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逐渐从雪白变为粉红的耳根,哪怕掩在发丝间,还是被眼尖的宋钦柔给看见了,于是她顿时胆肥起来,开启不依不饶的不要脸模式。
“大人你就考虑考虑呗,你都十六七了,再不成亲,京城那些闺阁女子该有多伤心啊?”
顾望瑾:“……”
仿佛听不见,只可惜略显凌乱的呼吸出卖了他。
宋钦柔在心里都快笑翻了,面上憋笑也十分痛苦,“我呢,勉勉强强有个青梅竹马,温婉可爱,知书达礼,侠肝义胆,实乃女中豪杰,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上大人您啊。”
那连续的四个形容词,别说顾望瑾,就连她自己都不信。
如果说方才顾望瑾还有些怀疑,现在就是真听得出她是在胡诌了。
所以,顾望瑾看都没看她,充耳不闻只顾重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无视各种作妖的某人。
宋钦柔再接再厉,“大人你别这么着急不理人啊,我又没乱说,俗话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单论现在,你不是也没婚约在身吗?早娶晚娶都要娶,还不如考虑考虑我那位小青梅。”
她一边说,一边紧盯眼睫微颤的顾望瑾,“她这个人呢,十里八乡谁人不知,求娶的男子从陵州都能排到尚宁了,绝对不会辱没大人的身份。”
顾望瑾:“……”
宋钦柔彻底放飞自我,发扬厚脸皮本性,“而且她还是最厉害的厨子呢,就算以后你不想做官,换她出去做饭,专挑有钱人下手,一锅铲下去赚他个千百两的,足够你们过十年八年了。”
“你看你对她、啊不是,是她对你以身相许,可以一辈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样人美心善的绝世好妻子,大人你真的不要考虑早日娶回家吗?”
“……闭嘴。”顾望瑾终于忍无可忍了。
见他眉心处隐隐浮现了几分压抑的颤抖,某人终于见好就收,她轻咳一声,端正坐姿,面色严肃道,“好吧我给你时间考虑,在她还没有移情别恋前,大人你可要抓紧了啊。”
顾望瑾的关注点却比较偏,“为何?”
话落,他才意识到自己这话有多不妥,暗暗皱眉别过眼自生自的闷气时,还不忘留几分注意放在那个害自己失态的罪魁祸首身上。
宋钦柔这个该聪明时却偏偏脑子失灵的憨憨,丝毫没注意到顾望瑾的异样,愣了一下只道:
“当然是看谁长得美就移情谁啊,虽然整个九州除了容大人能和你比肩脸,但你总是面无表情,不苟言笑,这样会不受女子喜欢的。”
顾望瑾:“……”
他就不该问这个毫无意义的废问题。
目前明显缺根筋的宋钦柔,不怕死地继续道,“大人你就没想过吗?为什么你和我容大人都属于倾国倾城的蓝颜祸水,追在他身后的女子要比你多很多?”
跟中了邪一样,顾望瑾眉梢微扬,握着玉扇的长指紧了几分,面色却仍旧一片冷肃漠然。
“女子都喜欢温柔似水的啊,你这样总板着脸,看着很有个性,实际上很不讨喜的,搞不好会孤独终老,毕竟谁也无法想象和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夫君过一辈子啊。”
顾望瑾很不对劲,鬼使神差地反驳:“……你如何得知?”
宋钦柔一副很懂的表情,“人都说洞房花烛,大人你别这么看我,怪尴尬的,我这可不是自己乱说,都是从话本子上看到的。”
她话里带着尴尬,开口间却自然得很,“一个是板着脸的冷面夫君,一个字的情话都不会说;还有一个是温着笑的柔情夫君,满口都是山盟海誓,换我我也选第二个啊。”
顾望瑾闻言确实又板下脸,一本正经地指责,“太傅早有婚约在身,此选于礼不合。”
宋钦柔庆幸自己嘴里没水,否则真要彻底失态了,“大人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的意思,难道不是在对比我和太傅么?”他反问的有理有据,那双噙着寒霜的桃花眸一派凉薄浅淡。
宋钦柔终于体验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刚才那些,都白说了,长得再美,也拯救不了这人注孤生的本质和天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发晚了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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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
“……必须要去吗?”宋钦柔摇摇头,摒弃关于马车上那段不美好的回忆,眨眨眼做出一副可怜又无辜的表情,妄图引起祁韵的恻隐之心。
奈何祁韵表情为难,说出口的话却坚决得很,“君子之言,莫敢不从呀。”
宋钦柔:“……”
什么君子,我呸。
“何况,顾相那么忙肯让您过去,想必有紧要的事吩咐,不会耽误多少时辰的,左右您也得空,不如去看看?”
这话说的,就只差挑明宋钦柔无所事事,无论去还是不去,都在浪费人家顾丞相的时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事实虽然确实如此,但宋钦柔表示不服,正要动嘴反驳,祁韵及时扼杀了她的一堆歪理,“若是您不去,可就是违抗相意,要被处以墨刑的啊。”
什么墨刑?怎么又是这些奇奇怪怪的设定!
她只听过圣旨,哪来的“相意”,啥时候不遵循丞相的意思也犯法了?
这些规定敢不敢再夸张、再变态一点?
可惜抗议再多也无效,只能保留意见,心硬气是硬气,表现在外只有怂,“哈哈哈你误会了,我怎么可能违背顾相的意思呢?这不就是问问,考考你对国朝刑法了解多少。”
还好本姑娘又机灵又聪明,一下子就改口了。
心里的小人捂着前胸长松一口气,偷笑着窃喜完,又开始执行未来伟大的世情小说行业了。
并不知道自家少爷在正儿八经地胡说八道,祁韵只是笑笑,悬着的紧张终于松缓些许,“我就知道少爷不会让顾相失望的,既如此,还是随我进去梳洗一番,早些过去为好。”
什么叫做让顾相失望?还要早些等着他?宋钦柔表示不服。
不过对上祁韵一本正经的认真眸色,宋钦柔早先也大概猜过顾望瑾能去月牙山的缘由,撇撇嘴顺从道,“你说得对,是不应该晚到。
看在你是男主,还帮助我这个炮灰的份上,这个面子就勉勉强强给你了。
——
前院。
初春时节,过了五更天,天色依旧未亮,除了廊下燃着的几盏八角琉璃宫灯,基本一片黑暗。
沐浴更衣过后,顾望瑾止住下属去赵府唤赵府丞过来的打算,即便是倚着院落的千年松树,身形也挺直伫立,没有半分歪斜。
不知何时,空中竟翩翩扬扬散下了雪花,落在他一尘不染的衣角,还有几片顺着镂空宸月白佩玉融化在流苏处。
梳洗完的宋钦柔,一身早先准备的月白窄袖交领绒毛长袍,袖口和领口以绯色丝线收边,衣摆刚及脚踝,腰束红绸带,及膝墨发半扎,虽然一副男儿做派,因过于清秀的外表,怎么看还是有种雌雄莫辨的感觉。
“大人。”没有欣赏心情的她,只暗暗没好气地扯扯唇角,装模作样的行礼道。
顾望瑾回过眼看向她,双眸被夜色掩盖看不甚清,“走罢。”
走?去哪里?
疑惑间,宋钦柔自然而然把这话问了出来。
“出城。”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并没有要做多解释。
宋钦柔:“……”
你还挺专断独.裁昂,本姑娘同意了吗?
“怎么?”绕过她率先走往正门,半晌见她没有反应,驻足并未回神,只是冷着声问道。
顿时被问得没脾气的宋钦柔,暗暗告诉自己要冷静,唇角上扬,巧笑倩兮跟了过去,“没怎么没怎么,走吧走吧。”
顾望瑾:“……”
无言,拂袖出大门上马车。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怎么看怎么养眼。
许是折腾太久,跟上的宋钦柔很清楚这狗男人不会答疑解惑,加上实在太困,也没力气再纠结自己的不对劲,靠着车厢沉沉睡了过去。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什么男主,什么女主,什么炮灰,死就死吧,先舒服眼下再说。
干嘛要纠结于已经出bug的剧情委屈自己呢?
抱着这样的心态,迷迷糊糊了一路,等再清醒过来时,马车已经停下了。
“公子,这家客栈属下先一步打探过,并无任何异常。”车厢外随侍的声音传来,顾望瑾轻轻颔首,侧目看向她,率先下了马车。
宋钦柔随后也跟着跳下来,一副刚睡醒的迷蒙感,环视四通八达、车水马龙的街道,瞬间清醒过来。
卧槽,这什么情况?
有天然制冷机镇车都能睡一整天,到底是有多困啊。
不过环视着周际,心情很神奇地美丽很多,那些纠结瞬间就被抛去九霄云外了。
也不知道这是大梁的什么地方,即便飘着雪,街上也是灯火通明、繁华热闹,和那个坑人的月牙山比起来,实在太人性化了。
看到不远处一群小孩围着一个卖糖人的商贩,买到成品的孩子被大人牵着心满意足离开,宋钦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记忆尘封的角落,似乎曾经也有一个大人牵着她的手,带她去街头小摊前,花几块钱做一个和她神似的糖人,拿到成品后她第一时间不是着急吃,而是带回和哥哥分享。
那个时候,他们一家四口,父母都很温柔,作为他们骄傲的哥哥更加温柔,而她总是比较让他们头疼,虽然总对她恨铁不成钢,却从未过分苛责过她。
哥哥和她不一样,从认字起便展现出对经史子集超凡脱俗的天赋,不像她,勉勉强强把字认全就不错了。
至于读小学时的老师,每次都被她的无法无天气到跳脚,要不是有各项优异的哥哥担保,估计真会被班主任赶回家。
而每次爸爸或者妈妈去接她,都会收到老师的告状,她却屡教不改,久而久之,爸妈终于放弃了用好好学习改造她的想法,彻底让她放飞自我了。
那样的日子没持续多久,有一日忽然传来爸爸被歹徒害死的噩耗,妈妈听闻时的神情,哪怕她还小,一生都无法忘记。
那样的震惊、不敢相信、绝望、脆弱、心如死灰……
她从没想过,生来温婉柔美、明艳端庄,仿佛只会笑的妈妈,也会有那样复杂糅的表情。
再后来,妈妈也跟着走了,就只剩她和哥哥两个人,独自生活着。
明明那个时候,哥哥只有六岁,哪怕再聪慧机敏,爸妈留下的殷实家底也会被无数不怀好意的人惦念觊觎。
其中就有大伯一家。
再后来,哥哥……她再也无法回想那场夺去哥哥生命的意外,闭眼强制自己敛去眼底的悲怆,换上平时大大咧咧的笑容。
见那摊位前围着的人逐渐散去,宋钦柔收回那些不常想起的思绪,转身走到摊位旁,“爷爷好,你这里是只卖做好的,还是可以按照长相定制糖人?”
很意外,忽然间她就起了和救过她命的顾望瑾分享快乐的心思。
摊主是个六十出头、须发皆白、颧骨饱满、精神劲十足的老者,闻言放下手中摆弄花样的铁铲,抬眼看向宋钦柔,“都行,小姑娘你要哪种?”
穿到这个世界以来,一直以男装示外,第一次被喊小姑娘,宋钦柔还有些不适应。
不过……想到出来前祁韵很有深意对装扮好的她笑,蓦地像是想通了什么。
难怪给她这身雌雄莫辨的衣着,配合本就女相的面容,可不就被人当成“小姑娘”了吗?
这个祁韵,到底在搞什么?
“我想定制,”摇摇头把想不通的怀疑驱散,莞尔浅笑倒也没纠正,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爷爷您要是不着急收摊,我这就去把人带来。”
“哎好,没问题。”老者眉眼十分慈祥,答应的话既干脆又温和。
宋钦柔唇角的弧度越发上扬了,她从怀里摸出临走前祁韵塞给她的碎银放在摊位上,“爷爷我保证很快。”
说着,似是怕老者不相信,宋钦柔快步往客栈跑去。
“大……哥,我有事需要你陪我。”好在她刚到柜台,等候掌柜安排住处的顾望瑾还在,宋钦柔二话不说拽着他的袖口就往外拖。
这个嘴瓢的称谓,成功让顾望瑾唇角微抽。
顾望瑾:“……做什么?”
宋钦柔神神秘秘,“和我走就是了。”
只介意仪容、却没有拒宋钦柔三尺以外的顾望瑾,想过很多种可能,从未想到被拉出来、竟然听到以下请求,“爷爷,就是他。”
“好嘞,小公子生得如此俊俏,小老儿都有些手抖了。”摊主的笑意既温和又暖融,并不混沌的眸子从顾望瑾身上移到糖板上,精神劲更足。
宋钦柔莫名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爷爷就别谦虚啦,我相信您的手艺,做出来肯定和真人一模一样。”
顾望瑾:“……”
本想发作,对上宋钦柔笑语嫣然的容颜,紧紧皱起的眉眼都在无形中舒缓下来。
不出半柱香,摊主便化好两个栩栩如生的糖人,“小姑娘和这位小郎君都生得不似俗人,小老儿实在高兴,便画了一对,看看可还满意?”
小姑娘?这个充满诡异的字眼,出乎意料的,让一直观察顾望瑾反应的宋钦柔,并没有发现他的神色有什么松动。
宋钦柔:“……”
这哥什么情况,怎么一副淡定如常、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样子?
他不着痕迹转眸,看向表情狐疑、双眸一眨不眨的宋钦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