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音,我昏了有多久?”解决完这堆清淡到不能再清淡的药膳,宋钦柔匆忙擦完嘴,看向姜浅音道。
可别错过信任领导赵大人交给她的任务啊……不对,她好像已经错过了。
完了,没时间帮忙,还把自己弄成现在这样,就连斥巨资买的匕首也没了,就算她长了三头六臂,也没办法及时回去解释。
见她神色越来越丧,姜浅音虽然有些不明所以,想了想还是宽慰道,“也没多久,一个晚上吧。”
宋钦柔:“……”
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愣了愣道,“我记得我是被傅……公子所救,为何你会在这里?”
姜家和傅家,一文一武,本质上应该没多少牵扯,何况是当朝卫国将军和姜家大小姐。
姜浅音接过随侍医女端来的药盅递给她,点点头笑道,“那当然是换个身份喽,谁让我是清心堂的大夫呢?”
反正这些也不算什么秘密,既然打算把连宋当朋友,不该隐瞒的她自然不可能找借口搪塞。
饶是清楚姜浅音外冷内热的耿直性子,眼下被她毫无保留的信任,说不感念是假的。
宋钦柔接过药盅,有些迟疑,“那你一夜未归,姜夫人……”
“没事没事,我不回去母亲早习惯了,”姜浅音没有隐瞒,无所谓地摆摆手,“我让人和她打招呼了,你先喝药,其他的别多想。”
宋钦柔本质上不属于扭扭捏捏的类型,顿了顿蹙眉,有些受不了这个药的气味,对上姜浅音不容置喙的眼神,索性狠下心捏着鼻子直接一仰而尽。
好在医女很有眼色,在她扭曲着脸努力缓解时,忙把准备好的甜汤递给她,“这个甜,姑娘快喝一口。”
姑娘??
听到这个称呼,她条件反射垂眸,看向散着的长发……以及胸前不知何时解了的特殊布绺:“……”
算了,反正第一次见姜浅音就被发现原主女儿身的事实,如今掉马也没啥好大惊小怪的。
想到这,宋钦柔朝医女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快速喝完整碗汤汁,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哦对,秋画,去把傅大人留下的那个锦盒拿来。”见她神色终于正常了,才看向医女道。
“是,”秋画应声出门,很快又带着一个外形精致、雕刻繁复的木盒折了回来,“姑娘,这是特地交代要给你的。”
“多谢秋画啦,”宋钦柔接过,从善如流地打开,看清里面的物件时,眼前不由一亮,“是我的短剑!”
她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现在失而复得的心情了。
她原本是做好重买一把的准备,钱不钱的都无所谓,主要是这把短剑使起来太顺手了,如果丢了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再找到替代品。
所谓伯乐相马,施动和受动对象之间是相互的,尤其是找兵器这方面,哪怕再华美再精湛,与使用者不匹配也无济于事。
万物皆有灵,哪怕一把剑,不是纯粹说说而已。
“啊啊啊太感谢你了,也太感谢傅大人了。”宋钦柔澄澈的双眸无比真切,然而话没说话,就被姜浅音故作嫌弃打断了,“你可别谢来谢去的。”
宋钦柔还以为她要说不喜世俗礼仪什么的,哪知她忽然神秘一笑,猛的凑近,“不如给我大哥以身相许吧。”
宋钦柔:“……”
幸好嘴里没甜汤,不然喷出去面子就彻底没了。
姜浅音倒是丝毫不觉尴尬,笑吟吟进来道,“大哥正好缺一个媳妇,我觉得连姑娘你非常合适。”
“……你认真的?”
且不说贡院那些冲突,就让她对衣冠楚楚的姜怀景没什么好感,单凭外在骑虎难下的男装,对男子以身相许,说出去不被大梁文臣骂死才怪。
谁让她眼下不知原主为何女扮男装,还有办法让非专业人士怀疑不了呢?
姜浅音嘿嘿一笑,对上一脸黑线的宋钦柔,觉得再接再厉,“怎么样?宋宋你要不要考虑下,我爹娘目前正四处给我寻找适龄的大嫂,走过这个村可就没这店咯。”
宋宋?
对于这个自来熟的称呼,宋钦柔一边称赞觉得还挺好听,一边意有所指提醒:“我还是京兆府前侍呢,怎么可能嫁给男子?”
姜浅音:“……”
一时得意忘形,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有些失望地重新歪进木椅,“那怎么办呢?你不会打算把一辈子都奉献给京兆府吧?”
“当然不会啊。”她还忙着想办法回陵州继续创作呢,才没在这当朝斗炮灰的闲情逸致。
一个弄不好是会死翘翘的。
为了避开和姜浅音继续讨论如此尴尬的问题,宋钦柔果断转移话题,“啊怎么办,去容府的事……”
显而易见,搞定姜浅音的人生大事更重要一些。
提到心上人,姜浅音也顾不得开玩笑,重新托着下巴搭在桌几上,“之前是我冲动了,我们应该再详细计划一下。”
牵扯到好友,反倒让激动溢于言表的姜浅音很快冷静下来。
“砰、砰、砰——”
两人陷入头疼之际,随着一阵清浅有致的敲门声传入,还有熟悉的如沐春风之音,“姜大夫,在下可否请你再诊治一人?”
由于宋钦柔醒来的第一瞬,姜浅音就喊人通知了一直留话的傅易澜,所以他能过来,倒也不意外。
“公子请说。”迅速戴好帷帽的姜浅音,秒入端庄高冷风格。
宋钦柔:“……”
要不是隔着浅露看到姜浅音朝她心照不宣眨眼,恐怕真会怀疑眼前这个正襟危坐的女子,到底是不是她认识的。
“在下有一贵客身中不知名毒素,不知姜大夫可否一试?”得到允准,傅易澜才抬脚入内,朝两人颔首一礼后,方才目色恳切道。
“公子应该知道我的规矩。”姜浅音从坐上起身,亦回以一礼,只是回话的一字一顿,甚为从容冷淡。
清心堂的女大夫对贫民百姓有求必应,对天潢贵胄选择看心情,尚宁人尽皆知。
所以傅易澜轻笑道,“非贫民,还望姜大夫相助。”
“连宋也恳请姜大夫能答应。”听傅易澜的话,宋钦柔忽然灵光一闪,起身像模像样一礼恳请。
隔着帷帽的浅露,眼尾微动,一切尽在不言中。
“正好,我也算有空,”姜浅音紧绷的唇角缓和几分,“容我收整一番。”
“多谢姜大夫。”傅易澜似乎松了一口气,负手带门离去前,还不忘朝暗朝宋钦柔递去感激的眼神。
“啧啧,看你笑得这么灿烂,难怪拒绝我大哥。”确认门口动静平定,姜浅音嫌麻烦,一把摘下帷帽道。
“胡说八道,”宋钦柔可不敢对当朝皇后的亲弟弟抱什么想法,“我那叫对救命恩人的敬仰,懂不懂?”
“那我也是你救命恩人呢。”姜浅音一边收拾药箱,一边不服地反驳。
“施恩不求报好吗?”宋钦柔嘴上没好气回怼,跟过去帮忙的行动却诚实得很,“何况我也帮了你的。”
“咳……”见姜浅音挑眉,她摸了摸鼻子,默默说了句“傅将军对不起了”,正色把陆府发生的刺杀大致描述一遍,“所以,我猜测那位贵客,应当是太子殿下无疑。”
“……所以呢?”
宋钦柔有点后悔给这姐设定耿直性子了,无奈继续解释,“你的心上人,是不是太子太傅你一看便知。”
有这份师生关系在,她就不信容涣玉不出现。
姜浅音这次如梦幻醒,那双眼波流转、脉脉含情的狐狸眸睁得老大,要不是记着宋钦柔还有伤在身,肯定安耐不住抱上去以示激动,“啊啊啊你说的太对了,还是你好嘿嘿嘿。”
见这个权贵眼里高不可攀、在她面前却表情管理彻底失控的姜浅音,宋钦柔:“……”
“好了好了,快别这样激动,冷静下来给太子好好治,可别出什么岔子。”给姜浅音足够的情绪宣泄时间,宋钦柔这才提及正事。
虽说大梁第一女医的技术有多厉害她一清二楚,可对上太子受伤这件背离剧情的事,实在不容大意。
若是一步走错,得罪的可就是整个皇室了。
“放心放心,”姜浅音重新戴上帷帽,整好裙衫,挎药箱轻飘飘出门前朝她挤眉弄眼, “我会顺利完成任务的。”
“等你的好消息。”眼下帮不上忙的宋钦柔,只能选择栓门,确认不透风后躺回床里鼓捣。
毕竟她想要混个寿终正寝,就得把京兆府这份意外工作坚持到底。
谁让她心软……不想牵扯到原主一家呢?
——
被寄予厚望的陆府,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
“太子情况如何了?”幸运的是,容涣玉在陆府的整段时间,那位色胆包天的大公主不知为何没在正堂守着,尴尬的场面才没上演。
提及这个,陆府大少夫人林静雅福身回话,面色颇为凝重,“暂无大碍,只是夏太医一直未归,殿下……”
对上容涣玉被鬓发掩映的晦暗美眸,顿了顿继续,“太子殿下的情况实在算不上好,右腿腿根处中了毒,用尽各种稀世名药也只能排出大半毒素,恐怕是保不住了。”
“……这般严重吗?”容涣玉眉宇微皱,却已是无可奈何。
字里行间,都未在意偌大陆府,为何坐守清兰苑的,只有一个深闺妇人。
林静雅轻轻点头,低吟片刻正想宽慰,外间忽然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容大人,在下带一人来,或许有办法。”
话音刚落,别说是林静雅了,就连容涣玉都愣了愣,好半晌反应不过来。
夏太医是宫中资历最深的医者,用尽无数天材地宝都搞不定,傅易澜这般气定神闲,难怪他们会错愕。
不过容涣玉这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不可能真的被惊到忘了反应,快速敛神朝门外道,“傅大人请进。”
门外的姜浅音,听到这声进来无时无刻都在梦里出现的声音,整颗心先是狠狠一震,忍不住悸痛起来。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从左侧胸腔传来无比清晰的心跳加速声,被她的双耳一览无余。
作者有话要说: hhh
今天没有剧情flag了,怕脸疼
尽量琢磨主cp感情线
晚安哟~
☆、红莲
“……姜大夫?”在她兀自陷入怔愣回不过神,还是傅易澜刻意压低的提醒话语,才勉强让她反应过来。
对上那双关切溢于言表的深邃眸光,姜浅音暗自深呼吸,压下心口的跳动摇摇头道,“多谢公子关心,我没事。”
难怪戏文里老是出现思念成疾这个词,一见钟情的魅力果然可怕。
以前和母亲看戏实在不理解,甚至嗤之以鼻,想不通自小饱读诗书的官宦小姐为何会为了赶考的穷书生不死不活。
现在不仅明白,还是感同身受的那种。
果然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呐。
“那进去吧。”隔着垂至双腿膝盖的帷帽浅露,实在看不清姜浅音的面色,何况前期还没黑化的傅易澜堪称真君子,自然不会过多超乎礼法去探究。
“……公子请。”
见率先掀帘而入的傅易澜果真不疑有他,姜浅音微微松了口气,未免见到心上人太激动忘乎所以,特地从怀里掏出针包藏在袖里。
师父曾说,再意志坚定的人,都会有心神不宁的时候,这并不丢脸。
但行医的时候,要是因人因事实在无法集中精神,那就拿出烨火红莲,可助心绪坚固不移。
倒不是烨火红莲有多神奇,只是身为医者,救死扶伤这四个字,理应被奉为一辈子至高无上的信念。
针包近在咫尺,那么主心骨自然不会动摇。
所以……想到宋钦柔提到的太子殿下,再想想很快能见到念念不忘的心上人,好像也没那么激动了。
门内的林静雅,在听到傅易澜的声音时,就和容涣玉福身回避。
所以当姜浅音入了正堂,就只有两位也就气质温雅、实则权大压死人的朝廷命官。
“太傅,这位是清心堂的姜大夫,想必太傅也曾有所耳闻,请姜大夫过来,可否为殿下一试?”傅易澜的言行举止,丝毫没有关于寻常武将身上具备的粗狂不羁。
“自然,”容涣玉唇角微扬,星星点点的美眸里,仿佛溺着世间所有温柔,“有姜大夫相助,涣玉相信殿下很快无恙。”
对他们这些尚宁权贵来说,清心堂的姜大夫有多难请,容涣玉不会不知。
不过让姜浅音有些怀疑耳朵的,是容涣玉居然连质问都没有。
换句话说,她的心上人觉得……或许皇室资历最深的夏太医解决不了的困难,放在她手里都能迎刃而解。
当然暗喜归暗喜,姜浅音的理智还在,对上那张如诗如画的俊颜,尽量把兴奋掩藏,“清心堂姜遥,见过太傅大人。”
看着衣袂蹁跹、眉目清俊的熟悉身姿,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把这番话说得如此平静。
还好还好,有帷帽遮掩才让她勉强从容说出化名,不至于失了礼数。
随即她很快愣住了,按照直来直往、随心所欲的性子,终于见到一直记挂的人,怎么偏偏变得束手束脚起来?
“无需客气,”容涣玉不动声色隔她至少三尺,拢袖颔首,“有劳姜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