了王正便塞了个荷包,“劳烦你来喊我。”
  苏培盛的自然是刚来的时候便给了,忘了谁的也忘不了他的。
  王正笑意更浓了。纵使他师傅是苏培盛,又在主子爷跟前伺候,对着正院的大丫鬟也是客客气气的,更何况还收了孝敬。
  “姐姐哪里话,这边请。”
  王正将月华二人领到苏培盛面前,又由苏培盛领进了书房,片刻后苏培盛又领着提膳盒的小丫鬟出了书房。
  王正凑到他师傅身边,眼睛瞅了瞅那小丫鬟,小丫鬟立刻便走远了些,王正将鼓鼓囊囊的荷包从衣袖里露出个头,伸到苏培盛眼底下。
  苏培盛眉毛都没动一下,手腕一挥,拂尘便拍在了王正手上,王正一抖,听见苏培盛道:“自个儿收着,拿好!”
  王正嘿嘿一笑,将荷包塞好,低着头站到苏培盛身后。
  书房里,月华已经摆好了带来的羹汤并点心,收拢了膳盒,立在一侧。
  书桌上的东西已经被收走了,此刻只有吃食。胤禛摸着手里的佛珠,淡淡问道:“福晋有什么事?”
  一般正院差人来送汤送点心便是福晋有事儿要同胤禛说,但又不算特别要紧的事儿,不然也不会让侍女来传。
  多半是后院的琐事。
  月华垂首,恭敬道:“回贝勒爷,魏格格病大好了,今儿早还来请了安。只是魏格格身边下人侍候不当,给换了六七个。”
  “魏格格。”胤禛似是想了想,才道:“病好了?”
  “是,全好了。”
  也不是胤禛对后院疏忽,而是这魏格格自从入府便告了病,他连人都没见过,能想起来已是他记性好。
  胤禛道:“爷知道了。她身边的下人跟她生病有关?”
  月华回道:“多是些偷奸摸滑的,未能好好侍奉魏格格。”
  “换人这种小事,福晋自己拿主意就行,日后不必再跟我说。”胤禛瞥了一眼桌上的百花酥,缓了下,道:“退下吧。”
  月华回去后将书房对话一一复述给福晋听,只是她低着头,看不到神色。
  正抄写着佛经的福晋“嗯”了声,道:“我知道了。”
  王嬷嬷不禁问道:“那贝勒爷的意思是......”
  福晋低笑一声,道:“今儿已经晚了,想来爷明日会去看看魏氏。至于下人......他只是不耐我这些手段,没什么。”
  王嬷嬷欲言又止。想问福晋既然知道贝勒爷不耐,为何还要多这么一嘴。可看着福晋沉静的侧颜,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
 
 
第六章 
  五月正是酷暑难耐的时候,习惯了热意的人还能在日头底下待一会儿,换成了各位主子们,走上几步便已受不了了,需得慢慢的走,一边走一边着人在侧打扇才行。
  就如同此刻的钮祜禄格格,她穿着身靛青色氅衣,布料柔软,材质轻盈,一边还有丫头打着扇,看上去才没那么狼狈。
  “格格,您何苦走这么一趟!”来慈低声道。
  钮祜禄格格捻着帕子拭了拭鼻尖的汗珠,面带浅笑:“我与魏格格一同入府,情分不浅。本想昨日请安后请她来白桦院坐坐,谁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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