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现在做的这些,是在报复吗?
……
鹤迁当众宣布他要成亲, 虽然没说新娘是谁,但与司命一同关注着天君历劫的这几位上仙却猜到了。
襄汾上仙将司命堵在南天门,挥舞着手里的木棍,誓要把司命敲成肉泥扔进南海喂鱼:“瞧瞧你干的好事!殿下现在要娶那个身份不明的小妖怪,这可是会让整个天族蒙羞!”
司命辩解道:“她现在不是妖怪了,经历了飞升大会她便是天族的一员了。”
“我可去你的吧!”襄汾上仙撕破司命的谎言,“你能给她天族的身份,但是她没有神格,注定了她只能是个妖怪!”
襄汾本来也不过是山间的一朵杜鹃花,在山间汲取了多年的日月精华,又修炼了上万年,但这远远不能让她能成为真正神仙,她是经历过三百多道天雷,历过两次情劫,才摆脱了妖怪的身份拥有了神格。
她池珂只是陪着天君度了几年的劫便能成为神仙?就算经历过磨难的众神答应,天道也不答应!
“她现在只有一千岁,历劫还遥遥无期,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天君娶一个妖怪吗?”
说着襄汾眼里蓄起了泪水,她知道天君不在乎这些,但是他毕竟年纪尚小,多得是不服他做六界之主的人,现在娶一个妖怪,不仅落人口舌,还给了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可乘之机。
她这一掉眼泪,司命的态度立马软下来:“咱们天君的功绩,那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南海与北海的鲛人内战多年,多少次闹到老天君面前都没能解决,最终不还是咱们天君出马平定了内乱?天君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我当然知道咱们天君有勇有谋是天降奇才,但是……”襄汾猛地跺脚,愤愤道:“就算他娶鸟族公主我都没意见,可那个池珂就是不行!”
司命问道:“为什么池珂不行?”
“女人的直觉。”
这给司命逗笑了:“你们女人所谓的直觉,就是在看到比自己长得好看的女人时,本能的带上了防备和警惕,说到底还是你们嫉……”
襄汾一个眼刀扫过来,司命哂笑着住了嘴:“池珂的身份确实有些可疑,但丸山上住的多得是无父无母的妖怪,你总不能让我给她变一个出来吧?”
“我不管,我就是觉得她可疑。”襄汾眼珠一转,招司命凑近,在他耳边细语两句。
司命皱起眉:“我不想见他,一见到东平上神我就发怵。”
襄汾瞪着他:“你不去也得去,必须得把他老人家请来,制止这桩婚事。”
……
天界大牢中,钟促正盘膝坐在专门为他定制的牢房中,面前摆着两大锅的饭菜,青青白白的素菜让他根本提不起食欲。
“我要吃肉。”钟促对牢门外的鹤迁道,“就算没有人肉,你给点其他肉也行。”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鹤迁此行是来逼问他逃出蛮荒的契机,他已经猜出了七八分,但还要得到最终的确认。
钟促扒了两口饭,味道出奇的难吃:“你们天界的厨子做饭这么难吃,你是怎么忍受的?”
“不是天界的厨子做的。”鹤迁道,“你池姐姐看你在牢里辛苦,亲自为你下厨。”
鹤迁又道:“这是常人没有的待遇,你不要不识抬举。”
钟促眉头皱了起来,不光因为诧异一个长相美貌的女子居然有这样令人无语的厨艺,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鹤迁说着话时的神态表情,没有半分嘲笑的意思,居然真的有那么几分羡慕在里面。
果然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饭菜的味道虽然奇怪,但也填补了钟促的饥饿,他在蛮荒饿了太久,普通的食物对他来说也是难得。
钟促边吃边心不在焉地‘忏悔’:“我本来不想吃那些人的,但是你知道的,我太饿了,他们又故意挑衅,我一时没有忍住。”
鹤迁并不关心这些,他只想知道那个帮助钟促逃出来的人是谁,事实绝对不可能向他说的那样。
钟促吃饭的动作慢下来,歪着头思考,半晌后,他问道:“听说你要和池珂成亲了?”
“有这个打算。”鹤迁耐心地回答他。
“哈!猜对了,我就知道是池珂。”钟促笑得像个天真的孩子,“那些守卫都在猜测你要娶的人是谁,我一下子就猜中了池珂。你们会让我参加你们的婚礼吗?”
“不会,你是即将接受审判的犯人,不能离开天牢。”
钟促托着脑袋思考:“那我会受到什么惩罚呢,你们会杀了我吗?”
“你伤害的是魔族人,要等着魔族共主一同来决定。如果不出意外,你的后半辈子或许就在天牢里度过了。”
“魔族共主?你说宗泗呀……”钟促嗤嗤笑起来,“你有没有发现,他也喜欢池珂?我从很久以前就发现了,那时候我每天都蹲在结界边上,观察着魔界的景象,我是看着池珂长大的。”
鹤迁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池珂极少向他讲述自己的幼年,因为她觉得那时在宗泗身边过得不自由,每每想起魔界那昏暗的天空,心底就像压了块石头。
但鹤迁对那段时期是很好奇的,不仅如此,他对池珂的所有过去都好奇,她离开魔界后的短短几百年里,过得比他这几万年都要精彩。
“我刚刚见她的时候,她还只有这个高,脸又圆又嫩,一双眼睛像小鹿一样清澈纯洁,她身上有一种冰雪的凛冽,让人觉得她将来肯定是个冰山美人……”
钟促记起自己趴在结界边上,看池珂把宗泗的脚冻在魔族大殿前,她笑得天真烂漫,干的却不是什么好事,宗泗当时已经是六宫中名望最高的宫主,却连一个未过百岁的小姑娘都对付不了。
池珂是特别的,她的来历成谜,性格也成谜,你永远不知道这小丫头有多少坏心思,可她又会在你伤心失意时给你变出一片圣洁的雪,堆个雪狮子在你门前哄你开心。宗泗对她又无奈又宠爱。
说到这里,鹤迁打断了他,表示自己不想听了。
钟促愣了愣,哈哈大笑着问道:“殿下,她难道没这样哄过你吗?那几百年里池珂可是堆了不少雪狮子,都被宗泗保留下来放在库房里呢。”
“……”
在陈国的时候,池珂只在某年雪天堆过一个石狮子在武中殿院中,他还没来得及去看,便被那些玩闹的宫人砸坏了。
名为嫉妒的情绪在鹤迁心底升腾,连眼前这个亲眼见过池珂孩童时期的人都让他十分不顺眼。
见鹤迁要走,钟促急了:“你不是来问我怎么出结界的吗?”
鹤迁冷眼:“本座今天不想问了。”
“别走啊!”情况超出了钟促的预料,他趴在门前把鹤迁叫回来:“我说,我现在就说!”
“我和宗强做了交易,我帮他找到一个人,他帮我打开蛮荒结界。”
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钟促偏偏要做那么多的铺垫。
鹤迁立马便猜到了那个人是谁,冷笑道:“你可能要失望了,他不在天牢。”
“我失望什么,又不是我要找。”钟促扯出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我现在想明白了,宗强他不过是个在外逃亡的丧家犬,与其和他交易,不如找一个更强大的。”
他抬起头,眼里带着并不真诚的笑意,鹤迁想也没想就拒绝:“我不会打开结界让你们出来为非作歹的。”
“你会的,早晚有一天。”钟促重新盘膝坐了回去,吃着剩下的炒饭“我把话放在这里了,如果你改变主意,可以随时来找我,我知道的事情很多,你肯定会用得到我。”
钟促清脆的声音哼着不知名的古调,伴着鹤迁走出天牢,门口的侍卫对他又敬又怕,垂首站在一旁,不敢看他。
“这人伶牙利齿心思缜密,不要和他有过多的交流。”
侍卫连连点头,第一次见到天君亲自‘关照’犯人,不由得对钟促有些好奇。
但他更好奇的还是天君要成亲的对象,是天界哪位女上神,还是哪族的公主女王?
他们不敢问,目送着天君离开天牢,又聚在一起讨论起了天君的婚事,以及牢中那个很难吃的少年。
……
司命被襄汾逼着去请东平上神,但东平上神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找不到人,只能先去劝鹤迁。
他这种小仙,按理来说在天君面前是说不上话的。
但既然是他找了池珂,四舍五入他也算是媒人,司命如此便有了底气,在宁青宫外七景园边等起了鹤迁。
鹤迁没等到,先把池珂等来了,而且池珂是特地来找他的。
她显然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现在只是个挂名的神仙,面色不善地来找司命对质。
“你当时说会帮我免了这些劫难直接让我位列仙班,都是忽悠我的?”
司命辩解道:“我当时是说了帮你位列仙班,却没说一定能免了那些劫难……”
“你这是在强词夺理。”池珂黑了脸,对司命失望透顶,“神仙做成你这个样子,真是丢人!”
司命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感到心虚,嘴上却还硬撑着:“我已经让你来了天界,吟荷池底也刻上了你的名字,你将来要历劫,我也一定会帮你,只是时间早晚的事罢了。”
他心底确实是这么想的,反正池珂的劫难还有几千年,到时候他的修为足以帮她度过天劫。可司命没想到天君看上了池珂,还要和她成亲。
事情一下子就超出了他的掌控。
“你觉得你能帮我度过天劫吗?”池珂完全不信任他,“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那时就不该答应你,做什么劳什子神仙,还不如我的丸山自在!”
池珂愤愤地抬起了手,司命缩起脑袋:“你往另一方面想,至少你认识了天君不是吗,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缘分!万一将来你真的做了天妃……”
“呵,难道还想让我对你感恩戴德吗?我才不稀罕做什么天妃!因为我是妖怪,就要心甘情愿地被你们欺骗利用?!”池珂一掌打在白色的围墙上,墙上出现了一道裂缝,蜿蜒到墙根。
“下次再让我见到你,这巴掌就打在你身上了。”
池珂阴沉着脸转身,身后站着错愕的鹤迁。
“你的手……”鹤迁低下头,眼底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这次池珂没有理睬他,径直在他身侧走过,鹤迁的手悬在半空,又无力地垂下。
脚步声渐行渐远,鹤迁呆在原地,像一尊雕像,司命不敢去看他的神情,颤颤巍巍地跪下来请罪:“殿下,是小仙处理不周……”
“本座日后再和你算账。”鹤迁的声音让司命脊背发麻,跪在那里动弹不得。
反应过来的鹤迁立马转身去追池珂,但池珂走的飞快,他追到天门,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不虐,放心
☆、第五十章
自打池珂去帮鹤迁渡劫, 丸山便少了个做饭人,山顶的府邸也许久没再飘过炊烟和香气。山下小妖虽然都对她那难以下咽的饭菜有了心理阴影,但是那么久没在池珂的威逼利诱下去品尝, 倒也有些想念。
于是当山顶府邸再次升起炊烟时,他们喜出望外,齐齐地朝山顶跑去。
池珂正在她那小厨房中, 左手抡着大勺,翻炒锅里的菜,勺子碰撞着锅的四周, 叮当响个不停。
辋川缩在角落,看池珂像在打仗一样地做饭, 他的心也跟着那叮叮当当的声音一起砰砰跳个不停。
“池、池姐姐……菜要糊了。”辋川一开口就酸了鼻头, 厨房里的烟雾熏得他只想流眼泪, 他带着哭腔道,“池姐姐你怎么了, 你正常点,我害怕……”
说话之间池珂的菜已经出了锅, 虽然糊了一点点,但是不影响它颜色鲜艳香味扑鼻。
池珂左手拿勺,指着辋川, 像在教训晚归孩子的母亲:“把这盘菜端出去,喊他们来吃饭。”
辋川欲哭无泪,颤抖着把那盘菜端到院中的亭中, 厨房里又叮叮当当响了起来,烟雾缭绕,各种调料的味道混在一起,辋川终究没敢进去。
‘砰砰砰——’传来敲门声, 辋川带着发红的眼圈去开了门,门外的八夕带着一串的小尾巴,一起趴在门前张望:“池姐姐呢?好香啊~”
辋川指着厨房:“正好你们来了,一起吃饭吧。”
听到他这句,门外的小妖又有些发怵:“这么些年了,池姐姐不会一点长进都没有吧?”
“……”一切尽在不言中。
池珂没给他们逃走的机会,她端着另外一盘菜出来,面带微笑把他们全部叫了进来:“好久没做饭了,来尝尝我的厨艺进步了没。”
小妖们你推我我推你,一路小碎步走了进来,在亭中刚好做了一桌。
他们的心情是忐忑的,桌上的菜色香俱全,却唤起了他们不好的回忆,厨房里的池珂似乎哼起了小曲,飘到他们耳边,犹如催命的咒语。
八夕猛地站起来:“我忽然想起来,我娘让我回家吃饭!”
一众人向她投来不信任的目光,但八夕还是硬着头皮往外跑,刚打开大门,她‘砰’的一声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那人不动如山,八夕一屁股墩在了地上。
“谁啊你……”八夕抬起头,见到了那个几年前就死了的陈国国君,脸色骤变,“鬼啊——!!!”
这一嗓子惊动了其他人,还是辋川眼疾手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恭敬地叫了声‘殿下’。
“他不是之前池姐姐那个……你叫什么殿下?”
辋川不敢抬头,低声道:“这是天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