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他没有时间把视线投向你们这些美丽的女性们。”凯撒将欣赏的眼光投向他面前的两位,一位是他刚刚得到手的新宠,另一位却是神秘且无法企及的旧识。
“伊南小姐想不想去试试?”埃及女王突然开始怂恿伊南。
“隔这么远他看不清您的样貌,也许您当面见他,会对您改观也说不定?”
克莱奥帕特拉出起了馊主意:她主要是有些不忿。一方面凯撒对伊南赞誉有加,另一方面维特鲁威确实曾经直接忽视她的魅力,这令她懊恼不已。
她认为维特鲁威是天生不懂得欣赏女性的美,如果伊南在维特鲁威那里吃了闭门羹,她心里会觉得舒服不少;而且她天生自负,认为自己的美貌无出其右,不可能有人比她更出色。
因此克莱奥帕特拉已经在暗暗期待,伊南也像她当初一样,被冷淡而不失礼貌地劝离。
伊南当然明白埃及女王的用意,但是她确实对这个叫维特鲁威的年轻人很感兴趣:不止因为这位给人们留下了传世之作《建筑十书》,也因为亚历山大图书馆。
在她所知的历史上,亚历山大图书馆曾在这场战争中被焚毁,损失超过60万卷书册。她尝试赶来解救这一场人类文明史上的惊天损失,但是在赶到之后才发现有人比她快了一步,扑灭了火焰。
伊南花了一点时间才查出带领救火的人与罗马大军有关。因此才找上了凯撒。
她确实想要见一见维特鲁威,既然克莱奥帕特拉给了建议,她乐得接受,站起身,并且转头看向凯撒,说:“那么我自不量力,也想和您打这样一个赌——”
凯撒完全被逗乐了:“为什么越是美丽的女性,就越是要不解风情的傻小子过不去?”
“既然如此,我就答应您——若是马可对您的美貌有所触动,我就把马可送给您,任您处置!”凯撒开玩笑地说。
伊南笑靥顿生:“执政官大人,您可真会开玩笑。他怎么会同意您这么做?”
凯撒点点头:“一切看您的本事,如果您真的能够打动他,我想,不用我下令,他自己就会任由您处置的。”
伊南转转眼珠,一眼瞥见埃及女王的笑容,顿时被激将了,点头:“那么好!一言为定。”
她转身下船,像一片轻盈的叶片,从奢华游船的跳板上轻轻飘过,一跃跃上实地,轻捷无比地向维特鲁威所在之处走去。
埃及女王满面哀怨地望着罗马执政官,想要开口问罗德岛那一段经历。却见凯撒扬起一枚食指,轻轻摇了摇,表示不要问。他扬起头,用下巴指点岸上,说:“你看!”
只见伊南已经靠近了维特鲁威。
维特鲁威此前正带着人丈量尼罗河河岸,打算在这里修筑一项同时能够满足民用用途的防御工事。除了凯撒招呼他的时候,这个年轻人一直埋头忙于他的工作,无视一切干扰——直到伊南来到维特鲁威面前。
伊南向他说话,但很明显,工程师并不感兴趣,将视线避开。
埃及女王见到伊南正经历着她同样经历过的,心中得意,忍不住露出笑容。
下一刻,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工程师猛地抬起头,上下打量着身边的女郎。
他突然大步上前,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伸出双手,扶住了女郎的小蛮腰,低下头,正面面对女郎那张如花似玉的面孔——
克莱奥帕特拉和凯撒全都震住了。他们都承认伊南的容色堪称完美,身材也是。但是克莱奥帕特拉也同样是人间尤物。
为啥这维特鲁威竟这样区别对待,将美艳非凡的埃及女王视若无物,对远道而来的迦勒底人却是一见面,就直接“动手”了呢?
尼罗河岸上,伊南似乎与工程师简单地交谈了两句。她没有对维特鲁威的“动手动脚”表示异议,而是听话地伸出双臂,在身体两边做了个侧平举。
维特鲁威扶了扶她的腰,抬了抬她的双臂,然后退后了几步,看了看她张开双臂的模样,托着腮,极为欣赏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什么。
他认认真真地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伸手一拍脑袋,高声呼叫和他一起工作的埃及民伕。立即有人给他递了一枚用来测量的软质皮尺,然后开始测量伊南的手臂长度,她的身高,她的腿长,她的纤腰……
坐在游船上的凯撒突然失声大笑,而克莱奥帕特拉还傻愣着没能回过神。
谁能想到,这个不解风情的傻小子,竟然动手测量起了人家的体型?
埃及女王则终于感受到了嫉妒:那个女人,真的就那么完美吗?
这份殊荣,为啥她克莱奥帕特拉没能得到?
维特鲁威却像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测量机器一般,将伊南身体的各项数据一一测量一遍。但是在测量胸围一项的时候,这个年轻人突然卡了壳。
他的脸红得像个苹果,嘴巴也好像被胶水黏住了似的,不知该才能开口。最后是伊南十分大方地把皮尺接了过去,自己在腋下围了一圈,堪堪扣在胸前。
而维特鲁威则转身,取出一直放在路边的一块木板和粉笔——这木板也是用白垩事先漆过的,人么可以使用用石膏做成的粉笔在上面写画记录,比羊皮纸方便。
维特鲁威飞快地把所有测量得来的数据都记下,然后才转身,飞红着脸看了一眼皮尺上的数字,赶紧再转身,口中念念有词,粉笔沙沙地在白板上摩擦,终于集齐了所有的数据。
当一切都完成了,维特鲁威才向伊南躬身致意,脸上带着满足的表情,表示他采集到的数据是非常重要、非常有意义的。
伊南也向后退了小半步,低头向维特鲁威行礼。
这两人的第一个照面就这样结束了。伊南轻轻一提她迦勒底式样的裙子,轻快地向游船这边跑过来。
游船上的两位掌权者,一个又是咬牙又是生气,另一个则拊掌大笑,乐不可支。
“您对他说了什么,让他抬头看您的?”凯撒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伊南回答:“我告诉他,他所专注的研究与‘美’息息相关①。如果他花点时间看看我,对他将来的事业会大有益处。”
“他就抬头了,然后大为吃惊,表示我的身形体态是他见到过的最完美的,并且问我愿不愿意让他动手测量一下。我就答应了。”
“执政官大人,您说说看,这算不算得上是为我所动了呢?”
伊南笑着问凯撒。后者正满脸打趣地笑望着埃及女王,随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这一对忘年恋正忙着打情骂俏,凯撒对于打赌的结果并不怎么在意。
于是,维特鲁威的命运就这么被决定了。他立即被召唤到了游船上——这次是凯撒身边的罗马卫士亲自去请,不由得他不来。
凯撒假装随意,问起刚才的经过。维特鲁威当着埃及女王的面,重申了他刚才的结论:伊南是他平生所见过身材比例最完美的女性。
“这位小姐正是造物的恩赐。”
维特鲁威所下的断语将埃及女王气得不轻,但她却又不得不控制自己,不肯在凯撒面前显示出自己嫉妒的一面。
伊南却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她的身体在穿过磁场的时候就经过了细微的调整,现在这具身躯是完全符合黄金分割率的标准身材——
这么说其实有点儿无趣:维特鲁威这个男人对于所谓“完美身材”的判断是完全理性的,或者说,他只是对于数据与比例的判断,而不是眼前这个女人的美貌当真打动了他。
“马可,刚才我与这位伊南小姐打了一个赌,你刚刚对她的所作所为让她赢得了赌注。”
凯撒向维特鲁威三言两语地交代了刚刚在游船上发生的事,并且告诉维特鲁威,他已经被当成“赌注”,输给了伊南小姐。
维特鲁威吃惊地摇手:不,这不行,我不可——
“执政官大人,我是罗马共和国的公民,您不能……”他大声抗议。
凯撒佯怒:“这可不由得你不乐意,你还是个军人咧,这是命令!”
“伊南小姐,我将马可交给你了,你可要待他好一点。”大约凯撒平时见惯了“不为女色所动”的维特鲁威,今天好不容易见他被“整蛊”,表面虽然严肃,心里却觉得好笑至极。
但是维特鲁威是他麾下重要的军事工程师,凯撒最近几场重要战役,都有维特鲁威的参与,这个年轻人别具匠心,设计出了好几种军用机械,并且改进了攻城用的投石机,是凯撒最为倚重的年轻人才之一。
所以凯撒其实也是随口说说而已,他没指望伊南会真的接受——他印象中的伊南,向来独来独往,她没事要一个不解风情,木头一般,只晓得工作的工程师做什么?
谁知伊南顺水推舟地接受了,点着头说:“多谢执政官,人我带走了。”
凯撒:……?
“我向您借用他一个月,由他陪我,去亚历山大港。我想有一个熟悉大图书馆的人,陪我一道去看看。”
凯撒与维特鲁威同时舒了一口气:只有一个月啊,这还好说。
伊南笑着点头确认:“对,只要一个月,一个月就好!”
她一脸狡黠的笑意,望着维特鲁威年轻而英俊的面孔,望着他那对清澈的琥珀色眼眸,再也不愿将眼神挪开:
虽然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可我就不信——
第129章 公元前47年
伊南的船靠近亚历山大港。
风浪有点大。伊南站在船头, 腥咸的海风挟裹着水汽吹湿了她的面颊与头发,她却没有回甲板下的舱房里去。
她一直抬头仰望着亚历山大港口附近的一座建筑物。它巍峨屹立于港口附近的一座小岛上,高耸的塔尖清晰可见。虽然现在是白天, 依旧可以见到一束明亮的光线从塔内反射而出。
“这是亚历山大灯塔!”维特鲁威站在伊南身边,见她看得如此专注, 忍不住开口, 帮忙解释, “塔顶有镜子和灯。白天的时候,守塔人会用镜子反射日光;夜晚则用灯火引导船只。”
维特鲁威有点好奇:难道这个女人从未见过这座世所闻名的灯塔吗?
刚出发时,维特鲁威对这个与他同行的女人并没有多少好感:他觉得她实在是蛮不讲理, 不顾他的反对,强行将他从尼罗河畔工地上带出来,耽误了他的工作。
虽然只是一个月的时间,可是在这一个月里,他完全能够完成尼罗河畔的防御工事——
现在,他陪着人来到了亚历山大港, 之后还要再回开罗附近。一来一回, 路上的时间对他来说, 都是一种浪费。
当然, 维特鲁威必须要承认:这个女人极其美貌。她的身材符合黄金分割率,绝对是数学家最爱的身材——
可那又怎么样?他已经把她的身材数据都记下来了。
——这些数据对他来说已经够用了呀?
这个年轻小伙实在闹不明白:为什么旁人会那么羡慕他, 连凯撒都在向他恭喜。这究竟喜从何来呀?
只要一想到接下来的一个月里, 他都必须陪伴在这个女人身边,而不能做自己想做的研究,主持那些至关重要的工程, 维特鲁威就有些垂头丧气。
他生着闷气, 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再勇敢一些, 当面反对执政官和这女人的安排。
可这时看到伊南如此专注地望着亚历山大港的灯塔,不知为什么,维特鲁威却觉得稍稍舒服了一些——可能是找到了与她相通的感受:
这是一座多么高大、多么宏伟的灯塔啊!
据说它是这个世界上,以人力建成的,最高的建筑物。它比坐落在迦勒底的巴别塔还要高上一截。
它的三层式建筑也别具特色:第一层是沉稳的正方形结构,第二层是八角形的,最上面一层则是一座用八枚柱子支撑的圆形塔楼。维特鲁威每次见到这灯塔,都会为这建筑的力学构造与美学样式而激动不已。
谁知就在这时,伊南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回头,一把抓住了维特鲁威的胳膊,说:“想不想到灯塔上去看看?”
维特鲁威:……!
“我尝试过,灯塔下有守卫,是不会让闲杂人等上塔的。”
伊南却晃了晃他的胳膊:“我们可不是什么闲杂人等,我是这灯塔的……放心吧,你跟着我来。”
她立即下令,对船上的水手说了一种维特鲁威听不懂的语言。水手们大声应了,转了舵,船只在海风中慢慢转向,向灯塔处驶去。
伊南带着维特鲁威登岸,两人一起来到灯塔下。
果然如维特鲁威所言,灯塔下有守塔人拦住了他们——不让进。
伊南却从领子里拽出一枚铜制的徽章,摘下来,在守塔人面前晃了晃。守塔人一看,像是被这铜徽章反射的光晃花了眼似的,立马换了一副态度,毕恭毕敬地请伊南和维特鲁威一道上塔。
甚至这守塔人不止让他们上塔参观,而且还一路陪伴他们,为他们讲解,讲这塔内的空间是如何使用的,成桶成桶的灯油怎样从塔底送上塔顶,人员吃住在哪里,白天黑夜又如何倒班……
维特鲁威只觉得大开眼界:他原本只知道这三层式的灯塔外部形状有区别,却从不知道这里面的每一层结构都不一样。这一次登塔,解开了他心中很多谜团,也给了他很多提示。维特鲁威听讲解听到精彩处,忍不住兴奋得涨红了脸,差点儿想要手舞足蹈。
伊南在一旁,见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抿嘴微笑。那对灵活的眼眸似乎在说:就知道你会喜欢这里。
两人一路直攀上灯塔的塔顶,终于见到了用来反射日光的巨大铜镜。他们立在圆形塔楼的最高处,眺望茫茫大海,俯瞰眼前的亚历山大港,和频繁进港的船只。
这里的风很大,维特鲁威和伊南的衣袍都在海风中猎猎作响。守塔人已经先下去了,塔楼上只有他们两人。维特鲁威大声对身边的女人说:“谢谢你带我上塔!”
他实在是没想到,他这才刚刚抵达亚历山大港,就已经感觉不虚此行了。维特鲁威现在是怨气全消,心里对伊南只有感激——
他就是这么一个心思单纯的人,带他来看灯塔,他就被照亮了。
维特鲁威在上风处,海风将他的声音送得很远,他身边的女人这时回过脸来,向他莞尔一笑。这笑容,要比铜镜反射的日光更加光彩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