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晚晚深深叹息一声,她快穿多年,太多经历让她明白一个道理,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现在正是明金交战时候,边关的百姓日子过得无比艰难,朝不保夕,他们唯一求得就是能活下来,不管汉人还是满人。
集子后面有一个废弃的宅院,断壁残垣,里面隐隐约约有动静,小六机灵,上前垫着脚尖往里看去,哎呦一声忙退了回来,“福晋,这里荒废了,都被野狗当成窝了。”
叶晚晚抿了抿唇,上前查看,果然院里十几只饿得皮包骨头的瘦狗,正虎视眈眈看着自己,总觉得心情很沉重,从一名旗兵那里讨了些干粮,扔到院子里,那些狗立刻扑过去抢夺起来,嘴里呜呜吠着。
“走吧。”
小路尽头就是那片松树林,李家确实好找,松树林里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离集子有些距离,估计是为了雕刻玉器时不要有人来打扰,一大块美玉不留神哐当一声估计就废了。
小六是个机灵鬼,在众人前面引着路,带着大家来到院门处,没想到院门被一个大铁链紧紧锁了起来。
老掌柜跺了跺脚,“哎呀,看来不在家啊,难道真的是离开了盛京?”
叶晚晚皱了皱眉,刚才经过集子看到,这里的院门最多也就是木栓把门拴住,有些更是简陋的篱笆墙,偏生李家特殊,用大铁链锁门?
“找个人进去看看。”叶晚晚看了一眼老掌柜,就在这时,塔娜扯了扯叶晚晚的衣袖,“格格,我怕,你看树上有好多黑色的鸟。”
叶晚晚一怔,抬眼望去,果然树上停了一排乌鸦,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院子里面,十分渗人。
太不对劲了。
“砸开铁锁。”叶晚晚吩咐道,她心里一阵不舒服,总觉得院子里面不对劲。
一名膀大腰圆的旗兵举起一块大石头,轰隆几下,砸开铁链,一群人蜂拥进入。
院子里安安静静,并无异常,墙角边是堆得整整齐齐的柴火,还有几块汉白玉石堆在院子旁的角落里。
“你们去屋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绝对不对劲,乌鸦出现的地方要说没事,乌鸦都不信。
果然,一名旗兵在偏屋里惊呼起来,叶晚晚忙带着塔娜赶过去,进门便看到横七竖八倒着三具尸体,塔娜吓得一声惨叫,躲到叶晚晚身后,簌簌发抖。
叶晚晚一颗心吓得扑通乱跳,只是她胆子还算大,二来快穿时候也算见惯各种场面,皱着眉头看着几具尸体,一名老汉加一名老妇人,还有一名十来岁的少年,都是一刀毙命,看来应该是李匠的家人。
这时小六也匆匆过来,站在门口不敢入内,偷偷望了一眼,吓得捂住眼睛,哆哆嗦嗦口齿不清道,“福晋,我认识,他们是李家老夫妇,还有李家的二郎。”
又一名旗兵来报,“福晋,另外一个房间发现了李匠和……一个女人。”
叶晚晚抬步匆匆去了另一间屋子,刚踏入屋里,她便知道为何旗兵吞吞吐吐,简直是人间惨剧,叶晚晚双脚一软,几乎摔倒在地。
屋里的炕上躺着一名仅着上衣的女子,下\\身一大滩血已经凝固,脸色铁青,早已死去多时。
炕边的梁柱上,绑着一名被打得血肉模糊的青年男子,脸色惨白呼吸微弱,正是李匠。
叶晚晚头皮一阵发麻,呼吸都要停住,她第一反应便是扯过炕上的被子,将女人的尸体盖上。
做完这一切,叶晚晚逃一般的奔出去,逃到院里大口呼吸着,直到肺里充满了屋外的新鲜空气,她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一般。
怎么会有人做出这种事情?这种畜生不配活在世上。
旗兵们已经将李匠放了下来,抬到外屋,用被子裹着放在木板上,小六找了一些热水,给李匠喂了下去,一阵咳嗽,李匠悠悠醒转,勉强睁开眼睛,望见掌柜和小六正关切的望着自己,忍不住呜咽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叶晚晚心中十分不忍,咬牙问道,“李匠,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出来,我为你做主。”
李匠哭得声嘶力竭,“福晋,福晋,求您,求您了!”
在李匠断断续续哭诉中,众人知道了这件惨事,这一切始作俑者是正蓝旗的牛录塔拉布所为,塔拉布来三里河集子跑马,见到李匠的娘子美貌,上前调戏。
李娘子吓得一路逃回来,没想到塔拉布一路尾随,闯入李家,将阻拦的李家老夫妇和李家二郎全部杀了,又将李匠绑在柱子上,当着他的面强\\暴了李娘子。
李匠捂着脸嚎啕大哭,“他还让……让其他人……可怜我娘子怀着三个月的身孕啊……”
他哭得声嘶力竭,目眦尽裂,眼眶里汩汩流出血泪。
塔娜大哭起来,掌柜的和小六眼圈发红,叶晚晚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太阳穴上的青筋乱跳,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若李匠说的一切是真的,塔拉布该死。
就在此时,院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响起,“进屋给我看看,他们死了没,死了就给我一把火把院子烧了。”
李匠突然挣扎着起来,眼睛血红,“是他,是他,我要杀了他。”
叶晚晚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养伤,交给我吧。”
她带着旗兵走了出去,院子里几名穿着正蓝旗衣衫的旗兵,为首一人五大三粗,用一双牛眼上下打量着叶晚晚,“你这个小娘们哪里冒出来的,长得还挺美的,要不要跟爷回家?”
“你是塔拉布?”叶晚晚镇静自若的问道,见他一脸迷惑点点头,转身吩咐道,“把这群人都绑起来。”
镶白旗人多势众,又是一群战场上横着走的汉子,很快就把正蓝旗的旗兵全部抓了起来,塔拉布拳脚不错,一时之间,众人耐他不得。
叶晚晚不耐烦起来,一个闪身上前,狠狠抽了塔拉布一记耳光,她动作灵敏轻捷,穿花绕树般闪到塔拉布身后,一记扫堂腿绊倒他,然后狠狠一脚踢到塔拉布的胸口。
塔拉布闷哼一声,瘫倒在地,几名镶白旗旗兵冲上去,将他用力按在地上,捆了起来。
塔拉布拼命挣扎,眼见挣扎不开大声嚎道,“你是谁,狗汉人居然敢打我,老子要你的命,杀了你全家。”
“你为什么要杀了李匠全家?”叶晚晚淡淡问道,“做这种禽兽行为不怕遭报应?”
“呸,老子堂堂正蓝旗牛录,玩个汉女,杀几个汉狗,谁能奈我何?”塔拉布吼道。
叶晚晚上前左右打量着他,笑了笑,蹲下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突然一用力,瞬间将他的下颚卸了下来,塔拉布痛的满地翻滚,捧着下巴呜呜喊着,一句话都说不出。
“我最讨厌听到狗吠声,你看看你,要是你早就这么乖,不是挺好的。”
叶晚晚嫣然一笑,笑容艳丽如花,周围的人却忍不住心里一寒,十四福晋看上去娇娇弱弱,出手却是又快又狠。
“我看中你了,你拳脚不错,大福晋宫里缺少侍卫,”叶晚晚的目光扫向镶白旗的旗兵,“要进宫的规矩,你们知道是什么?我不太清楚。”
旗兵们都是狠角色,其中一名旗兵立刻答应着,“福晋,奴才知道。”
只是没有什么趁手的家伙,于是他从墙角捡来一块玉石,对着塔拉布的□□狠狠砸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直到觉得大致可以,塔拉布已经痛的晕死过去。
叶晚晚叹息一声,“身子这么弱,怎么进宫呢?算了,你们把他抬回去吧。”
几名正蓝旗旗兵吓得抖抖索索,正要抬起塔拉布,叶晚晚顺嘴问了一下,“你们是正蓝旗谁的牛录?”
“是……是哈代格格的……”
叶晚晚一怔,哈代格格莽古济是莽古尔泰的姐姐,一直与额驸住在开原,怎么会来盛京?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盛京?”
“三天前。”
叶晚晚算了算时间,正是莽古尔泰被皇太极责骂后的第二天,这可真是巧合?
“行了,你们快走吧。”叶晚晚喝道,正蓝旗的旗兵抬着塔拉布就匆匆溜走了。
叶晚晚看了一眼四周,心中叹息一声,正蓝旗的章京和统领根本不会管这事,吩咐掌柜的道,“掌柜,你和小六留下把李家人厚葬吧,请个大夫给李匠诊治一下,不管如何,还要继续活下去。”
掌柜抹了抹眼泪,他虽是旗人,却和汉人很亲近,心中可怜李匠的家破人亡,“福晋是个好人,您放心,奴才会的。”
叶晚晚垂眸点点头,她要尽快进宫,一来莽古尔泰不会善罢甘休,她要赶在他之前向大汗告上一状,二来莽古济的出现绝非偶然,一定有针对大汗的阴谋,她好不容易攀上的靠山,可万万不能出事,一定要赶快去告诉他。
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她现在的身份虽说是小玉儿,可她穿越前是汉人,就永远是汉人,身为汉人,看到汉人生活这么悲惨,朝不保夕,她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与圣母不圣母无关,与做人的基本原则有关。
她带着塔娜以及几名旗兵刚走到院门口,不曾想一名少年迎面过来,少年长相俊美,衣着华丽,皮笑肉不笑的望着叶晚晚,“十四婶好,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啊,还真是有缘。”
叶晚晚勾了勾唇,居然在这里遇到豪格,看来正蓝旗真的有很多秘密,豪格怕是大汗命他来查访。
豪格的额娘是因为大福晋被大汗休弃,他恨毒了科尔沁的人,平日里想法设法找哲哲和大玉儿的麻烦,可能因为小玉儿比较蠢,这位爷除了对小玉儿冷冷淡淡不理不睬,倒是不找她的麻烦。
豪格的性格阴阴沉沉,为人也不讨诸位贝勒的喜欢,他除了与年纪相仿的多铎交好,见到谁都是一副阴鸷的模样。
“豪格,你也来了。”叶晚晚温和一笑,人畜无害的笑容让豪格心中一惊,刚才是他眼花了吗?
“豪格竟然不知道十四婶拳脚不错,我对拳脚很痴迷,不如你我切磋一下,十四婶能否赏脸?”豪格似笑非笑的问道。
呵呵,切磋个毛线,这不就是想借机给科尔沁人一个下马威,这货对哲哲和大玉儿的仇恨由来已久,迁怒于小玉儿也正常。
“豪格,十四婶不过是会些花拳绣腿,怎么能与你比呢?我还有事,改日让你十四叔请你来贝勒府做客。”叶晚晚的神情柔柔和和,像是一朵临水盛开的芙蓉花,娇弱无助。
豪格冷哼一声,“十四婶客气了,今天我还就要与你切磋,你同意也好,你不同意也罢,这场切磋我比定了。”
熊孩子,给脸不要脸了,呵呵。
叶晚晚心中恼火,面上却是不显,心里转过一个念头,温婉一笑,“既然如此,那好吧,不如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吧,被奴才们看见不太好。”
豪格一脸无所谓,“随十四婶的意思吧。”吩咐身后几名奴才,“在这等着。”
叶晚晚不再说话,引着豪格往松树林子外走去,很快便到了那间废弃的宅院,“这里没人居住,不如就去里面比试吧。”
她哎呦一声,“我的鞋子上沾了些泥土,你先进去,我擦干净马上进来。”
豪格不疑有他,冷笑一声,“十四婶还真讲究。”而后推门进去。
叶晚晚见他进去,飞快的将两扇门合起,从地上捡起一根比手臂还粗的树枝,将门从外面插上,里面用力也打不开,然后就听到呜呜的声音,是那些野狗低吼的声音。
“小玉儿,你竟敢……”豪格一声惨叫,而后便是四处奔跑的声音。
叶晚晚几乎快要笑到肚子痛,凭借豪格的身手,倒不至于被狗儿们咬,但是也够惩戒他一番,出出恶气,熊孩子嘛,要给他一个难忘的完整的童年。
她拍拍手,转身离去,而后带着塔娜直奔汗宫而去。
皇太极正在后殿批阅奏折,听到门口一声清脆悦耳的大汗,他对小玉儿的声音铭记于心,忍不住唇角微微翘起,抬眸望去,“小玉儿,你……”
笑容瞬间凝固在嘴角,小姑娘眼角发红,水汪汪的杏眸微微肿着,白玉般的脸上两道明显的泪痕,胸口不停起伏着,鬓角的散发也有些凌乱。
皇太极眸色一深,从书桌后起身走到叶晚晚身边,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怎么哭了,有人欺负你,多尔衮?大玉儿?还是谁?告诉我。”
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然,但是告诉我三个字却带着难以压抑的怒火,一字一顿的说出来。
叶晚晚红着眼睛,扑倒皇太极的怀里,紧紧搂住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没人欺负我,是我见到有人被欺负,太惨了,忍不住哭。”
皇太极舒了口气,只要不是小玉儿被欺负,别人被欺负那就另外再说,“究竟怎么回事?”
叶晚晚便将自己给姑母准备送子观音开始说起,找了盛京的出名玉匠,结果几天没见到人,去他家找人,居然遇到人间惨剧,挑了重点的一五一十告诉皇太极,当然隐去了把塔拉布弄成太监,以及把豪格丢去喂狗的事情。
皇太极听了后沉默不语,心里却很是恼火,这些满人贵族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定的对汉人政策,要善待他们,他们阴奉阳违,私下里居然还屠戮汉人,简直是该杀,正蓝旗尤为过分,看来是要整治了。
叶晚晚埋在他的怀里哭得小脸发白,声音抽抽噎噎,似乎要背过气的样子,皇太极吓得忙轻轻拍着她的背,“不哭啊,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想做什么也告诉我。”
叶晚晚抬起哭得红肿的眸子,小脸红红白白,狼狈却我见犹怜,可怜兮兮的模样让皇太极阵阵心疼。
“大汗,我心里好难过,我吃着汉人精美的食物,读着他们写的优美诗集,临摹他们的簪花小楷,却眼睁睁看着他们这样悲惨,我就想哭。”
皇太极轻叹一声,“小玉儿,我知道你单纯善良,可是如今我有些无奈,毕竟……”
有些话不能说出来,四大贝勒中,他虽然除去了阿敏,还有莽古尔泰和代善,尤其是莽古尔泰的正蓝旗和镶蓝旗一直蠢蠢欲动。
“大汗,我知道,小玉儿求您了,等您可以的时候,求您对汉人好一些,让他们可以安居乐业,他们求得只是活下去吃饱饭啊。”
“好,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应允你。”皇太极望着叶晚晚不停落泪的杏眸,凤眸含着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