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哥谭搬砖图鉴——七点四十三
时间:2020-12-09 09:39:09

  王子打断了杰森的话。他眯起眼睛盯了会儿年轻的猎魔人,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胶着的沉默。
  良久,王子才不情不愿地叹了口气说:“它是个错误。”
  故事说起来也很简单。王国里最受宠爱的公主觉醒了魔法师的天赋,年轻气盛的王族溜出宫闱,不仅在外头做出种种不和身份的事,更违背了教义,和吸血鬼生下了一个女儿。教会和王室不会容忍这样的耻辱,然而在清剿了吸血鬼之后,国王仍然在女儿的哀求下留下了那个孩子。
  只不过只能一辈子活在阴影里罢了,就像注定的那样。一直如此,本该如此。
  毕竟,在某些人眼里,也许只是“它”罢了。
  王子突然奇异地平静了下来,他从桌前站起身,抬起一只手放在杰森的肩上,对他轻轻耳语:“你可不要被骗了。你很清楚吸血鬼想要变成人的唯一办法不是吗?——我最优秀的猎魔人?”
  “所以,你不会错过那个机会的吧?”
  ******
  杰森回到房间的时候,埃斯梅还没有醒来。她侧卧着,完全蜷缩在被子里,乍一看像床上鼓起了一个大包。
  即使吸血鬼无法出现在阳光底下,但是对于光线的感知甚至比人类更加敏锐。这只从一开始就毫无距离感的吸血鬼明显毫不客气地打开了他的箱子,杰森不晓得她在看到那些猎魔工具的时候做了什么反应,但是她一定对他的衣物做了相当细致的挑选,挑了件自己喜欢的就拿去挡光睡觉了。他稍微拨弄了下犯罪现场,果不其然,垫在最上头的还有被折叠复原过的痕迹,塞在底下的就完全是自由伸展的状态了。
  真是跟她这个人如出一辙的自说自话。
  …警惕心还低,这么多声响下还不醒。他伸出一根手指,往从被子和衣物里显露出的一小截鼻翼下探了探,刚想感叹一句吸血鬼果然是没有呼吸的,就被咬住了。
  力道不重,只到了刚刚破皮的程度。刚冒出头的血滴被猝然伸出的舌尖卷走,又讨好一般的回来舔舐了两下,血倒是止住了,就是疑似又被蹭了两口,像是什么仗着不知哪来的底气而爱娇的猫咪。
  不过他居然也没想躲。
  正这么怔了一下,这只危险的猫咪就从各种布料的遮挡下探出了刚刚苏醒的一张脸。头发还有些乱糟糟的,眼睛眨巴了几下倒是就完全张开了,在侧光的折射下灼灼发亮,要换做几百年后的光景的话,定是会被挡上一把,被笑说一句“白天不要打近光灯”的。
  她身上还穿着他的衣服。之前穿着的白裙子弄脏了自然被换了下来,套了件杰森的大号外套,打了好几个结,好歹是不会东滑西歪的了,她这时又往上撸了两把,露出两截白玉般的小臂,把自己从床上撑了起来,指着他端来的那桶热水大惊失色:“你这是想煲汤吗?”
  …谁来告诉他,他辛辛苦苦盯着炉子烧了半天水是为了什么。
  而且为什么猎魔手册会不写明吸血鬼不能使用热水啊!
    
    ☆、脑洞1·(5) 
 
  必须得承认,王子是个很好的老板:光看他慷慨提供的附魔材料和驱魔物资,就能有一批接一批的猎魔人为“皇家”的称号而拼尽全力,好让自己下半辈子再不用为兜里的钢镚而发愁。
  但可惜,他实在不了解猎魔这个行业。在猎魔人的世界,比装备更重要的——想到这里杰森就啧了下嘴,让装备见鬼去吧——这些从来没有在阴暗洞穴里潜伏过一个月,喝露水咽野草,只为了研究魔物的习性的贵族们在赐予镶着点缀的长剑时大概永远不会想到,最重要的东西永远是信息。
  杰森努力了一下,也没能忍住把这声响亮的“啧”咽下,引起了身边人笑眯眯的一个摸头。她的手为了做到这个动作完全伸长了,怪努力的。
  “所以,半个月以后的月圆之夜,约好了哦?” 三天前那个下午的她舔了舔殷红的嘴唇,一边咽下了他指尖血液的余味,一边与他定下了收割性命的约定。当时她的样子看起来毫不意外,毫不意外地看到他突如其来的一瞬僵硬,因为这正是王子所通知的最好的动手时间。
  “吸血鬼在月圆之夜力量会被削弱。” 这是王子给出的理由,也是她补上的后一句:“如果是那一天的话,应该可以做到吧。” 她点了点杰森腰间匕首的位置。
  他应该好好琢磨一下这句话,好好思考一下他所处的局势,好好观察一下她还知道些什么。但是他面对的毕竟是一只吸血鬼。而一旦被吸血鬼占据了上风,那么想要取得胜利就很困难了。
  她拉起他的手背碰了下她的嘴唇,这个过程流畅地似乎完全不受夏日下午沉闷空气的影响,因为他在那一刻必须屏住呼吸,也或许是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好让鼓噪的心跳不发出太过刺耳的声音,像是在这片仿佛凝结的狭小空间里杂乱无章地上演的打击乐。
  她的嘴唇在那一刻,确确实实是温热的:“你看,就跟你们吃了辣椒似的。”
  “真是热血呀。” 她还装模作样地取过一旁的镜子摸了摸嘴角:“真是担心被烫出燎泡。”
  趁他还愣着不知道该不该抽回手之际,她像变魔法一样的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本笔记本:“那么,就趁着剩下的这几天来完成我的心愿清单吧。啊不,遗愿清单才对。”
  于是此刻的杰森十分后悔在开始这趟远行的时候没有带上老管家准备的薄荷叶,好让他随时提提神,最重要的是醒醒脑。太过年轻的他只想着轻装上阵,却忘了这世上危险的不止是魔物,还有女人。
  世上还有更糟糕的境况吗?有的,那就是同时面对两者。
  所以现在他只好任劳任怨地一手拎着画架,一手抱着颜料桶,一边劝着自己“这都是为了获取情报”,给她在湖边摆好画架,幽到更远处的树下装作假寐实则暗中观察——这是他的设想,可惜魔女是不会放过他的。
  “你来画画为什么还需要我当模特?” 杰森环着胳膊,额前的那束白发都快要炸起来了。
  “因为你答应了呀。” 埃斯梅翻出笔记本的第二页,上头写着“风景画”,她又翻到第五页,明晃晃地写着“人物画”。她理直气壮:“好啦,快摆好姿势,我们的时间可是很紧张的。”
  不错,是很紧张。
  可不是紧张呢嘛——忙着把教堂编钟里头的钟陲偷出来藏到小镇中心的喷泉底下,这是为了“制止毫无美感的胡乱敲击”和“奖励勇于掏空许愿池的人”。
  然后忙着溜进农舍,把整个下午里生下的鸡蛋都涂成黑色,“看看会不会有第一个吃黑鸡蛋的人”。
  诸如此般。
  一开始杰森还在心里默默记下“不畏惧教堂”或者“不受公鸡鸣叫的伤害”之类的笔记,后来已经麻木在这些恶作剧里。
  而事实上,知道埃斯梅递给他一块糕点之前,他都快忘了自己身边带的是一个怎样的麻烦:除了是一个没有童年的闯祸精,还是个彻头彻尾的非人类。
  “快吃吧。” 从店里跑出来的她甚至要捂住鼻子,一把把糕点塞到他手里,然后背过身去,努力抬头收回被过于刺激的气味熏出来的眼泪:“啊啊,臭死了!”
  ….意思基本相当于人类味觉上的好吃。
  …确实好吃。
  ...如果没有想起束缚在她心脏上的两道锁链的话。
  
    
    ☆、脑洞1·(6) 
 
  
  “…你们听说了吗?科茨沃村庄的事?一夜之间就被魔物杀了三十六个人?” 
  ——世上所有故事都是这样流传出去的。只要有一个极富煽动力的开头,哪怕就几个词也好,字眼就会长出自己的手脚,顺着人群中刚饮过几杯的货商的浓密胡须,和其下自以为掩盖的很好的低声交谈播散开来,就好像一块落入水潭中的尖砺碎石,荡起一圈圈波纹,直到与另一圈相遇而融出更大的水纹:
  “噢,可不止这些!你得说’一夜之间被吸干了三十六个人’。那可是三十六张光光的皮囊,里面除了骨头什么都没了。据说市政官发现的时候把自己吓到尿裤子了——只有那谁家的儿子活了下来,似乎是当天晚上去邻镇的亲戚家里过夜了——幸运的家伙!”
  再之后各种各样的气泡就会一个接一个地浮起来:
  “幸运?我打赌他可付不起遗产税,搞不好连骨灰都带不回家吧!”
  “嘿,伙计,别这么刻薄——但你说的可太他/妈/太对了!皮尔斯那家伙现在带着内阁可威风得很,还有什么税是他不敢收的?等着瞧吧,早晚他会对他看见的一切玩意儿都下手,然后告诉我们是为了什么狗/屁不通的名头!要我说这事儿说不定跟他也脱不了干系,科茨沃可一直是他的眼中钉!”
  “噢,就是那个一直吵着要重新划分议会席位的科茨沃吗?”
  “对极了,朋友——他们可是铆足劲了想要揪几个上议院的贵族老爷下来呢!”
  “等等,但说不定这事儿真是那些妖魔做的呢?这些玩意儿这几年可不太平,旁边芬恩镇前几年不就发现了一个吗?要不是王子亲自在那儿守了三个月,指不定现在这里又少了几个好朋友。” 说话的人端着酒杯转了一圈,有不少人跟他碰了下杯,各色目光迥异,但没人能打断这场如此具有话题性的谈论。
  “可不是,一整个囤的军队扎在那儿看着就踏实。不然怎么说还是我们这儿的驻地好,你看看有哪个魔物敢闯进来?”
  “——昨天也出发去科茨沃给他们擦屁股啦,要我说这倒不一定是件坏事,不然皮尔斯不晓得还要压着王子的加冕仪式多久。”
  刚刚端酒杯的人在周围人连连点头时又凑上来补了一句:“他就缺一场胜仗啦。”
  身边的人又是一阵异口同声的附议,之后又拉扯起了一些天南地北的鸡毛蒜皮,远在三百英里外的科茨沃在他们的对话中也只能存在几分钟,这些人显然更关心地里的作物和刚谈出去的订单。
  而端酒杯的人随手把它放到一边,翻起帽檐沉进阴影里从他们身边快步走过,安静迅捷地像是从没有来过这里一般。几道身影也跟着他前后脚地离开,奔往夜色下隐隐可见火光闪烁的远处。
  他翻上酒馆的屋顶才掀下帽子,在脸上揉搓几下露出一张年轻人的面容。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轻手轻脚地给屋檐上的另一个人拢了下披风,在她咕哝着抬手揉眼睛之际用余光打量了下月亮。
  月光大盛。
  杰森收回目光,在对方含笑的注视下抽出了匕首。
  
    
    ☆、脑洞1·(完) 
 
  
  “又是去为那位跑差了?” 金发的小伙子抬起穿着盔甲的手臂,笨重地在杰森肩上拍了拍,获得了一个巨大的摊手。
  早在前几日,埃斯梅就不再拉着他到处在城中闲逛,到后来就干脆闭门不出,指使着他去办各种奇奇怪怪的差事,包括去查验钟陲有没有被找到,以及那只黑鸡蛋的下落。那几日要说收获了什么,那就只有宫门外的守卫愈发同情的目光了,他们显然庆幸于被派遣去完成主人匪夷所思的要求的人并不是自己,以至于大发恻隐之心,不仅不吝于回答几个他的无伤大雅的问题,更为他大开方便之门,在他进出宫门时都懒于查验他身上又携带了什么奇怪的物件。
  他们大概不会知道杰森会在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之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折返回来,溜进另一个主人的房间里的密室,掏出一根最不起眼的铁丝撬开存放着机密文件的箱子。
  然后被埃斯梅抓个正着。
  老实说,两人都不觉得意外。无论是她从黑暗的角落现身也好,还是之后发生的事也好。彻底脱下前几日那身扮演幼童闹剧的戏服,杰森看着埃斯梅把那本写着童年时写就的“遗愿清单”束之高阁。
  “我给过你活命的机会了。” 她还是穿着一身往日里的白裙,裸足踩在厚重的地毯上,一步步地向他走来,直到利爪与匕首之间只有一寸的距离:“如果你没有选择回来的话。”
  杰森不知道她的心愿条目有没有被全数划去,但更显白的事实就是站在面前的人此时被尊称为王女更为合适。
  但他仍然选择把砝码往前一推来赌上一把:“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给过你杀死我的机会呢?” 杰森甚至又露出了他几乎是招牌式的痞笑,甚至还大着胆子摸了摸王女的脑袋,就好像施了个魔咒一样,让她一下子就安静了。
  “事实就是你知道,但是你没有那么做。” 
  要猜到她和亚伦王子之间的亲缘关系并不是什么难事。在森林里那段同行给他留下的印象是如此深刻,以至于他几乎是在看到她与亚伦一致瞳色的那一瞬间,他就开始怀疑起了那张悬赏令的真实性。而与之相对的是,埃斯梅也心知肚明他前来这里的原因。
  她把那个词放在嘴边含了含才叹息般地说了出来,仿佛是放下了什么重负:“…科茨沃。”
  打从消息在这片大陆上传扬出去的第一天,杰森就意识到了发生在科茨沃的事绝不是什么普通的魔物袭击。幸运的是,并不止有他一个人这么觉得。他与名为罗伊的红发青年一路顺藤摸瓜,最后在王冠上画了个大大的红圈。
  换血——这个唯一一个能让吸血鬼变成人类的方法,杰森当时就着篝火的火光磨着匕首默想着,在吸取完血液的下一个月圆之夜,月光的魔咒铺洒落地,悲悯又虚伪地盖上白布,完成一个并不均衡的等式,也永久地掩埋起王室不愿见光的丑闻。
  但是即使是一个如此轰动的故事也需要一个结局。
  “我告诉亚伦,把那个讨厌的猎魔人引来杀了,丢出去做我的替罪羊,这样一来把科茨沃的事情风风光光地解决了,二来也好把这件事当成收拾那个越来越不受控制的皮尔斯的由头。”
  到处惹麻烦的讨厌猎魔人反而咧了咧嘴,毫不客气地把这一句当做赞美收下。他的手还轻轻地搭在埃斯梅的头顶,看着她的尖爪一点一点地缩回去变回手掌的样子,然后泄愤式地拍在他的胸膛上。
  你看,她就是杀不了我。杰森老老实实地受下了,然而眼睛里的光张牙舞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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