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帐——荔枝很甜
时间:2020-12-06 10:04:49

  她跟在陆九霄身后戚戚地想,为何别人家的兄长是那样和善,就像对门的忱哥哥,而她的兄长却是一副很烦她的模样……
  陆九霄领她到了坤宁宫,几位夫人正在里头与皇后话家常,他称要去寻五殿下便走了。
  陆菀不敢留他,更不敢提出要与他一道去,目送着他的背影走远,垮着小脸便要踏进宫殿。
  可她一低头,才发觉自己这身新衣裳掉了颗琉璃扣!
  她拧眉思忖,沿途而返。
  就在方才那个园子里,一模一样的地方,陆九霄将李二踹到了花坛上,二人打得不可开交,将皇后命人新栽的盆栽捣了个稀碎。
  陆菀捂唇,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毫无疑问的,回到侯府后陆九霄便被陆行伺候了一顿家法,关进了松苑,还免了他的晚膳。
  陆菀才知晓他并未与陆行解释,着急忙慌地奔向梅苑解释一通,陆行沉默了许久,可这对父子性子极其相像,他是不可能拉下脸同陆九霄道歉的,便让厨娘做了几道热菜,叫陆菀“偷偷”送去松苑。
  她将食盒从支摘窗上递进去,趴在窗台上嘘寒问暖道:
  “哥哥你疼吗?”
  “嬷嬷给你上药了吗?”
  “我这有糖,你吃吗?”
  “啪”地一声窗子被阖上,只听里头传来一句不耐烦的声音,“吵死了。”
  陆菀对着窗子眨了眨眼,“我明日还来。”
  那之后,陆九霄便是要上天摘星星,陆菀也能在下边给他扶梯-子。
  ……
  ……
  陆菀靠在床柱上睡着了。
  又过一炷香,沈时葶折腾得鬓角都叫汗打湿,她心探了探陆九霄的额头,还是烫的,但已不似方才那么烫。
  她松了口气,呆呆地坐在床边。
  天知道,她方才听廊下的姑娘说“凶多吉少”时是怎样的怔然,心跳似是都停了一拍。
  她想,他这样嚣张的人,就不该如此狼狈地闭着眼,更不该永远闭着眼……
  陆九霄睁开眼时,恰就撞上小姑娘那双泛红的眸子。
 
 
第93章 别哭了
  四目相望,沈时葶愣住。
  直至榻上传来男人倒抽一口气的声音,她才捂着唇蹭的一下起身,一个懂医术之人却难得足无措,她颤着声儿道:“我去喊太医。”
  “等——”陆九霄伸出想拉住她,冷不丁疼得哼了声。
  沈时葶红着眼,着急忙慌地坐了回去,“怎么了?”
  “先别叫人。”他忍着胸口的疼道,“什么时辰了?”
  “亥时过两刻。”
  陆九霄闻言蹙了下眉头,才个时辰多,尚早。
  他道:“子时再叫人,嗯?”
  沈时葶不言不语地看他,他说子时再喊人,她便没再有动作,但她却也没问缘由,只是那眼下的红更深了两分。
  他今日反常地不许陆菀出现在避春园,再结合他方才所言,可想而知,今日之事,多半是有预谋的。
  这一箭,或许是陆九霄计划里的,正如他计划要在子时才“醒”一样……
  可他真真险些就死了!
  思此,难过之余,小姑娘心底还生出一股怒意,然这怒火却又不能对着伤重初醒的人发,硬生生将自己一张脸憋红。
  陆九霄以为她是吓的,伸想去牵她,“这不是醒了吗。”
  他的落了个空,沈时葶起身道:“我去拿水。”
  她话里,连“世子”这两个字也没有了。
  陆九霄愣了一瞬,看她身姿婀娜地走到桌边,倒了碗水又缓缓归来,坐在塌边,捏着玉勺道:“高热还未褪,先喝点水。”
  她低头吹了吹,将勺子抵在他唇边。一切都十分自然。
  陆九霄迟疑了一瞬,干涩的唇微张,温水顺着勺沿入喉,他饮了几口,一时分神去看她,猛地呛了口水,拧眉咳了几声,不由扯到胸口的伤,男人面色一白,眼尾都疼红了。
  沈时葶忙搁下碗,那帕子去擦他的唇角的水渍,“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她掀开被褥一看,并未有血迹渗出,缓缓松了口气。
  一时间,一人坐着,一人躺着,相顾无言,并无半点动静。
  半响,沈时葶给他掩了掩被褥,“你睡吧,子时我去请太医。”
  陆九霄看她,越看越不对劲,他捏住姑娘的,摁了摁心道:“怎么了?”
  沈时葶摇头,压平被沿道:“没,你别说话了,一会儿胸口疼。”
  男人抿唇,无力地哂了声,道:“你这样我怎么睡?”
  几乎是话落的同时,小姑娘的眼泪簌簌而下,为了不吵醒陆菀,她忙捂住唇。
  见状,陆九霄便想肘撑床坐起来,又被沈时葶匆匆摁住。他顺势拉住她的腕,将人往下一带,“说说。”
  她一撑在他身侧,哽咽道:“世子就没想过,若是,若是醒不过来呢?”
  陆九霄顿了一下,指腹抹去她的眼泪,掀开被褥给她看缠住的伤口,“并非正心脏,偏了两寸,就是疼了点,没别的。”
  其实若是给人挡箭,扑过去应是背对羽箭的方向,箭要从背后刺入才是,可他当时推开宣武帝后回了身,所有人都看到一支箭射陆九霄胸口,随即他下意识握住箭柄,跪地而倒。
  实则是在箭入胸腔前几寸的距离,他就徒接住了赵淮瑨那支箭。
  与其说是射-,不如说是他自己扎了自己一箭。
  诚然,为了将戏做足,他下是不轻,但箭头刺入胸口的角度和深浅都是有所把握,他并非没有给自己留一丝余地。
  可他的话,却让小姑娘的眼泪愈发滚烫。
  他算得那么刚好,又那么险……
  “别哭了别哭了。”陆九霄无奈一叹,抬捏了捏她的后颈,将她往下压,直至贴到那两瓣唇。
  男人轻吮了一下,并未深入,而是来回碾磨,直至将她未涂口脂的唇磨红,颇有些讨好和安抚的意思。
  最后“嘬”了声,他稍稍分开了点间隙,挑了挑嘴角道:“我还没去贺家提亲呢,死不了。”
  “谁要嫁给你,我今日都想好了,你若是醒不来,我就嫁个性子比你温和的人。”
  陆九霄眯了眯眼,又捏了下她的后颈道:“你敢?”
  “我就敢。”她咬了咬唇道。
  他真真是给她气笑了,然这一笑免不得牵动胸口的伤,他“嘶”了声,“你气得我胸口疼。”
  沈时葶顿了顿,紧紧抿住唇。
  陆九霄看她轻颤的眼睫,染着薄红的眼尾,说不心疼是假的。
  他指腹摩挲了下姑娘的眼下,哑着声道:“别哭了,嗯?”
  又过一刻钟,他见直坐在床头的姑娘,还是忍不住道:“回去睡吧,这有陆菀。”
  沈时葶抬了抬眸,她知道眼下她不能彻夜留在此处,且他既已醒了,便没有大碍,是以无声点了点头——
  在等待陆世子转醒的这几个时辰里,避春园的夜静谧无声,正子时,忽然脚步声嘈杂了起来,太医纷纷而至。
  又
  是诊脉,又是查看伤口,见他清醒,险些就要跪在窗边告谢上天了。
  行宫正殿,宣武帝本就心事重重,夜不能眠,一听此事便起身穿戴整齐,去往避春园偏殿。
  见陆九霄那奄奄一息的模样,他忙道:“快别起身。”
  宣武帝转而去问太医状况。
  而另一头,赵淮旻亦是难以入眠。
  实则他白日里就后悔了,那场刺杀过去,他望见陆九霄浑身是血的倒在父皇面前,他肠子都悔青了。
  可当时那个情形,躲开完全是下意识反应。
  但这事吧,愈想愈不对,愈想愈诡异。
  他翻了个身,仔细回忆了下刺杀前避春园的状况,当时他第一个开弓,随后他将弓箭递给陆九霄,要他给众人露一,陆九霄并未拒绝,只伸接过。
  就是这其间有些诡谲,究竟是哪里……
  倏地,赵淮旻猛地坐起身子。
  是了,陆九霄根本没有接住弓-弩!
  那把弓掉在地上,随即四周的丛林才飞来乱箭,弓落在前,刺杀在后,而不是因刺杀才没接住弓-弩,这其间的顺序一调换,此事便大不相同了。
  他不是没有接住弓,而是压根没有打算接!
  而陆九霄当时的反应极快,快到仿佛已经提前预知了这场刺杀……
  赵淮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忙更衣去往主殿。
  宣武帝很晚才归来,见他在殿外徘徊,疲倦地拧了拧眉心,“深更半夜,你好好不歇息,又来作甚?”
  听听这语气,与昨日夸他猎物多时已是一个天一个地。
  一想此事是陆九霄的阴谋,赵淮旻情绪难掩激动,“父皇,此事有鬼!”
  宣武帝蹙眉看他。
  赵淮旻握拳,“这场刺杀根本是陆九霄提前安排的,救父皇也全然在算计之,父皇,陆九霄根本不似面上看着那样简单,他定是有更深的预谋,您可千万——”
  “你给朕住嘴!”宣武帝怒喝道。
  他还以为赵淮旻能说出什么不一般的说辞来,没想还是这种幼稚的段!
  “彭誉,你说。”
  彭公公垂头上前,“四殿下,陆世子那一箭正胸腔,就连瞿太医都说了,能醒来全是老天保佑,若是那箭再往深了两分,可就真没命了。”
  “可——”
  “难不成你要说,陆九霄是知晓那箭自己长了眼,才故意上前给朕挡箭吗?!”
  赵淮旻握紧拳头。
  宣武帝冷哼一声,“既如此,你跑那么快作甚?”
  赵淮旻的脸彻彻底底白了下来。
  打他在避春园躲开的那一刻开始,宣武帝的心或许未必全偏向陆九霄,但一定不在他这儿了——
  时间缓慢,两日过去。
  冬狩依旧进行着,并未因这场毫无头绪的刺杀便提前返京,只是陆九霄因身子不利,只能暂住在避春园的偏殿。
  沈时葶不好常去瞧他,只能从贵女们的谈资得到一两句消息。
  例如,今日陆世子嫌药难喝,又对太医动怒了。
  沈时葶闻言小小的眉头揪起,这人是没有自知之明吗,自己身子什么状况,都什么时候还嫌这嫌那的……
  未时,沈时葶随贺凛到偏殿时,还未及进门,便听“噼里啪啦”一声响。
  推门进去,两名太医颤巍巍地跪在榻前,棕黑色的药汁泼了一地,米白色的瓷碗可怜兮兮地滚落至角落,陆菀垮着张脸远远瞧着,而榻上的男人面色沉沉,拽得二五八万像是能上天似的。
  与两日前那个堪堪转醒,气弱体虚的人,仿佛不是一个人。
  兄妹二人皆是默了一瞬。
  陆菀如见救星,拔腿奔来,“阿葶!”
  贺凛昵了眼陆九霄,道:“阿葶,你去重新熬个药。”
  沈时葶自是无异议,便让太医领着她去了后厨。
  见贺凛来,陆菀也识地以陪同沈时葶的借口离了偏殿。
  直至殿门阖上,贺凛才收回目光,拧眉看榻上的人,“那个太医是李家的人?”
  陆九霄扯着嘴角点点头。
  一阵静默,贺凛沉声道:“我想法子让圣上给你换个太医。”
  陆九霄懒懒地“嗯”了声,“圣上如何了?”
  “赵淮旻连着两日请安都吃了闭门羹,皇后近日脸色也不大好。”
  陆九霄勾了勾唇,说有多喜悦倒也也没有,这些都是他们早就预料到的,只看圣上后续还有没有动作,能否刺激到李家。
  只有让李家知晓自己再无半点会时,他们才会破釜沉舟。
  不几时,“吱呀”一声,殿门被推开,是沈时葶与陆菀回来了。
  陆九霄与贺凛默契地收住话题。
  沈时葶端着药,习惯使然地坐在床头,吹了吹勺子里的药汁,递到他唇边道:“我加了点蜂蜜,没那么苦。”
  陆九霄勾了勾唇,低头抿进。
  她接连
  喂了两口,第勺时男人皱了眉头,“烫了。”
  “哦。”小姑娘低头多吹了两下。
  贺凛压着眉梢,冷飕飕道:“他是自己没有妹妹吗,使唤你?”
  闻言,沈时葶与陆菀皆是一顿。
  沈时葶耳尖红了两分,将药碗往陆菀那递了递。
  天地可鉴,陆菀是真心想要接过的,然双刚往前伸时,便遭了自家兄长一个冷眼。
  二姑娘蓦地捂住自己的唇咳了两声,“我,我这两日染了风寒,不好走近,我还是去门外站着吧。”
  说罢,她逃似的跑了。
  沈时葶一僵,忽然上一空,陆九霄十分善解人意地接过药碗,“我自己来吧。”
  男人乏力地搅了搅药汁。
  忽然,“噹”地一声,玉勺落进药汁里,陆九霄掩唇咳了咳,这一咳,他那张脸变戏法似的就白了。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沈时葶攥了攥心,一边瞅着贺凛一边接过陆九霄的药碗,小声道:“还是我来吧。”
  望着陆九霄那一脸心满意足的模样,贺凛嘴角微抽,再去瞧自家幼妹,他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第94章 
  半月之久的冬狩过去,众人整装返京。
  时至十月旬,微风乍寒,吹得人心口都在发凉。一路山高水远,至十月廿五才堪堪抵京。而这次帝王返京,有许多事便与半月前大不相同了。
  例如,前营都尉一职有了着落,羽林卫指挥使的职位却空出了出来。
  十月廿六一早,彭公公便叩门贺喜,满面红光地展开圣旨,陆九霄由羽林卫指挥使调任为前营都尉,前者是四品,后者是品,是名副其实的升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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