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建]被误认是神明以后——安静的九乔
时间:2020-12-10 10:10:39

  人们很难解释为什么这种透明的器皿拥有这么大的魔力——毕竟王以前也拥有过水晶杯,王很少用,更别提拿出来让所有的宾客使用了。
  但当听说了这杯子的造价之后,人们再也没有疑问了。
  水晶杯,万万比不上玻璃杯实用——只要看王室那一次宴会就知道:玻璃杯砸碎了也不心疼,甚至还可以积攒回收起来,交给作坊“再造”;水晶杯就万万做不到这一点。
  于是,王室依靠珠宝行会会长的穿针引线,结识了中间商阿布,并通过阿布获得了稳定的货源。
  就连王室的仆人穆什钦努们,也开始熟悉了这种风靡巴比伦的器皿——王时有馈赠,会把用过的玻璃杯赠给穆什钦努们。反正王室能源源不断地从阿布那里购入新的,越来越好的货品。
  这天,巴比伦王宫中一个穆什钦努高高兴兴地领到了王赠下的高脚玻璃杯。
  这些玻璃杯被整整齐齐地装在一个木匣子里,匣子底还垫着羊毛织成的软垫,将易碎的器皿保护得好好的。这个穆什钦努心里十分得意:这些玻璃杯只用过一次,可以说就是全新的。
  他把这份馈赠当做礼物拿回家,他那位一向爱慕虚荣的夫人一定会十分高兴。
  正想着,身后忽然有人招呼他的名字:“古伽兰那!”
  古伽兰那听声音就知道来人是宫中的礼官,汉谟拉比王跟前的红人——希律。他连忙也转身回去招呼:“希律大人。”
  穿着黑袍的希律缓缓走来,看见古伽兰那手中的匣子,礼貌地问了一句:“这是王赏赐的名贵玻璃杯?”
  古伽兰那听见希律口中的“名贵”两字,立刻心花怒放,心想还是王跟前的红人会说话。
  他连连点头:“是的。王赏赐的,自然是珍稀名品。”
  谁知希律提起一茬儿:“听说尊夫人出身于乌鲁克一带?”
  古伽兰那应道:“是呀?希律大人,怎么了?”
  希律说:“我跟随王出巡的那次,回来的路上,路过乌鲁克。在那里曾经见到一座首饰作坊。”
  “近日巴比伦风靡的这种玻璃器皿,正是那座首饰作坊出品——对了,那里已经改做玻璃作坊了。”
  古伽兰那听着很好奇,点点头说:“听说妻妹好像确实是有一座作坊的。但是她一个小姑娘,哪里懂什么经营——那作坊还能开着,应该就不错了吧?”
  希律“哦”了一声,作势要走开。临走之前,他不经意地问古伽兰那:“那么令岳,认不认得乌鲁克的耶尔塔老爷与埃利都的薛西斯夫人?”
  古伽兰那顿时变色:心想,难道是真的?妻子口中那座“赔钱的”作坊,竟然出产着现在风靡巴比伦的玻璃器皿?
  ——那得赚多少钱啊!
  希律却还等着他的回话,古伽兰那只能勉强答道:“这个……我,我不太清楚,忘记了……”
  这做人得做到什么份儿上才能把岳家的名字都给忘了呀?
  但是希律却好像非常自然地接受了古伽兰那的说辞,“哦”了一声,转身离开,留下一如既往孤寂冷僻的背影。
  *
  伊南在侍女阿普的帮助下,尝试她的新衣服和新首饰。
  现在她尝试穿上的,正是一种名叫“帕拉装”的苏美尔女子服饰。这种服饰相当奇特:它既不是袍子也不是裙子——它在颈间、胸前、腰上分别用一道布料将穿着者的身体裹起来,腰部以下则是两片开衩很高的裙裾。
  穿上这“帕拉装”的伊南,修长的脖颈被衣料密密地包裹着,雪白的双肩、两条手臂以及一大片后背却都袒露着。她只要一迈步,那两条线条优美的长腿就会从裙裾开衩的地方露出来。
  这公元前18世纪的衣服,竟然这么性感且开放?
  伊南穿着这身“帕拉装”,在阿普面前转了一圈。
  阿普这个天真无邪的小侍女使劲拍手,大声为伊南叫好。
  “小姐,阿普再没见过哪个阿维鲁穿上帕拉装比您更好看的了。”
  伊南微微抿嘴:她也很喜欢——
  身为女性,就该这样大大方方地美丽着。
  阿普赶紧继续拿出各色首饰,继续给伊南装扮上:金叶子叠成的头饰,金子打成的臂环和足环,红玉磨成的耳坠,青金石打磨而成的项链……
  伊南恍惚回到了吉尔伽美什时代的乌鲁克,那时的姑娘家都被誉为家里的“首饰架子”“首饰橱窗”,每个女人都以能穿戴上最多、最精巧的首饰为荣。
  看来,当初苏美尔人爱戴首饰的风俗,即便在千年以后,也没有丝毫更改。
  这时波安的妻子进来求见伊南:“伊丝塔小姐,外面……外面有人来求见您……”
  伊南留意到她欲言又止,关切地问:“什么人要来见我?”
  波安的妻子犹犹豫豫地说:“不是咱们这附近的人,好像是从巴比伦来的。”
  “巴比伦来的?”阿普好奇地插嘴,“不会又是作坊求玻璃器皿的中间商吧?”
  “不,不是商人,”波安的妻子摇摇头,“人穿着黑袍,好像是……好像是,礼官。”
  “希律?”伊南微微吃惊。
  当初那个冷酷断言“巴比伦不适合你”的希律,如今从巴比伦返回乌鲁克来找她了?
  伊南果断对身边的两个女人说:“走,去看看。”
  她就穿着这一身帕拉装,戴着繁复而略显累赘的首饰,走出她居住的小院,到家中会客的庭院去。
  来人却不是希律,是个和希律穿着一样黑袍的礼官——而且也没有希律的自制力,这个礼官看到伊南的时候,将手放在心口,响亮地倒抽了一口气,仿佛马上就会气绝似的。
  “伊丝塔小姐,不是我恭维您,我只想说,您太美了。”
  此前一直陪着礼官的波安也有些目瞪口呆——他也从来没有看见过自家小姐,打扮成这样出面见客。
  “主要是您的人美——”
  那位礼官继续补充,“您身上这身衣服,式样是过去苏美尔人的式样,已经有些过时了。而您戴着的首饰,式样也已经相当陈旧——但是,您太美,太美了……啊,简直美到让我无法形容……”
  伊南心想,比起“单刀直入”说明来意的本事,这位礼官和希律比起来还是相差得太远。
  于是她极有礼貌地有请对方说出来意。
  “伊丝塔小姐,我来是有件重要的事要通知您——”
  “您的姐姐,艾里伽尔小姐,向汉谟拉比王的礼官投诉您侵占了她的家产。”
  伊南的双眼微微一眯,心道:来了——
  她身后,波安夫妇和阿普都睁大了双眼:“艾里伽尔小姐?艾里伽尔小姐不是早就嫁出去了吗?”
  艾里伽尔,正是伊丝塔小姐那位已经出嫁,但是却从来对妹妹不闻不问的亲姐姐。
  “她已经成婚了吗?这我不知道。”这个礼官的业务能力看起来也远远比不上希律。
  “总之艾里伽尔小姐声称,她一直住在巴比伦,伊丝塔小姐在父亲与母亲过世的时候,并没有派人前往报丧……”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身为管家的波安涨红了脸。
  老爷与夫人病重与过世的时候,都是他安排人前往巴比伦的。艾里伽尔却一次也没有赶回来向父母送别。
  礼官才不管管家在嘀咕什么,只管陈述事实:
  “因此,她作为年长的未嫁女,理应继承家里的田庄和作坊。”
  “伊丝塔小姐,您对这些有异议吗?”礼官例行公事一般地询问。
  “我当然有。”
  “哦,您当然会有异议!”这个礼官一脸了然,“在争夺遗产这种事上,没有人会束手待毙不是吗?”
  “不过,如果您有异议,请您前往巴比伦,找到处理艾里伽尔小姐这桩继承投诉的礼官。否则,原本由您继承的,乌鲁克的耶尔塔老爷与埃利都的薛西斯夫人的所有财产,都将转至艾里伽尔小姐名下继承。”
  礼官说完就告辞了,临走时没忘了再欣赏一下伊丝塔小姐那堪称完美的衣着与外貌。
  礼官离开后,波安夫妇和阿普都从惊愕中醒悟过来,同时开始愤慨:
  “大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以前田庄破败,作坊入不敷出,一直在亏钱的时候,她怎么从来对咱们不闻不问?”
  “就是,现在大家的日子好了,大小姐却想起来要和伊丝塔小姐抢家产了?”
  伊南那里,却忍不住欢快地笑出了声。
  阿普很担心:伊丝塔小姐是不是被吓傻了?
  “不,不我没傻!”伊南笑得畅快非常,“我只是在感叹艾里伽尔小姐……哦不,我这位姐姐!很聪明啊,干脆说自己从来没有结过婚……”
  这样既保留了“阿维鲁”的身份,又恢复了“未嫁女”的继承权,而且能因为是长女,而有权继承全部遗产,一分都不留给妹妹。
  伊南嘴角扬起,小声说:“那家伙说得真是太对了……”
  波安夫妇和阿普相互看看,都不知道伊南口中说的“那家伙”是谁。
  伊南却想起丹尼尔的话:你的目标在巴比伦,各种社会因素也会自然而然地推动你,让你向巴比伦而去。
  现在,这些个社会因素,终于出现了。
 
 
第82章 公元前1756年
  伊丝塔的姐姐, 艾里伽尔小姐,比伊丝塔大了十来岁,只见过小时候的伊丝塔。
  她出嫁时母亲薛西斯夫人年纪还不大, 自然谈不上继承权的问题,早早地就带着家里给的陪嫁嫁到了巴比伦去。
  艾里伽尔嫁给了一个穆什钦努,算是跨阶层的婚姻——姐妹俩的父母当年曾为此相当犹豫。
  但是古伽兰那家中世代侍奉王室,后来古伽兰那本人也成为王室雇佣的官员, 社会地位和家庭财富都有显著增长。这桩婚事在艾里伽尔小姐的家乡渐渐被传为美谈。
  谁知这十年后,艾里伽尔送回消息说:她其实没嫁!
  田庄和作坊里的老人们:这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大小姐的心思昭然若揭:
  以前田庄出产稀薄,作坊生意惨淡的时候,大小姐对家里完全不闻不问;
  现在田庄的土地状况神奇地转好,作坊的生意越做越大,一直做到了巴比伦去,大小姐却声称自己从未出嫁,要把这些产业都夺回自己名下。这难道不是冷不丁在背后捅了二小姐一刀?
  所有人都在为伊丝塔小姐愤愤不平,伊丝塔小姐却一切如常,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阿普每天跟在忙前忙后的小姐身后, 苦着一张脸问:“小姐啊, 您难道就一点儿也不担心?”
  伊南转过身,奇怪地问:“为什么你看起来竟是比我还担心的样子?”
  阿普说:“阿妈说过, 大小姐的性子不太好。她要是回来使唤阿普,阿普三天两头就要挨骂挨打。”
  伊南心想:这可能是保姆嬷嬷吓唬阿普的话,但是也从侧面可见,艾里伽尔是一副什么样的性格。
  于是伊南反问她:“但是担心有什么用呢?你就算是再担心,姐姐如果想回来就还是要回来。”
  这句话戳中了阿普心中的真正恐惧, 小姑娘顿时一咧嘴,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伊南只得哄:“上次那个礼官来时我问了他, 关于继承权的裁定,巴比伦那边提出投诉之后,一年之内才会做出决定。”
  “姐姐不会在短时间里回到家里来的,她在等着我去巴比伦跟她争产呢。”
  伊南心知肚明:艾里伽尔应当早已习惯了巴比伦大城市的繁华生活,根本不习惯回到乌鲁克附近过简单清净的日子。
  从礼官转述的情况看,在短时间内,这个大姐,是不会大费周章地跑到乌鲁克来“宣示主权”的。
  因此她还有一点点时间,把田庄和作坊再好好经营一下。
  在这段时间里,伊南表面上毫不在意,实际上加强了对田庄上农奴们的思想和技术教育。农奴们渐渐开始有意识地去探索土地和作物之间的关系,让“种田”变成一项需要思考的事。
  作坊那里,伊南则一再启发工匠们进行技术提升,把手头现有的玻璃产品做得更好。
  管家波安奇怪地问伊南:“伊丝塔小姐,您……越是努力地把家业做大,万一……到时候岂不是越便宜了大小姐?”
  谁知伊南摇摇头,笑着说:“我和姐姐之间的财产纷争,犯不着牵扯进田庄和作坊的经营。”
  “你替我给大家带句话吧:将来无论是我还是姐姐拥有这些产业——这些产业都是你们赖以为生的家园。将它们经营得更好,就意味着你们的生活能过得更好。你们的家人、邻里……甚至整个乌鲁克地区,都会因此而受益。”
  伊南郑重地托付波安。
  她就是有这样的野望:
  她想要以自家的田庄为原点,渐渐地影响周围的农庄,让这片土地有更丰富的产出,让人们自己探索出怎样能更有效率地种田。
  她想让玻璃作坊蓬勃发展,在乌鲁克形成一项产业,让这一带已经习惯了贫寒与冷清的工匠们恢复对手工业的热情,带动整个地区,恢复过往的荣光。
  “这些产业与其说是我的,更不如说是你们的。”
  波安瞪大眼睛,望着小姐,半晌说不出话。
  最后他淌眼抹泪地离开,口中喃喃地说:“小姐在这种时候……考虑的还是大家。”
  在田庄的管家波安把伊丝塔小姐的话传出去之后,整个田庄和作坊,甚至邻里们,都被震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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