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满仍是笑盈盈，“对啊。”他爽快地一口肯定。
亚克拉姆一噎。
道满歪着脑袋，“我早就说过了嘛。亚克拉姆君是第一个问我要诚意的人。”他悠悠慨叹着，“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相信我有诚意这种东西呢。”
慧眼识诚·亚克拉姆第一次被叫对名字，又想吐血。
这个平安京之屑以前叫错他的名字果然是故意的！
道满还能更屑一点，他继续道：“当然，事实上我也没有诚意可言就是啦~”
最后语调上扬，他居然还在得意洋洋。
这究竟是怎样的脑袋和脑回路啊？！
真不愧是平安京贵族中一股泥石流，平安京之屑。
道满想了想他那遥远的童年，那两位作为冬官的父母和高门大宅已经在记忆里无限模糊，他笑眯眯地道：“毕竟我只是长在一个小渔村嘛，我这个人其实不太喜欢废话，喜欢直来直往。”
所有人：？？？
芦屋道满九曲回肠的黑心肝居然能和直这个字沾上边？
八叶匪夷所思。
亚克拉姆回以一口血。
元宫茜后知后觉开始担心自己的安危。
嘤。这个芦屋道满有点变态，跟《雪见月的初分》里的一点都不像！亏她还磕过光满的cp！好气哦！这个道满这么OOC了，那她的流光姬呢？！她的流光姬莫非是虚拟的？想哭~
少女的思绪跳脱，很快又自顾自陷入纸片人的困惑中。
八叶中见她开始流眼泪，丝毫不知少女的悲伤和怅惘，正想奋力一搏。却见元宫茜脸色变幻，无比复杂，终于她下定决心似地咬咬牙，大声道：“我要死也得死个明白！”
道满挑眉。
元宫茜吸吸鼻子，“你、你……”这张脸是符合她对纸片人想象的，更难过了，“你听说过流光姬吗？”
八叶及反派：？？？
八叶之一天真和诗纹想扶额，茜是雪满老师的忠实粉丝，也是流光姬系列的忠实读者。
八叶其他人都是平安京内的贵族或武者也曾听闻那位晴明的神女的故事，但是那位殿下神秘莫测，行踪隐晦，鲜少出现人前。那位殿下不知名讳尊位，因晴明的一句诗，大家便称之为流光姬。但如果神子想依借那位殿下的力量怕是鞭长莫及。
道满略一愣。
他眨着长得不像话的睫毛，仔细打量元宫茜，半晌语气倏地轻柔起来，“神子既然这么问了，我似乎也该回答你。”
元宫茜眼巴巴地看他。
芦屋道满似乎被这个问题提起了兴趣。他随手甩出几张符纸，让阵法运行更快一点。然后抬手为自己安了把椅子，坐下。
然后悠哉游哉开口：“虽然这个称呼出自晴明的诗，但我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合适的名字。”像是随口起的头，但他说这话时的声音像天上的云，飘逸又柔软。“我第一次见她，我就疑心她来自月上仙宫。”
其他人面露震惊，万万没有想到流光姬居然真的和道满有关。
元宫茜一下子精神振作起来，她就知道流光姬是真的！
道满以为他也忘了那段过往，但其实那段记忆随着年月越来越清晰。他甚至清晰地记得那座芦屋的每一处角落。
“那是海边，她从大鱼嘴下救下了我。我请她吃了鱼，然后带她回了渔村。后来我们一起搭建了一间芦屋，她教村里小孩读书，我是她的助教。我们朝夕相处，引为挚友。我没有问她的来处，因为我心里已有猜测。但不管她来自哪里，她在我心里就是踏月而来的小殿下。”
芦屋道满厚颜无耻地篡改了某些事实，仗着没人知道，可劲地吹他和小雪的神仙友情。
“后来我们失散了，虽然有某狐狸精的百般阻拦和干扰，但是我们再次相逢。相聚烤鱼，兜风玩耍。我和小殿下的情谊之深厚旁人是不会明白的！”
听在元宫茜耳里。
嘤。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啊？！！
她现场磕糖，如痴如醉。
咳，芦屋道满所言“狐狸精”……
其他人一脸诡异和复杂。
平安京的人大多都听过神女和晴明的故事。那个版本是年幼相遇，年少相护，祗园佳节，二人相约同行。默契十足，情意绵绵。
但是，道满风筝的故事私底下也流传甚广。
安倍泰明是晴明的大弟子，也和晴明有更复杂的关系。
他怒不可遏，“你胡说！！”
道满反手就是一个禁言咒。
他挑眉，“我遇见小殿下在前。而且被当风筝放也是我们关系好的体现，知道不？”
他封住了人的嘴，谁能回答他啊。
道满满意地当被默认了。
只有元宫茜真情实感的狂点头。
道满现在倒是看这个龙神之子顺眼不少，不说别的，至少她很有眼光。
一个敢讲，一个居然也敢听。
两个人都真情实感极了。越说越气氛热烈，旁若无人。
其他人面瘫着脸，匪夷所思。
平安京面临生死危机，阵法还在不疲倦的运转，四季还在疯狂轮替。本应该英勇抗敌，奋力一搏，不然也该焦虑紧张，忧国忧民。为什么现在他们却只觉得又心累又荒唐。没有半分紧张感了呢。
八叶们幽幽看了看反捅大反派一刀的终极大反派，又看了看担负拯救平安京希望的神子。
不是他们的问题，是反派和主角太奇怪。
亚克拉姆被捅了一刀，虽然得偿所愿拖延时间，但是这个达成方式和他想象的唇枪舌剑、机谋算计毫无关系。他一点没有满足感。
芦屋道满讲起那位流光姬摇头晃脑，脸泛红光，看上去毫无智商。
亚克拉姆心想芦屋道满他肯定是装的！他怎么可能这么恋爱脑！他一定有更大的算计！他暗自提高了警惕。
这时，亚克拉姆的心腹察觉不对劲，终于赶到了，将道满团团围住。
除了元宫茜和道满意犹未尽外，其余人都提起了精神！
来了！
终于上正戏了！
然后，被打断了讲故事的道满面无表情，怒气糟升满，抬手，五指握拢，把这群不速之客全部甩出阵法。
还不解气，扔了张符咒过去。
不过一轮交手，道满完胜。
所有人：！！！
道满冷哼一声，不高兴极了。
扭头对看呆了的元宫茜道：“我们继续？”
八叶及反派：！！！
*
春夏秋冬之四季交叠的速度越来越快，路边的树花开了又谢，空中已迫不及待地坠下雪花，又在未落地前被轮转的日光融化为雨水。
雨水蒙蒙像雾一般。
小雪穿行在如梦似的烟雾中，她的速度很快，衣摆飘飞像翩跹的蝶。
平安京仿照长安城的布局。以朱雀路为轴，分东西二京。皇宫位于中央，正面是罗生门。
说起罗生门，就会想起芥川龙之介。
小雪抽到织田作的异能后，就仔细调查了横滨异能力者们，并仔细做了一份情报册。指望着日后学习有捷径，其中就包括这位芥川。可惜，她在抽异能力上手气太差。白费了这文豪资源。
她的大脑运转得过快，她努力让自己不要把注意力放在道满和晴明身上。
不然她担心，她一见到道满就会控制不住先把人揍飞。
脚步不停地穿过罗生门。
偌大猩红阵法出现在眼前。
只有芦屋道满一个人坐着，他坐着也像居高临下，远处堆着一座人山。
广场很安静。
道满一个人的喋喋不休。
“……我和小殿下的关系最好了！不管那个狐狸精怎么挑拨也没用！”
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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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时度绛河（十六）
芦屋道满这个人, 虽然他已单方面开除了人籍，但姑且还是用这个字吧，从来都不曾在意个人形象或名声。他的恶劣是不加掩饰的。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把搞事搞得众所周知偏生还都无可奈何。
亚克拉姆, 原本的反派，不由思索, 他当初为什么会相信这货的？
……哦, 正是因为他坏得显而易见，光明正大。
此刻, 道满坐在这把椅子上, 坐没坐相, 两条长腿交叠，一手撑着脸颊，一手闲不住地敲打扶手。一头黑发高高束起, 露出英俊至极的眉眼。一身峻拔黑衣，滚金边，衣领松松垮垮露出修长的脖颈和小半块结实光滑的胸膛。他散漫而肆意, 浑身散发强烈的魅力用形容的反派的话叫做邪魅四射？？
但是这个家伙究竟是想干什么啊？？！
把所有人抓住后，一心两用, 一边继续运行法阵, 一边兴高采烈地讲故事，声音温柔得含了水一般, 连笑起来也阳光灿烂。他居然真的就这么沉迷讲故事了？！
你不担心安倍晴明找上门吗？！
你不趁此机会大清洗吗？！
你还是不是个合格的反派？？！
亚克拉姆在这刻，不仅搞不明白道满的脑子, 也不理解一脸兴奋的神子在兴奋什么？他陷入了人生怀疑中。
“克里米亚君, 你看我看得眼睛发红，是受了什么内伤吗？我记得我没有伤你的眼睛和脑子？”道满的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神情，说话速度很快又声音轻佻。
被内涵的亚克拉姆还在头脑混乱中：“…………”
道满慢条斯理又道：“哎, 不过，我之前就怀疑你的眼睛和大脑先天不足，也难为你这么努力想后天赶上，还把主意打到龙神之力上。”
他装模做样地打量他，而后幽幽叹了口气，“但是龙神之力也只能让你四肢更发达而已呀。”
亚克拉姆终于没忍住又喷了口血。
道满故作疑惑，“怎么又吐了血呢？”
亚克拉姆好想把一口血糊在道满脸上，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狗的男人！
他冷哼一声，语带嘲讽，“技高一筹而已。”你也在打龙神之力的主意，谁比谁头脑简单？
道满笑眯眯，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语气悠然，“我可没有打龙神之力的主意。”
他慢吞吞又补充道，“说实在的，什么龙神之力还比不上龙鳞让我喜欢。那密密整齐的龙鳞，多好，完全可以想象其下的紧密肉质。”
众所周知，龙鳞似鲤。且道满最爱吃鱼。
元宫茜磕糖磕得脸颊飞红，如痴如醉，听到龙神之力四个字才如梦初醒似的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听到这话猛地打了个哆嗦，她、她好像有龙神血脉？但是龙和鱼差得远了吧？她的肉也不好吃啊！
道满笑眯眯：“放心放心，我也不是什么凶残人。”
茜结结巴巴:“你、你这么做殿下知道吗？”
道满抬眼看她，靠在椅背上，指节敲打扶手的速度放缓，“小殿下么……”他说小殿下三个字莫名含糊而缱绻，仿佛饱含情意。
其他人还以为这个混蛋心有所牵，八叶们彼此对视一眼，希冀神子再接再厉，说不准能找到突破口。
道满却倏地笑了笑，以一种理所应当的口吻回答：“她当然不知道啦！”
所有人：…………
道满单手托腮，“小殿下要是知道了，定然是不允的。”他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晦暗情绪，笑眯眯，“但是我搞事的爱好，小殿下是知道的~”
——所以你才会被做成风筝啊！！
在场人的思绪不约而同。
元宫茜表情复杂，憋了半天，她道，“恕我直言，你这叫恃宠而骄！”
道满听了这话，反而高兴起来。他身子前倾，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元宫茜，“是吗？是吗？你真的是这么觉得的吗？”
“……是、是啊？”
道满兴高采烈，得意洋洋，哼笑一声，“果然在旁人看来殿下最重视的人是我吧！恃宠而骄的机会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八叶及反派面无表情，芦屋道满的脑回路他们已经放弃理解了。
“比起后来的晴明，殿下当然最在乎我了！她对我是与众不同的，她还曾对我许诺！”他没有说许诺的内容，笑得眉飞色舞，“总而言之，我和殿下关系最好了！不管那个狐狸精怎么挑拨都没用！”
他快乐得像个小鸟叽叽喳喳，忽地看见元宫茜一脸呆滞。八叶也注视着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来了谁？
道满僵住了。
四季流转被她抛之身后。一头如瀑青丝似乎卷着一抹烟雨迷离的墨色，宽袖束腰的长裙飘飘欲飞。她笼着光华而来，八叶们不由心想安倍晴明甚少写诗，一句诗却形容得再恰当不过。流光度绛河。
元宫茜看着这张熟悉的绝美脸庞，大脑彻底死机。
小雪粗略看了一眼，众人都安然无恙。
“道满。”
她很冷静地喊搞事精的名字。
道满就像被掐住喉咙的破鸟，倏地噤住声。
他再如何放浪形骸，我行我素，视个人形象于无物，但是在小雪面前，至少还是在意的。
道满默默把翘起的二郎腿放下来，下意识拉了拉松散的衣领，然后捋了捋头发，就僵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完全不敢回头。
过了半晌，却也不想小雪只能看他背影。他深吸一口气，他最终还是拍了下扶手，厚重的木椅调转方向面对小雪，立刻扬起灿烂而明媚的笑容，举起手打招呼，“小殿下好呀！”
小雪看他。
血红的法阵其实早已笼罩整个平安京，在这里只是最中心最要紧的部分。
法阵暗红邪气的幽光闪烁，一看就不是正经法阵。小雪站在其上，猩红光晕绕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