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又向隅——AFion
时间:2020-12-18 09:55:47

  秦青由着她念叨,前世今生,她也没听过母亲几声絮叨,便是后来进了蒋府,也只得祖母一人罢了,好在是有王婶娘,将她当成了亲生般呵护着,只是前世了了,终究过去。
  此番听着,虽是耳中喧杂,也落得开怀。
  “小姐还笑,”王婶娘替她净了面,“唉,我也晓得,你们呀,就是觉得我话多,可这自己个儿的身子,最是要紧。现在不注意着,等到了我这个年纪,晚喽!”
  秦青这才收了笑意,王婶娘一生无所出,也是早年间落下的病根,父亲并不精于此道,她亦是后来才开始钻研,却是无甚用了。王婶娘现下方过三十,倒也不是不可以。
  “婶娘。”秦青扬起头来,“婶娘瞧着似是肝火旺盛,火气大得很,不若我替婶娘诊一诊。”
  王婶娘抽了手:“看看,嫌弃婶娘了不是。”
  “瞧瞧吧。”秦青不由分手,捏了她的手。
  王婶娘只当她闹着玩,也没再躲,光是嘴巴上继续道:“今日书院不上课,小姐去做什么?”
  “有些医书丢在医室,我去查一查。”秦青答得诚实,收回手来,“婶娘这几年劳累,该当好好休息。”
  “好嘞。”王婶娘答得轻巧,又亲自替她选了春衫,才端了东西出去。
  芦苇替她理着裙摆:“小姐现在越发好看了,蓝色最是挑人,我看小姐就穿得甚好!”
  “是吗?”
  “是呀,你看学堂里有几个小姐是敢穿蓝色的。”
  秦青呵了一声:“自是没有,我记得还是你提醒过我的,女学的书院服没有蓝色啊。”
  芦苇被噎住了,左右没反驳回去,懊恼得很。
  二人一道进了书院,因是打过招呼,秦青径自进了医室后厅书房:“我去找几本书来,你去按着这个方子抓点药来,我教过你的,认得么?”
  “认得,那小姐有事唤奴婢。”
  “嗯。”
  秦青转过书架,一层层摸上去,这才寻见一本泛黄的书册,有些年头了,她险些就忘记了这一本。
  蒋岑一进门,就瞧见那人踮了脚起来站在凳子上,几步就上去拉了她:“(?′з(′ω`*)?轻(灬? ε?灬)吻(??????ω????)??????最(* ̄3 ̄)╭?甜?(???ε???)∫?羽( ?-_-?)ε?`*)恋(*≧з)(ε≦*)整(*  ̄3)(ε ̄ *)理(ˊ?ˋ*)?要哪本?”
  手腕被突然扣住,若不是听见他声音,秦青险些就要叫出来,待看清来人,轻叹了口气:“你再用些力,我怕是就摔下去了。”
  “说好了要来的,你等我一刻便是,爬什么凳子。”蒋岑一伸手就将人给抱了下去,也不管她反应,给按在了椅子上,然后反身往那书架子上瞧去,“这本吗?”
  “对。”
  “什么宝贝啊,”蒋岑弹了弹上头灰尘翻了翻,“噫……”
  秦青瞧过去:“怎么?”
  蒋岑却是躲瘟疫一般将那册子塞给她。
  “你害羞?”
  蒋岑天不怕地不怕,唯是瞧见她的笑脸,蹭得一下耳朵都红了:“这画得也太直白了些,我哪里晓得会是这般!”
  秦青也不在意,翻开来瞧了瞧,确然是要找的那本,这便就收好了站起来,不想那人却是不依了。
  蒋岑:“这画的女子便就算了,不会还有画男子的罢?”
  “嗯,有的。”秦青点了点头,大方应是。
  “啊?!”蒋岑左右看了看书架,“哪呢?”
  “在秦府,怎么了?你要看?”秦青看了他一眼,明白过来,“你若是想瞧,我可以给你画出来。”
  蒋岑一言难尽地瞧住她。
  停了停,她继续道:“我是大夫,治病救人的时候,人人皆如是。便就是你,也只是一些骨架,皮,肉而已。”
  蒋岑嘴角抖了抖,而后点了点自己:“那现在呢?”
  “什么?”
  “不治病的时候,你看我也这般么?”说罢抖了抖身上的衣服,“我今日的春衫是新做的,你能瞧见吗?我今日的脸也是仔细洗过的,祖母还夸我俊俏来着,你能瞧见么?”
  这话也就是他问得出来,原不过是逗逗他,怎奈他还能接上去,秦青无奈,伸手拨了他去边上,蒋岑却是不依不饶又凑了上来:“我今日为了出门见你,可是特意挑了好久的衣服,哦,那日去秦府也挑了好久的,你都不出来看看我。”
  “那日?”
  说起那日,蒋岑更是委屈了:“你爹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爹送了陈二好贵的一幅画,我什么也没有。”
  “怎么会呢?”
  听得秦青话语,蒋岑目光闪了闪,以为她要安慰,却听面前人认真道:“我爹一直就没喜欢过你,什么叫不喜欢——了?”
  “……”
  秦青说着一回头,却发现人没有跟上:“怎么了?”
  只见后边人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不知道,就是这里堵得慌。”
  蒋岑说得情真意切,不想这诛心的人竟然还笑起来,可不知道为何,这一笑,他那受伤的小心脏突然又活过来了,还蹦跶得更厉害了。
  察觉出不对,秦青侧目看他:“真的难受?”
  说着便伸手过去,只是还没按上脉,便被人反手按住了,蒋岑将她手抓得牢实,一用力,便就抱了个满怀。
  这动作猝不及防,秦青一下撞上他肩头,一瞬间,那熟悉的气息似是冲破云间,踏遍万水,染了些莫名的酸涩,不由分说全数冲上鼻尖,她张了张嘴,竟像是突然失了声,什么也说不出来。
  蒋岑低头搂着她,接了话去:“嗯,真的难受,真的好难受……”
  只是这声音一出来,两人皆是愣住。
  “你……哭了?”
  蒋岑便就什么也不说了,只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十五年了,他没有哪一时哪一刻不想这般抱着她,告诉她,别怕,他一直在。十五年了,他没有哪一时哪一刻不想重来一次,守着她,一步也不要走。十五年了……
  嘴角微苦,秦青一眨眼,才发现不知何时,她也陪他哭成了傻子。比那一日梦中哭得还要傻,傻得无可救药。
  “蒋岑。”
  “嗯。”
  “你再不放开,等芦苇推门进来,我们就说不清了。”
  蒋岑却是又收了一道力:“那就不说了。青儿,不如我直接把你扛回家吧!”
  “胡闹什么,撒手。”秦青抹了把脸拍他。
  “我不。”
  “撒不撒手?”
  “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蒋岑撤开了些,抓了她肩头:“我都叫了你师父,你得对我负责的。”
  秦青瞧见他眼睛还是红的,眼睫上也沾了水汽,那眼睛却是灼灼,不由得应道:“怎么负责?”
  “我都问过了,你府上那些小子习字,秦大人教得可是认真,我也要。”
  “嗯?”秦青想了想,“怎么教?”
  “手把手地教。”蒋岑抬起右手来,“你要抓着我的手,教我拿笔,教我运笔,手把手,就是手把着手,一点也不能松开。”
  这话前头听着还行,这后头怎么就开始变了?秦青再一看他眼中笑意,伸手将他爪子给拍了下去。
  “干嘛啊这么用力,人家好疼的。”
  这人,实在是没个正经,方才真是白淌了那么多眼睛水。秦青推了他,伸手又抹了抹脸:“疼也活该!”
  蒋岑退后几步,并不在意,伸了自己袖子来:“呐,给你擦。”
  秦青自然不会客气,直抹了个干净才罢手,忽然又想起他刚才的话,抬头道:“那孩子是你特意送进来的罢?”
  “哪个?”
  “别装了,那个孩子,用了我的血涂子从战场回来的。”秦青没有说最后还收他做了义子,“字都跟你写得一样,鬼都瞧不懂。”
  蒋岑倒不怕丑:“闲来无事就教了些,反正我看大夫们开的药方子也是瞧不懂的多,不妨事。”
  秦青觑他一眼:“你倒是敢教。”
  正说着,外头芦苇敲了门:“小姐,书找到了吗?”
  “还有两本,你先去外头等我一会吧。”秦青扬声应了,“对了,你拿的药,去库房登记一下。”
  “是。”
  待人走远了,蒋岑皱眉:“我方才说的是真的,我还是直接把你扛回家吧。”
  “闭嘴。”
  “真的,而且团子也想娘了。”
  秦青自然是不会听他胡邹的,回身去继续找书,蒋岑便就跟着,不死心道:“你爹若是更喜欢陈二,怎么办?”
  “不会的。”秦青一边找着,一边抽空瞧他一眼,“你不是说我爹送了陈二一副名画么?”
  “对呀,没送我。”
  秦青自动忽略了后半句:“我爹对陈二有些愧疚之心,送了,这件事情便就了却了,不送,才是存了心思。你要是没猜透这一层,才不会走得那般痛快。”
  “能看出来么?”蒋岑深刻反思了一下,脸不红心不跳道,“啧,失策了,我还说要请陈二喝茶呢,显得我大气沉稳。”
  秦青捧了书重新站到了他面前,也不知该说他不要脸还是说他轻狂,虽然二者也没什么区别了。
  见她过来,蒋岑也收回在书架上胡乱划拉的手:“找好了?”
  “嗯。”
  “要不你再找找?保不准还有什么其他需要的呢。”
  秦青怎么不明白他心思,只是若是再继续找下去,莫说是芦苇疑心了,怕是书院里的小厮都该过问了。
  蒋岑瞧她一眼,明白是没有戏了,这才伸长腿坐了下去:“好吧。”
  鲜少能有少年如他这般期期艾艾还能不失男儿气,秦青缓了目光扫过他眉眼,也跟着坐了过去:“今日约你来,其实还想问你一些事情。”
  “什么?”
  “陈怡榕,她非进宫不可吗?”
  “陈三?她入宫是陈家的选择,亦是荣皇后的选择,在陛下看来,也无甚不可。”蒋岑顿了顿,“至于太子殿下……”
  “殿下能拒绝吗?”
  蒋岑垂下头去,不知她想的什么,须臾却摇了头:“可以,但是太早。”
  可以,因为他毕竟是太子,太早,因为此时与荣皇后撕破了脸面,不值得。
  秦青声音染了些许叹息:“其实,入宫陪伴太子殿下,一直都是陈怡榕的心愿。只她到底还是在入宫前明白这一场嫁娶,不过权益。”
  实在是无情。还不如一直骗着她。
  正想着,脸却是被人捧起来,蒋岑伸手捏了捏:“有什么好想的,她又不是傻子,说到底也是自己的选择罢了。”
  “确然如此,但是……”
  “但是你那侍女动作太快,这都到院门口了。”蒋岑可惜地看她,“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
  话音未落,脸上便就骤然一暖,秦青愣怔,刚要说话,蒋岑却是怼着她另一侧面颊又亲了一口,这才放了手一个哧溜就打后窗滚了出去。
  “小姐,都登记好了。”芦苇推门进来。
  秦青这才赶忙拿手覆了脸颊:“嗯。”
  “小姐脸怎么了?”
  不等芦苇上前来瞧,秦青就又将手里的书册递给她:“这天气倒是慢慢暖和起来了,走吧。”
  啊?芦苇哦了一声跟上:“小姐说得是,咱们这春日短得狠,怕是过不久就要热起来了。噫!那王婶娘是不是又要开始做茯苓糕了?”
  “是是是,有你吃的。”二人这才说笑着往回去。
  木通眼瞧着自家主子打书院后墙出来,瞧也不瞧他一眼就上了马,赶紧也策马追上:“少爷,少爷有什么好事情吗?”
  “嗯,挺好的。”
  “真的?”木通殷切问道,“是少夫人快进门啦?!”
  “……”原本噙在嘴角的笑,它突然就没了光彩,蒋岑回头瞪他一眼。
  啊?他说错了么?扪心自问,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啊。
  行至蒋府门前,蒋岑左右觉得不行,便就径直往暖阁去,蒋齐氏正与黛青在院中赏花,瞧见人来,便就招了手:“说是你近日用功,怎么得空过来?”
  “瞧祖母说得,孙儿哪日不是想着祖母呢!”蒋岑上去扶了她。
  “哦,请个安的功夫,也便就叫想着了?”
  蒋岑理亏,不回话了,蒋齐氏今日心情不错,便就依着他手往那院中软榻行去,口中慢慢道:“罢了,你莫在外头生事便是最好。”
  黛青断了茶水过来,瞧见他衣袖:“少爷这是哪里回来的,这袖子怎么这般形容。”
  闻言蒋齐氏才留意到那袖上皱蹙,伸手拎了拎:“是了,你这是打哪里滚爬回来的?”
  “哎呀,”蒋岑扯了回来,“孙儿一路碰着东西可多了,那哪里晓得。”
  见人不信,啧了一声:“孙儿不小了,难不成还能跟人打架去?”
  蒋齐氏侧目又观他脸上,哼了哼:“说吧,过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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