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就是整一出悲惨世界。
何况,她已经把男主得罪死了,要是在尚宁过日子,哪怕她夹着尾巴做人,难保有朝一日不会遇到女主,那要是再得罪了……
思及此一股寒气瞬间从她的脚后跟冒出,直往头顶窜,所过之处带起一片鸡皮疙瘩,满满写着“怕死”和“求生”两个词。
综上所述,她一定要想办法,尽快脱离尚宁这个处处充满危险色彩的破地方,早点回到景色秀丽、景盛繁华的安乐窝陵州为好。
“多谢太子殿下。”
顷刻间,她的心下已经有了定论,思虑万千,化在具体行动中,只有俯身拱手一礼和道谢的六个字。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处境,做出僭越常规、把自己往火坑里推的举动。
小楚不知想到了什么,稚嫩却不显天真的面容微微上扬,眉眼弯弯道,“哥哥过于客气了,待回宫后,我会向父皇禀明一切。”
宋钦柔:“……”
什么禀明?
她有些懵,张了张嘴,正想询问,便听一旁的容涣玉柔声道,“殿下,此人你打算如何?”
顺着容涣玉的目色,小楚那双澄澈万千璀璨星光的晶莹眼眸落向岳老大,低吟片刻,睫羽轻颤,“交给赵大人,照大梁律令处置便是。”
容涣玉颔首,如玉精致的眉眼温润如旧,表示对此并无异议。
“顾相到——”师生俩交谈完,又是一阵沉默,宋钦柔正想着要不要找机会问出疑惑,门口又是一道中气十足的洪亮男音。
她:“……”
早不来玩不来非要这个时候来,真是煞风景。
“殿下,太傅。”无论她心里的小人再怎么翻白眼,对着衣冠楚楚、上前行礼的顾望瑾,俯身拱手的态度姿势比谁都中规中矩。
挑战太多次权威了,对上这个道貌岸然的狗男人,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只能低眉顺眼努力降低惹到他的可能性。
免得这个定时.炸.弹属性的危险分子兽性大发,非要没事找事,到时候她上哪找谁哭去?
虽然……方才在门口,她被毒蛇差点咬死是顾望瑾救的,但想到考场那什么禁止睡觉、给她施“悬梁刺股”,还有威胁她看管岳老大,一件比一件过分。
哪怕理智告诉她,无论犯错的对象是谁,都会被顾望瑾如此对待,但主感情的宋钦柔,莫名不想承认这些。
就当是辛辛苦苦创造这个世界、创造这些人物要来的报酬,即便这些对顾望瑾来说无伤大雅,甚至他完全不会care。
真是没良心呐,亏爸爸掉了那么多头发,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暗暗鄙夷顾望瑾的同时,心里的小人再次拿起大红色记号笔,对着他的名字开始画叉。
可画着画着,她忽然发现,笔尖的触力越来越强,甚至隐隐有穿透心床的趋势,顿时让她感知到一阵很不舒服的痛感。
真是奇了怪了,什么时候对顾望瑾这么伤心了?
“辛苦顾相了。”在她百思不得其解间,三人互相行完那套儒冠文人遵守的端庄礼法后,总算开始正题,“眼下即将破晓,还是尽快回尚宁吧。”
两人都没有异议,至于本就惜字如命的顾望瑾,别说让他嘴里爬出来一个字,连眼睫都不带颤的。
仿佛真像雕刻成物的存在,无悲无喜,无欲无求,当和尚出家正合适。宋钦柔暗戳戳在心里补充。
不过转念想到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破土匪窝,她就压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一整天都没见祁韵,希望她安然无恙,在京城的某个地方等着她归来,一起坐马车摇摇晃晃回陵州。
下江南的路途遥远,她一边赏江赏景,一边是时候该寻找灵感立人设,然后开创大梁原创世情小说的一代先河了。
什么京兆府府丞,什么科考,什么金窝银窝的命运,谁爱经历谁经历去,她只想替连宋过好富二代的生活,好好享受文娱至上的美好幸福日常。
“你的随侍,在京兆府。”已经开始脑补未来生活蓝图的宋钦柔,压低动静跟上那几人脚步的同时,冷不丁便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多谢顾大人告知。”她就知道,祁韵一定不会出事的!反射弧出奇在线的宋钦柔,唇角由衷上扬,心悦诚服朝那人道。
狗男人好像也没那么不近人情嘛,那画叉的事业可以考虑停一停了。这样想着,心尖处的那股不适感瞬间消去。
——
尚宁,京兆府外。
五更天朱红铁闸门开,一夜未眠的祁韵,便早早伫立在台阶处,尽管眼睑下方带着些许乌青,他也丝毫不在意,越过石狮对视线的阻拦,满脸期待看向东边的大路。
因为只有这个口,才是入京兆府的唯一路途,少爷若是顺利脱险,便能第一时间看到来人,确认是否身形受损。
才不负三月前临离陵州老家时老夫人的嘱咐。
等候间,他不禁想起昨日出城惊心动魄的种种——原本在马车里安慰等待,一阵突如其来的刀锋,让少爷和他都被劈个面朝大地。
再醒来时,额头一片血花猩红,口耳都是一阵嗡嗡作响,眼前也闪烁着重影星光,费了很大的力气,整个人才勉强从地上爬起。
他捂着腰身,忍住喉头的翻涌涩甜,艰难喘着气,从被四散的车厢扯下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板借以支撑,亦步亦趋,就那样磨到了京兆府门口。
从晌午到将近傍晚,好在他幸运,城门未落锁,即便因为脏污不堪的外在被阻拦,命不该绝遇到恰巧出城的贵人。
他吊着一口气,强忍着浑身仿佛散架的骤痛,把少爷的遭遇从头到尾叙述清楚后,对着贵人完成三跪九叩,再也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等再醒来,到了半夜丑时,因为记挂着少爷的安危,在床上怎么都躺不下,索性穿戴好来大门口,等到点出来,不至于错过和少爷劫后重逢的第一时间。
值得一提的是,那位贵人是当朝少年丞相,大梁、甚至是整个九州人尽皆知的清正朝臣,而非那些贪图民脂民膏、或是只明哲保身的官员。
他虽未参与科考,但自小陪伴少爷读书,理学所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儒冠处世之理,他更是心知肚明。
毕竟在这个时代,谁又愿意去触怒月牙山那些连大梁国朝都甚为头疼的亡命之徒呢?
幸好他运气不错,遇到了愿意主持公道、事无巨细都亲力亲为的顾丞相。
即便,他一开始透过车帘,看到顾相那张似覆着霜雾、过分绝色的白皙玉颜,他瞬间呼吸一滞。
依照世人、包括他本身对顾相的印象,那样行雅仪端、仿佛置身云端的少年神祇,怎么可能会分给他这种沾染最低污泥尘埃的俗人?
但事实却是,顾相出手了。
无论有多难以置信,不可否认的是,少爷有希望了。
否则……若是因为无法更换的不堪外形被城门口的侍卫拦下不能入城,别说少爷能否被拯救,就连他本身,可能都不得善终。
或许暴尸荒野,也在那些守城侍卫的一念之间而已。
“哒哒哒——”
记忆在眼前一帧一帧放映过后,不远处先是一阵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紧接着,便是一辆外形朴素质雅的木制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hhh,有没有发现某宋不一样的地方?
明天继续更~
感谢今天投了营养液的小天使!!!大爱!!!
我看到啦!感谢mua
后面情感线会发展哟嘿嘿嘿,悄咪咪问可以蹲一个评论吗?
☆、调戏
“见过顾相大人。”
马车稳稳当当正对着大门停下,看清那道周深冷如寒月的携雪身影,祁韵按捺住心头的焦急,庄重拱手一礼。
不仅出于对顾望瑾发自内心的崇敬感谢,还有对他心悦诚服的仰望顺从。
用宋钦柔的话来说,集万千光华于一身的男主,自然有引世人不自觉把目光追随过去,心甘情愿折服于他的个人魅力。
秉承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原则,顾望瑾只是淡淡颔首示意,随即正身拾阶而上。
宛如仙侠剧中自带BGM的男主,行走间衣袂蹁跹,墨发也随之轻舞,从骨子里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缥缈仙气。
一时间,正儿八经男儿身的祁韵,都有些看呆了,整个人怔愣着反应不过来。
“……别看了,再好看他这辈子也注单身。”在他半晌五感都迟钝着,蓦地从身后响起自家少爷很不合时宜的声音。
像是在黑暗中行走太久的人,忽然被光亮照耀视野,完全没有犹豫地转身,一眼就正对上宋钦柔笑吟吟的面容。
他的睫羽轻颤,晶莹顺着眼眶,骤然滑了下来,连宋钦柔话中不合礼数的地方都忽略了,“少爷……”
只喃喃唤出了这两个字,到嘴边的千言万语哽咽着僵住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显然被土匪掳走的宋钦柔,此刻还能重新站在这里,就是最戳他的伤心处了。
“别哭别哭,又不是生离死别,”饶是再大大咧咧,对上这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小少年落泪,宋钦柔的心口不泛酸才怪,“你家少爷我好得很,本来没事都被你哭有事了。”
听到这熟悉又不着调的话,祁韵莫名破涕为笑,抬袖摸去眼尾的珠泽,“您没事实在是太好了,顾相不愧是国朝的肱股之臣,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和宋钦柔这个作者不一样,九州文化人一般称自己的国家为国朝,还是她参考宋朝历史制定的。
还是那句话,虽然这两个字文绉绉,但一切为了设定,谁让她作死挑战自我,非要走男主视角的剧情流呢?
“谢谢谢,”提到祁韵最后一句话,想到方才那段一点都不美好的相处,宋钦柔就觉得肝疼,“那也要他别那么钢筋死板。”
情急之下,她直接爆出现代常用语,听得祁韵一脸茫然,“……什么是‘钢筋’啊?”
少爷莫不是身子不好,说得这是什么胡话啊?等回去后还是早些找个大夫看看吧。
心虚的宋钦柔,明显不知祁韵已经打定了主意,胡乱挥挥手扒拉着他往京兆府相反方向走,“不重要不重要,我们快些回去吧。”
你家少爷实在在这个地方待不下去了,趁狗男人还没发现,还是早些悄咪咪回陵州养老吧。
“可……”祁韵眨眨眼,无奈顿着步足,没有要挪开的意思,“可是顾相之前吩咐,等您回来稍作休整然后去见他呀。”
宋钦柔:“……”
心里的小人已经指天,前仇新怨,对着刚画好的“顾望瑾”三个字问候百八十遍了。
所谓前仇,除了早前贡院和土匪窝那些,回程路中,着实又让宋钦柔好一阵无言相对。
连带着反应她真是言行举止的小人,都被气得恨长一段时日缓不过劲。
——
由于种种原因限制,她最终没能逃脱被押回尚宁的命运,被小楚、不对,应该叫储君楚昭珩安排和顾望瑾同坐一辆马车。
这可真是太为难了。
但最终没胆反抗的她,只能乖乖坐上马车,和那人面对面下山。
刚开始她是能耐住无聊的,然而颠簸久了,加上又没有电子产品解闷,以致太过无聊只能自己给自己找乐子。
她先是抬眼看向窗外的天色,估计勉勉强强在天亮前能赶到京城,而让她在这几个时辰之内一句话都不说,完全不可能。
不是她不想睡觉,实在是车厢的不远处有个天然制冷机,这又不是三伏天,她是又多大的心,才能对着顾望瑾睡死过去。
于是乎,她没事找事,看向那人,摸出在岳老大屋里顺出来的糖,“大人我这里有糖,你要不要来一颗?”
实在是太无聊了,哪怕这狗男主很可怕,但面对“被冻死”和“无聊死”两种死法,她还是会毫不犹豫选择第一种。
意料之中的,他连眼皮子都没抬,只是淡声拒绝,“不用。”
“用的用的,”她唇角上扬,笑靥如花,眼眸里仿佛带着灿烂星光,“你别只知道拒绝啊,很甜的,来一颗啊,放心我不会下毒的。”
顾望瑾并不看她,阖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独自美丽,“……”
怎么没反应了?又没听见吗?
这人为什么老是耳背,剧情偏差居然影响他的无感,实在是太惨了,年纪轻轻就一身的毛病。
宋钦柔暗暗同情着,决定再接再厉,“大人你别不好意思啊,你也算救过我的命,就别和我再客气了,否则我无以为报,只能——”
说到最后,她猛地一颤,及时止住了差点习惯性脱口而出的四个字。
随即,她又觉得自己反应太过激了,不就是“以身相许”吗,以前又不是没说过。
甚至在二十一世纪,遇到好看的小哥,她大大咧咧各种玩笑都开,像“成亲”、“在一起”这些完全不带犹豫,脸都不会涨红,怎么现在倒扭捏起来了?
难不成,穿了以后,脸皮也跟着变薄了?
“只能什么?”宋钦柔百思不得其解间,顾望瑾忽然来了兴致,顺着那句没有说完的话问出口。
宋钦柔想都没想道,“只能拿命相抵,或者给你找个媳妇儿以身相许咯。”
说着,还不忘唇角上扬,轻挑眉梢,两眼弯弯,眸色晶晶亮看向顾望瑾,那神情,要多一本正经,就有多一本正经。
就任性胡来一次吧,反正女主也不在这里……等等。
忽然瞥到自己服饰的宋钦柔,忽然想起如今男装的扮相。
卧槽好险,幸好没有说错话。后知后觉忽然回过神,心里的“小人柔”拍拍胸脯,以示庆幸。
同时又暗暗唾弃道:都穿了这么久,怎么还是记不住原主的身份。
她陷入纠结着,对面的顾望瑾只是冷冷瞪了她一眼,随后很快移开,又重新闭上双眸,完全没有要理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