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娇雀(双重生)——茶暖不思
时间:2020-12-09 09:54:04

  锦宸目光不自觉地又凝视向她。
  唇畔微动,想了想,最后还是欲言又止,只随意“嗯”了声。
  *
  尉迟府,主苑。
  入夜之后,冷风扬起院落中的枯叶飞扬,天空层层暗云积累,隐约有几分雨意。
  这场将下未下的雨,抑得天地间幽刹深重。
  屋内饰以彩绘金梁,白玉砌砖,银钻垂帘。
  一丝一毫皆堪比宫廷,尽显主人桀骜和嚣张。
  这是当今首辅尉迟亓的卧房,常人从来不容进入。
  除却他最为偏爱的宠姬,初吟。
  明暗交错的华灯渲染一室,漂浮着旖旎暗香。
  帷幔轻纱垂荡,渺渺浮光掩映之下,勾勒出榻间朦胧的幽秘轮廓。
  那充盈无限魅惑的纱帷,一呵一喘飘荡而出。
  伴随着一声媚笑,男人单手探出两片荡漾的白帐,指间扬挑了下,手里的艳红绡纱便轻轻飘落在地。
  初吟笑得勾媚,妖娆仰靠在榻,玉颈香肩细腻胜雪。
  分明留了最后的透红薄纱堪堪掩着些处婀娜。
  却比尽数褪落更添媚色风情。
  面前的男人合目,嗅入暗香缠绵肺腑。
  一场鱼游方了,他深深吸上一口气,思欲又蔓延而上,也不忍着,一径倾过去。
  望进他如狼似虎的眸光。
  初吟往后避了避,红唇曼笑:“大人何要这般着急,人家又不是不答应。”
  呼吸间尽是她身上幽冶的媚香,闻入鼻尖,不由叫人筋酥骨软。
  尉迟亓无意识地又是深吸,像是中了邪,极近贪婪。
  他气息微促,一把将人拦腰捞进怀中。
  低头埋入她乌发间,动情连连:“心肝儿,今天用的什么香?勾得爷难耐,都停不下来。”
  如蛇如蔓的玉臂绕上他肩颈。
  初吟在他耳边呵气如丝:“这香叫做醉心,大人可还喜欢?”
  流连曼妙爱不忍释,尉迟亓仍是闭目享受着她动人的气息。
  他全然未有设防,几近神魂颠倒,“嗯……喜欢……”
  羽睫半掩迷离,初吟娇媚一笑,腰肢微摆。
  调笑的语色荡漾媚意:“大人对人家都没有戒心,就不怕,应了那句牡丹花下死?”
  美人儿娇言莺语,直听得男人心底媚软。
  尉迟亓慵懒笑了两声,双唇滑过她腻光颊侧,牵着美人纤细如玉的柔荑,拢住自己的底。
  他耐人寻味低笑,眉宇间尽是迷蒙欲念。
  “爷可是心甘情愿,被你这小妖精拿捏命脉。”
  初吟纤睫微颤,眼底一抹妖异闪过。
  而后一声柔笑流溢朱唇,顺着他心意,柔荑游刃有余地自如收放。
  听见他长长舒叹了声。
  香腻的呵气呼入他耳畔,初吟笑得动人:“大人可知,那醉心花,还有个更好听的名儿。”
  尉迟亓双目微阖,舒坦地往后一靠。
  把玩着她坠落红玛瑙的耳垂,好整以暇哑了声:“哦?叫什么?”
  双眸暗光美艳,冷芒掠过,越发慑人心魄。
  初吟袅娜到他身侧,一字一句温缓耳语:“西域,曼陀罗兰。”
  尉迟亓惊怔一瞬,骤然睁开眼。
  眼前的美人哪里还是颦笑嫣然的模样,分明冷艳似毒,眉目带煞。
  忽而感到丹田有股凶血翻滚流窜。
  尉迟亓心道不好,眸中精光一动,一把扼住她玉颈。
  神情猛然变色,尉迟亓怒视她:“你意欲何为!”
  他此刻半分力也提不上来。
  初吟往他开怀的胸膛轻轻一推,尉迟亓便失力跌躺了下去。
  她掩唇艳丽一笑:“大人方才还说,任由人家拿捏命脉呢,这就动粗了?”
  曼陀罗兰制成的迷香,无处不是毒性。
  尉迟亓内力已然尽失,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丹田深处的叫嚣汹涌而出。
  喉咙刹那一股腥味,他额鬓一层冷汗,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
  尉迟亓浑身瘫软在榻。
  虚冷睨过去,只见前一刻尚还在他身底承欢的艳色,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锋利的刀匕。
  事到如今,他自也反应过来,她绝非常人。
  尉迟亓咬牙强撑:“……你是何人?”
  初吟翘着朱唇,欣赏他奄奄一息的虚态。
  薄刃冰凉,抵到他颈间轻缓滑过,如她勾人的眸惊心,“大人千不该万不该,妄想号令拂衣楼。”
  蓦然一愕,随后目光顿时厉下三分。
  尉迟亓狠笑:“原来是拂衣楼余孽……难为如此手段!”
  初吟嘴角漾着妩媚,“初吟的小小手段,还不是这么多年跟大人您学的?”
  尉迟亓暗使内力的手隐隐发颤。
  似乎是猜到自己大限将至,今夜绝无生还的机会,他突然合目一笑。
  “初吟,你是聪明的女人,这么多年了,继续乖乖跟着我难道不好?你最清楚了不是么,杀了我,你无可能避身自保,莫要做傻事。”
  横在他咽喉短匕压下几分。
  初吟上挑的媚眼好似含毒,“那便不必大人操心了,还是多想想自己,接下来的黄泉路要如何走吧。”
  颈间一丝痛意,尉迟亓眉心皱紧。
  他镇定下来,一声缱绻叹息:“这么多年的情意,爷到底舍不得你,心肝儿,过来。”
  尉迟亓缓缓睁开黑曜石般的眼睛。
  嗓音温柔得像是引诱:“你一定也不想死对不对,否则不会现在才动手,过来,爷告诉你,屋里的密道,来……”
  即便那人允诺会安然送她回西域。
  但初吟闻言,还是有一瞬的犹豫。
  然而便是这短短的失神。
  虚躺着的那人不知何来的气力,蓦然夺走她手中匕首。
  初吟一刹惊愕回神,却是为时已晚。
  痛吟之间倒抽一口冷气,那薄利的匕刃狠狠割过她雪臂,入骨三分,香血溅射。
  半分迟疑也无,那刀尖便就直直刺向了她瞳心。
  电光火石间,一把飞镖遽然射窗而进。
  镖刃裹挟凛冽戾气,凌空穿刺入帐,激荡轻纱,和初吟如墨如云的长发飘然扬起。
  飞镖割破喉脉一息致命。
  尉迟亓甚是连一声惨哼都无,手中的匕首便颤悠悠掉落在榻,两眼一翻,跌身回去再无动静。
  势态转得太过出其不意,初吟瞠目惊愣半晌。
  那飞镖带着新生血痕,已赫然钉入墙壁,一丝鲜血自尉迟亓脖颈缓缓而下。
  怔了许久,初吟极为谨慎地俯身过去。
  缓缓放开捂住左臂伤口的手,指尖伸过去,探了探他的鼻端,已彻底没了生息。
  便在这时,帐外传来动静。
  初吟警惕侧目,透过轻帐缝隙,隐约瞧见一人黑衣遮面,身姿矫健跳窗而入。
  来人疾步迈向床榻,一把拂开垂落的帷幔。
  似乎是瞧见她衣不蔽体,雪色酥玉一径入目,那不含一丝杂质的冷眸中,惊诧显而易见。
  但易琼很快便凝神静气。
  注意到榻上之人双唇渐渐失色,左臂止不住地流血,他毫不犹豫地撕扯下夜行衣的一方布料,二话不说便上前替她缠绕包扎。
  动作快而稳,毕竟行军之人,受伤见怪不怪。
  尉迟亓是使了狠劲,她左臂伤口极深。
  初吟疼得额间泛起薄汗,但却一声不吭,咬牙任他处理。
  只声线虚薄地问了句:“是陛下派你来的?”
  易琼不语,包扎好伤口,便转身出去。
  随即传来开箱翻柜的声音,不知他在找什么,很快又回来,手里多了件暗色锦衣。
  丢到她手边,“穿上,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话落,易琼又果断扯掉自己蒙面的黑布,也一并扔过去。
  那双眼睛透彻明亮,尽显他刚正不阿之姿。
  只是面布下初现的容颜颇为清冷,虽是一眼能瞧出不过十八九岁,却是有着与他年纪不想仿的成熟。
  兴许是没想到来救她的是个少年,还有些冷酷。
  发白的唇瓣微扬,初吟忍不住笑了笑,想他不经世故的年纪,倒是甚有胆识。
  初吟扶着自己无力的左臂。
  气息缥缈,轻轻喘着:“弟弟,姐姐都这样了,要怎么自己穿?”
  不知是她失血过多,还是她故意如此。
  那双勾心的眸子微敛迷离,媚视于他,吐字之间如若幽兰。
  到底年少单纯,易琼被她看得脸一红。
  视线始终不敢瞧她红纱下半隐半露的身姿。
  但事态紧急,易琼单手将那尉迟亓翻到一旁。
  眼睛一闭,面色镇定,展开锦衣凭感觉往她身上套,偶尔触碰到柔软的地方,他便故作沉冷地道一声抱歉。
  觉得他很是有趣。
  分明生死关头,初吟竟生出几分闲心,柔媚着声:“弟弟,再往下点儿。”
  心里莫名悸动了下,易琼险些手足无措。
  他自幼行军,几乎未接触过女子,这一来便遇见这般妖媚肆意的尤物,他居然有一瞬的束手无策。
  授受不亲,也怕折到她的伤。
  易琼屏住呼吸,接连说了好几句抱歉后,才总算是将衣裳给她套好了。
  而后他利索拿起搁在榻边的剑。
  不咸不淡:“快走,这里不宜久留。”
  左臂受了重伤,她自己走定然是拖后腿的。
  初吟妙目流波波,柔柔挑了他一眼:“姐姐走不了,好疼。”
  易琼喉结一动,很想让她好好说话,张张嘴又闭上。
  冷着脸,背过身蹲下:“上来。”
  初吟一笑,娇躯缓缓倾过去。
  纤臂轻揽他脖颈,一阵眩晕突然袭来,她瞬间失力伏在了他背上。
  易琼察觉到她的异样,知她左臂伤及筋骨,必须尽快治疗,否则极有可能会废,便立马将人背起离开。
  初吟意识逐渐涣散,声音低了下来:“弟弟……”
  她虚哑着,“别忘了……放把火烧了这儿。”
  回眸望了眼血迹狼藉的床榻。
  易琼眸色一深,“嗯。”
  正要去放火,他发觉背后柔若无骨的那人,寂然不动。
  易琼冷淡的眉眼渐渐皱紧,“哎,你别睡。”
  “喂……”
  *
  第二日,天空密云暗沉。
  大火之后飞烟残虚,尉迟府已乱成一团。
  昨儿个半夜一场大火如龙咆哮,冲起的烈焰火光,将主苑无情吞噬。
  等深眠的侍卫和婢女们发现,那凌乱的焰火已冲照满苑,他们进进出出,连夜匆忙救火,却也于事无补。
  好在后来压抑整夜的大雨倾泻而下。
  愈燃愈烈的大火才慢慢被扑灭。
  他们冲进废墟时,并未看见任何人。
  翻找之下,只有一具白骨。
  有人呆若木鸡,有人毛骨悚然,有人面面想觑。
  那指骨上赫然挂着一只玉扳指,明显是尉迟大人的尸骸。
  一夜之间,朱紫显赫的首辅尉迟亓丧生火海。
  发生了如此震撼的事,今日皇宫中自然热闹至极。
  所有人都惊恐万状,除却池衍。
  昨晚他在凤栖宫留了夜,今晨侍卫慌忙来启禀尉迟府的情况,他也只是可有可无地应了声。
  虽是淡定如斯,但他也穿衣起身,准备去早朝。
  锦虞被外边的动静闹醒,睡不安稳便睁了杏眸。
  惺忪睡眼看向床边那人,他正有条不紊地系着金玉腰封。
  迷迷糊糊地问他出了什么事儿。
  池衍什么都没说,只含笑过去,俯身在她滑腻的脸颊印下一吻,让她乖乖继续睡。
  他离殿后,锦虞却是睡不着了。
  辗转了好半天,索性下了榻,梳洗后用膳时,才从宫婢那儿得知了昨夜的事。
  闻此锦虞又惊又愣,良久之后才寻回神思。
  清眸中的诧异一瞬被冷漠代替。
  低头徐徐喝了勺三鲜虾仁粥。
  她淡哼:“天道好还,活该。”
  目光深凝在芙玉瓷碗里,汤粥色泽鲜美。
  沉思少顷,锦虞突然搁下瓷勺,起身往殿外走。
  伺候她起居的婢女忙跟出去。“公主殿下要去何处?”
  锦虞步履轻且快,头也不回丢了句:“我要去看看。”
  金銮殿是不允女眷无故入内的。
  但宫婢拦不住,更不敢拦,只好随行她身后,一路出了凤栖宫。
  昨夜雨势不小。
  眼下虽停了,但天幕灰蒙,仍旧暗沉。
  汉白玉道上水迹未干,湿漉漉的。
  锦虞拎着月白裙幅,走得又急又快。
  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她心知尉迟亓绝不会愚蠢到被意外烧死。
  即便朝堂之事她概不知情,但锦虞潜意识猜测,尉迟亓的死,极有可能和阿衍哥哥有关。
  他能率兵篡位,多杀一个尉迟亓又何妨。
  但出于担忧,毕竟尉迟族系难以对付,怕旧事重演,故而她才匆匆要过去。
  还未到金銮殿,锦虞正要行过奉天门。
  延接宫外的另一条旁支侧路,一道鸦青色身影同样箭步而来。
  两人便就这样,在奉天门瞬息相遇。
  看清来人,锦虞眸心一跳,蓦然顿了足。
  盯着苏湛羽的目光愈渐疏冷起来。
  重生前他对她无理在先,他又背叛阿衍哥哥在后,即便锦虞此时尚未想起前世所有,但对苏湛羽,此狠足矣。
  且先前在王府,锦虞是记得的。
  当时苏湛羽来寻,阿衍哥哥已是和他一刀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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