钨纲是锦衣卫指挥使，乃是德妃的嫡亲侄子。
最终的结果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一群凤子龙孙，竟然去捧兵部尚书爱妾的臭脚闻。
兵部尚书爱宠的出身, 也审出来了, 竟是忠顺王妃的远房表侄女。
忠顺王被诛灭, 这个侄女因为不是正头妻子, 也因为只是忠顺王妃远亲，没有株连。
王府应该没拿她当亲，不然不会给人做妾。
兵部尚书当时只是侍郎，明面上跟忠顺王没有任何牵连，得以升迁。
这个侄女之所以投奔表姑母，乃是父母双亡。
忠顺王妃娘家被株连，她幼弟没了依靠，投奔了姐姐。
他们姐弟倒没有什么报仇的心思，他们失去依靠，需要银子安身立命。
兵部尚书说来好听，多少年不打仗，也喝不到兵血，手里没银子。
府里银子被原配把着。
小妾撒娇之下，兵部尚书会偶尔给小妾开后门，安置一些无关紧的差事：如安插勋贵清贵侧枝，进入兵马司做个小旗这种小差事。
又或者，哪个官员被参奏了，暗地递个消息，让人抓紧补救。
他干过许多这样小小不言的事，不少人受过惠。
他的宠妾因此弄了几千银子，
给她的兄弟在北城开了一家当铺，既买卖古董，也买卖消息。
李家的小舅子有钱了，从此人模人样，跟勋贵清贵子弟混熟了。
小妾十分聪明，从兵部尚书酒后的只言片语，分析出了大概，把消息透露给弟弟李金贵。
京都许多人都在海疆开铺子卖洋货，他们姐弟也想开铺子。卖个人情，得些人脉，参上一股，后半辈子不愁了。
这样的结局让乾元帝气得要命，下令把一群纨绔全部下狱。
然后八百里加急往海疆送信，让把这几家见利忘义的铺子全部查抄。
正好补足军需。
兵部尚书看着泄密途径，心知完了，全家老少都完了。
他跪地磕头，直磕得满头鲜血，悔之欲死：“微臣该死。”
兵部尚书黄灿，科举出身，通晓兵书，甚有谋略。
陛下这才给他机会，没想竟成千古恨。
乾元帝心情沉痛：“抄家发配，诛灭首恶，你觉得冤不冤？”
黄灿人才难得，乾元帝把他打成死囚，关入了诏狱。
黄家抄家，全家发配关外，小妾兄妹腰斩弃世。
牵涉的皇亲国戚老驸马之子锦衣侯，郡马之子襄阳侯，郡马女婿延恩侯，全部夺爵抄家，发配漠北戍边。
乾元帝得了抄家财五百万两，却心情郁结。
史鼎八百里加急禀奏，闽浙附近岛屿的倭寇已经闻风而逃，只缴获了一些武器弹药与金银。
乾元帝气血攻心，吐血晕厥。
太医吓得战战兢兢。
小花精切脉之后发现，乾元帝身体无恙，这一回不过是岔了气，血不归经所致。
只是也伤了肝脾，需要安心静养，不再发怒，三个月可以完全康复。
然而，乾元帝根本无法安静。
大怒之下，人才难得的黄灿，被判了秋后问斩。
乾元帝一盘完美的盘算被小人摧毁，怄得七窍冒烟，开始大把的掉头发。
小花精都拿他没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打晕。
但是，乾元帝再次醒来之后会更加暴躁。
此时此刻，小花精终于觉得她的历练之旅有些艰难起来。
暴怒伤肝。
乾元帝好几次暴跳如雷之后，血管处在破裂的边缘。
若非小花精及时治愈，他中风好些回了。
乾元帝厌恶所有人，裕亲王恭亲王他都憎恨。
裕亲王看了他的笑话，乾元帝不得不给他恢复爵位。
恭亲王也不能处罚。
乾元帝也不好惹，宣召裕亲王与恭亲王，当场宣旨，让裕亲王与恭亲王押送粮草去海疆，并亲自督战。
这是变相发配。
圣旨只让他们去，却没有赐封任何官职，也没说何时回京。
这么一闹腾，整个京都再次陷入一片死寂之中，再没有谁敢跟乾元帝叫板。
私下里京都人却在议论纷纷：乾元帝是个暴君！
是个抄家皇帝！
小花精气得柳眉倒竖，很替陛下委屈。
乾元帝不贪财不好色，一心只想把大月朝治理成国富民强的□□大国。
谁知这些人竟为了私利，诬陷诋毁君王。
锦衣卫指挥使钨纲禀奏，这股妖风竟是从皇子府吹起。
十三爷怕禀奏陛下，惹他再次吐血，暗中求见皇后。
荣亲王道：“臣弟之意，锦衣卫有稽查抓捕的权利，诋毁君王大不敬，只管把人撒下去，谁敢诋毁君王，统统抓了。
既然吃饱了没事干诋毁君王。
这种白眼狼不忘也罢。
罢黜爵位革除官职，收缴一切宗室福利。
本王倒要看看，他们没饭吃了还嚼舌不嚼舌。”
小花精摆手道：“锦衣卫出面抓捕罪犯，宗室子弟一律交给忠靖王与安王平王三位老王爷审查，该夺爵、罢职、圈禁、遣返原籍，都由宗令与宗老决定。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他们享受了朝廷荣华，合该出一份力。”
荣亲王十三爷，是乾元帝信任的兄弟，不能让他把好人缘都败光了。
十三爷领会了小花精的心意，言道：“皇嫂安心，本王不怕他们。”
小花精道：“我知道你不怕，但是，宗室不能斩尽杀绝。
陛下与宗室，都需要一个□□脸的人。”
十三这才罢了：“小弟多谢皇嫂庇护，还是皇嫂思虑的周全。”
小花精颔首：“这一次宗室议政，十三弟把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几个小兄弟的名字也加进去。
他们也是皇帝的兄弟，裕王叔不是说打虎亲兄弟嘛。”
十三抱拳：“皇嫂安心，十三省得。”
十五十六这些小兄弟要依靠陛下，肯定会替陛下出力。
无功不受禄。
若是和稀泥，不想得罪人，王位就甭想要了，当一辈子光头皇子吧。
小花精给养心殿打了隔绝罩，乾元帝困兽似的转悠，心疼他流产的兴国大计，却不知道外面已经把他当成暴君了。
小花精有些心疼这个身为君王的夫君了。
这一日，小花精亲手下厨房，整治了一桌素斋。
当然，说是素菜，小花精用了鸡汤鱼汤。
乾元帝不能修炼，长期不吃荤腥，会衰老的很快。
小花精不想做寡妇，至少要让水泽独当一面的时候，乾元帝才能安歇。
乾元帝多日不叫大起，不是乾元帝不愿意，而是一旦叫大起，乾元帝就会发脾气，病情就会加重。
太医院一再要求乾元帝静养。
这一段时间，递到乾元帝免得奏折都通过小花精筛选，有关海疆战事与漠北军务的折子，除非亡国在即，不然都不会给去的瞧见。
乾元帝看见的折子，都是个地方上奏今年收成与新作物推广的事情，坏消息也只是隐田清理不顺利。
朝廷的政务，有内阁与六部处理，小花精也会盯着他们。
如此修养一个月，海疆终于来了个好消息，虽然没有捣毁倭寇的窝点，却击毙了一个倭寇大头领，抓捕了十几个大窝主。
按照惯例，海疆至少能有一二年的消停时间。
乾元帝心情好了些，却并不十分高兴。
失望之下，乾元帝再次沉浸道火器营，内阁来了也不愿见了。
整个八月，奏折都是小花精转呈。
乾元帝后来都懒得看，让小花精转述内阁批复内容，然后让小花精代为批阅：准奏。
小花精不愿意，他就发脾气。
这一日，礼部奏请有关先皇祭祀仪式，建议下恩旨。
乾元帝对此很以为然，思虑是减免赋税还是大赦天下。
他笑道：“梓童也有好建议？”
小花精心中一动：云霞刚刚来了奏折，言称免费让女童读书，也没人响应。
“年年大赦天下，减免赋税，不如这回陛下给天下女子一个恩典？”
第237章
小花精很少很乾元帝提要求。
南苑惠民署, 也非陛下支持，是太后与皇后联手筹资所建。
惠民暑旨在帮助一些孤立无援的孤儿寡母。
救助并收留她们, 教授谋生的手段，介绍谋生的差事。
这些事情，乾元帝都知道，皆是利国利安民的好事，他自不会反对。
乾元帝很好奇，除了收留救助，皇后还想做什么。
若是女子参加科举, 肯定不成。
乾元帝笑问：“梓童想给女子一个怎么样的恩典？”
小花精神识锁定乾元帝：乾元帝并没有恼怒的意思。
她说道：“臣妾没有具体的章程, 就觉得女子也是陛下的子民, 应该受到陛下的恩泽。
天下百姓女子过半, 她们对于皇朝的稳定与发展，可谓居功至伟。
历朝历代却没有君王施恩女子。”
乾元帝觉得皇后十分天真可爱，再次笑了：“女子依附男子, 男子受惠，女子也跟着受惠。
君王施恩自然不会特特提及。”
小花精道：“这也不一定呢。比如陛下您开办义学, 按照各地上报的消息, 各州府县衙就没有完全执行。
甘露回禀，州府县衙的义学只招收男童，不接纳女童。
古话有云, 一个好媳妇，惠泽三代人。
可见女子的素养，对家庭家族乃至国家的重要性。
那些寡居妇人, 有儿有女也罢了, 可以指着孩子长大, 一辈子有望了。
却有一些年轻守寡, 甚至望门寡的女子，年纪轻轻被人逼迫，青灯古佛。
臣妾觉得这是灭绝人性的做法，很不合时宜。
您身为天下之父，不能只关心儿子，不关心女儿啊？”
乾元帝很喜欢这个说法，却笑道：“是子民。
女子改嫁嘛，朝廷从来没有明文禁止，这是宗族的问题，朝廷不好干涉啊。”
小花精也没准备一次性达成。
毕竟眼下朱子家学盛行，那些老朽标榜什么三从四德，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自己却三妻四妾不满足，还要偷摸丫头，上妓院，恨不得睡尽天下美女。
按照小花精的意思，首先把倡导老朱家礼的男人都阉割了，带头灭个人欲。
只可惜小花精走不到台前，她的话也传不出后宫。
现如今朱子盛行，小花精不能公然挑战，却也不想轻易放弃：“宗族肯定只会考虑自家的得失与荣辱。
禁锢女子，并不会妨碍他们的子嗣传承。
您却不同，您是一国之主，要为社稷的安危兴盛考虑。
韩信用兵多多益善。
兵从何来？
人多兵才多，兵多战斗力就能成倍增长。
陛下可还记得上一回斥候传回来的密折：鞑靼瓦刺与俄罗斯人的人口发展迅猛。
三十年前，鞑靼瓦刺被打得差点灭族，余部不足千人。
如今又发展成为三万人的大部落。
再有俄罗斯这个邻近大国，原本人口就多，他们也并不限制寡妇改嫁。
我朝的邻国附属国，都不限制女子改嫁，唯我朝信奉朱子。”
俄罗斯还有女王与女爵，这话小花精不能说，免得乾元帝多疑。
饶是如此，乾元帝闻言还是有些不高兴。
他避开了寡妇再嫁的提议，言道：“女童入学，提高母亲素质这个提议，朕看可行。”
小花精其实心里很高兴，达成一宗是一宗嘛，却做出一个勉强的脸色：“如此，多谢陛下体恤，只是……”
乾元帝很怕小花精继续寡妇的话题，道：“梓童，咱们商议一下如何行文？”
小花精这才高兴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陛下是说，这一道恩旨臣妾来拟？”
乾元帝颔首：“梓童母仪天下，恩泽天下的事情义不容辞。”
小花精果断接过乾元帝递来的毛笔，草拟恩旨。
最后特特添一句：凡入学女童，赐月例百钱。
一百钱就是一个大户人家小丫头的月例。
乾元帝挑眉：“为何要给月例？”
男童上义学只是免除学费食宿。
小花精笑道：“而今风行三从四德，女子将来要嫁人，学得再好，将来都是惠及夫家。
仅仅供给食宿对于那些重男轻女的人家，没有吸引力。
一百虽少也是钱，一年也是一两二钱银子。
一个小丫头免费吃喝，一年下来还把自己的人丁税挣下来了，识字的丫头许配人家肯定比不识字的抢手。
白得好处，会有许多父母动心。”
一百钱在乾元帝眼里不算钱，他没有反对，出声吩咐：“贾大人，拟旨。”
小花精摁住乾元帝的手道：“陛下干脆给臣妾一个体面，筹办女子义学的事，交给臣妾全权负责，经费划拨不与县学合并，可否？”
乾元帝哈哈大笑：“梓童这是怕有人居中贪墨挪用？几个铜板的事情而已。”
小花精道：“您可别小看这些许几个铜板。
臣妾听闻，许多县学的免费学子，其实并非贫穷人家的儿郎。”
这事儿是公开的秘密。
那些免费的学子或多或少跟县衙的官吏有些干系。
朝廷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官吏没把银子装进自己的荷，也就罢了。
谁还没有三朋四友呢。
乾元帝闻言颔首：“嗯，言之有理，既然是父皇周年恩泽，不如就让母后皇太后下懿旨吧，让天下人都知道，大月朝仁孝为本。”
小花精大喜，伸手牵起乾元帝道：“不如，现在就去告诉母后娘娘这个好消息？”
乾元帝被小花精小手一拉，浑身通泰，心里的郁闷瞬间忘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