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其实就是不想和自己夫君分居。
赵佑樾看出了她心思来,就说:“正好这几日二郎有带祖母去城郊庄子上住一段日子的打算,你去祖母膝下尽尽孝,也是应该的。我虽不能日日呆在那儿,但梅林离京城不远,我也会常去看你们。”
听丈夫如是说,又顾虑着母亲,卢氏也就松口了。
既商量好后,次日晌午,趁着赵侯人不在家时,赵佑楠亲自过来接人。
昨儿赵佑楠夫妇来侯府时,小郑氏母女就知道了。比起恨大房夫妇来,小郑氏自然更恨这二房的夫妻。所以,当时知道他来时,就想去闹,但被郑二太夫人拦住了。
二太夫人说:“小叔子来探望长嫂,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你若去闹,便是更让侯爷厌恶你。说不定,这又是那些人设下的圈套,就等着你往里钻。”
小郑氏被母亲这样一劝,倒是劝住了。
不过她只忍了一日,今儿听说二房的人又过来,且还要接卢氏出门养病后,再也忍不住。
什么病,都是装的。大房夫妇,好贼的手段。
她和母亲不过就是让那卢氏院子外面站了一下午而已,怎就那么柔弱,突然就病倒了?
她可病的真是时候呢,她这一病,阖府上下一应内务都挪到了她手上。偏又故意不让替她办事的那些嬷嬷听她差遣,以至于本就不熟这些的她更是一筹莫展。
如今侯爷为此而迁怒于她,她可真是背了好大一口锅。
小郑氏本就觉得卢氏是在故意装病,且也因这些日子来侯爷对自己的冷落而十分生气。所以,如今抓着了把柄,自然过来拦人。
但赵佑楠想接人走,凭她来拦,自是拦不住的。
所以,等下午赵侯回府后,她便又立即去赵侯那里哭诉。
赵侯也没想到,大房二房两兄弟会趁自己不在家时,直接把人送走了。听到这个消息后,一时也有些震惊。
小郑氏瞄着男人脸上的表情,见他先是困惑震惊,之后慢慢一点点变成面含震怒,她就知道想来此举是刺激到侯爷了,于是继续哭诉道:“妾身之前就有和您说过,那大郎媳妇哪里有那么娇弱,定是装病的。她故意设下这个圈套来给妾身钻,故意想借此来离间妾身和侯爷您的关系。”
“瞧,如今纸包不住火了,就伙同二房一起跑了。”
“大郎呢?”赵侯冷着脸问一旁的管家。
管家回说:“大爷此刻正在紫玉阁中。”
“去把他叫来。”
赵佑樾过来时候,小郑氏已经在赵侯耳边说了不少大房夫妻的坏话。赵侯原是不信的,毕竟请到府中来给大郎媳妇看病的大夫是他差人去请的。
若那卢氏真是没病在装病,那大夫不会不告诉他实情。
但眼下卢氏出了府去,撂下这阖府上下一堆烂摊子事不管,他便不由也信了妻子的话来。
见长子过来,赵侯直接冷着脸问:“你媳妇呢?”
在父亲面前,赵佑樾从不会如弟弟一样,他对这个父亲始终该有的礼数都在,十分恭敬。
听父亲问话,他则抱手回说:“慧娘病着一直不好,祖母知道后,心疼得不行。所以,她老人家特意让二郎过来,接她们母女先出去住一段日子。等慧娘病好了后,会再回来。”
赵侯一惊:“你祖母知道了此事?”
赵佑樾平静抬起眸子望向自己父亲,眉心略拧了下,也是一脸愁绪的模样。
“是。”他点头说,“原是一直瞒着的,但那日祖母打发了个嬷嬷过来传话。那嬷嬷知道了,自然也瞒不住她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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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6章 √
赵老太君到如今都是什么都不知的, 兄弟二人当初谋划让老太太出去住,为的就是想让她老人家日后别再操心侯府里的这些事,是想她颐养天年的。
既如此, 兄弟二人自然十分默契的都尽力去瞒着老人家。
哪怕是妻子跟着一道去了京郊住,也是对老人家说是妻子打理完善了家里,想去她跟前尽孝的。有二郎夫妻在,且妻子身子已经养得差不多了,便是去了老太太跟前, 她老人家也看不出什么来。
而此番赵佑樾故意这样和父亲说,目的有二。一是想拿老太太来压住父亲, 希望他纵是心中再不满意,也得顾及着老太太而有所收敛。
二则是,若是小郑氏母女知道祖母老人家已经知情的话, 必然不会再刻意去想把这个消息故意送去与祖母知道。若是他不特意这样说一句, 凭这小郑氏歹毒的心思, 以及她那母亲倚老卖老的姿态, 怕是不会让祖母老人家清静。
赵侯一时沉默住,没再说话。
而这个时候,赵佑樾既然占了上风, 自然又撺火说:“祖母知道慧娘病倒的原因后,非常生气, 原是要过来质问父亲的。只是, 儿子和二郎都觉得她老人家年纪太大, 实在不能再动气,便好言好语给劝住了。父亲是知道的,老太太素来疼爱孙媳,既知慧娘病因, 又怎会再留她于府上任人磋磨,便直接派了二郎来,接慧娘母女走了。”
小郑氏见这个侯府世子爷话说的滴水不漏,而且句句把矛头指向她来。并且,这次交锋原本是她占上风的,结果他来后,三言两语就扭转了局势,小郑氏不免又要急得跳脚。
“大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怪我吗?”小郑氏不依不饶,依旧哭着说,“当年老太太在府上住着,念她是长辈,所以我便免了两位儿媳妇的晨昏定省,如今老太太已经搬出去住了,这个家我便是长辈,难道,让你媳妇到我跟前来站规矩,也不行吗?”
赵佑樾说:“立规矩……是可以的。只是,大雪天气让她在雪里站一个下午,这却是谁家都没有的规矩。”
小郑氏当时这样做的确是存在报复心理的,之前因有那老虔婆在,她被压了十多年。如今好不易那老虔婆走了,她终于能翻身当家作主,自然该立立威风。
可她怎会想到,不过就是让那卢氏在雪里站了会儿,她竟就病了。
小郑氏就觉得卢氏是装的:“你媳妇身子骨未免也太弱了些,不过就站一会儿而已,也能病倒。大郎,要说这不是你们夫妻的阴谋,我还真不信呢。”
赵佑樾没再理会小郑氏,只和自己父亲说话道:“这几年来,慧娘一直费心打理阖府上下,想是亏了身子。经过这一回后,儿子有和慧娘商议过,这个掌家权,还是彻底交到侯夫人手上的好。慧娘也正好可以好好调养身子,为日后打算。”
赵佑樾这样的决定,是连赵侯都没有想到的。
或许从前他有过让自己妻子管家的打算,但如今见了经她手打理的家后,他是再不会有此打算了的。若是大郎媳妇撂挑子不干,整个侯府就乱了套。
“大郎你这是何意?”赵侯冷肃道,“大儿媳她自从嫁过来后,便一直都是她管着整个家。如今若换人管,想来谁也不能有她管的好。若她累了,自可以休养一阵子,但来年等身子大好,还是希望她可以好好打理阖府上下。”
赵佑樾却不接这话,左右如今妻子住了出去且掌内务之权又去了侯夫人手上。
“儿子代慧娘多谢父亲关心,只是凡事等慧娘身子养好后再说吧。”
大房一直只有一女明霞,尚无男丁。大房是世子,日后是需要男丁来继承侯府的。如今卢氏也有二十五上下的年纪,若再耽搁几年的话,怕是想要就更难了。
但赵侯虽然能理解大房夫妇的心情,但他心中,却也真的还是隐隐有些别的打算的。左右于他来说,大房所急的,并非他所急的,所以,也并不太放心上去。
二郎就不提了,小郑氏身子好好调养一番,未必一定不能生孩子。
哪怕就算妻子真的不能生,也还有二房墩哥儿在,到时候让二房把墩哥儿过继给大房就是。于他来说,当务之急,自然是府内杂物一应都有熟知的人打理。
赵侯说:“大儿媳毕竟还年轻,孩子一事倒是不愁。大郎,你也在朝为官多年,该是知道,若内宅不稳的话,你我父子又能如何安稳于朝堂立足?为父知道这次是你媳妇受委屈了,不若这样,就先让她好好养着,什么时候身子养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赵佑樾一早便是看透了这个父亲的,所以,如今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也并不意外。并且,他此番心里想的是什么,他都能猜得到。
他的心,早在十多年前就不在母亲身上了。如今,又能奢求什么呢?
赵佑樾也无谓再多言什么,只是,他不会向任何人妥协,也不会听任何人的话罢了。
“是,儿子明白。”他不过是面上应下。
小郑氏回去后,把方才在侯爷书房内三人说的话都一一如实说与母亲听了。郑二太夫人听完后,立马就说大房夫妻心机深沉。
小郑氏不太明白,就问了母亲此话何意。
二太夫人说:“眼下去争什么掌家权?正经的生个儿子要紧。就算把这掌家大权攥在了手里,又有何用处?日后等你这侯爷夫君一走,世子继承侯府,那整个侯府都是他的了,还能让你攥着这个权?”
“瞧人家多聪明,瞅准了机会就立马丢了这个烫手山芋,好好养身子要孩子去了。你啊,要娘说你什么好,你可真傻。”
小郑氏除了愤恨懊悔,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二太夫人则说:“那世子爷还年轻呢,可侯爷已经老了。若说着急,你该比那个卢氏急才对。真不知道,这些年你都在干什么?十多年了,连个孩子都没有。”
小郑氏不免又要提起自己之前失去的那两胎来,她恨恨道:“我原是怀过两回的,还不是被那逆子给害了。偏拿不住十足的证据来指向他,但凡有,我早一纸诉状告到京兆府去了。”
二太夫人说:“哼,你堂姐姐留下来的这两个儿子,倒真都是个顶个的厉害。算了,你也别和他们斗了,你斗不过。眼下当务之急,你还是得生个儿子才行,趁着侯爷还算硬朗的时候,你给自己留个后路。”
“娘来时,特意去求了能生儿子的方子来。你如今没有别的选择了,无论吃什么药喝什么汤,都必须生下个儿子才行。若不亲眼见到你把儿子生出来,娘就不走。”二太夫人这次来,自是带着任务过来的。
她的任务,就是让女儿在赵侯府内留个男眷。
荥阳那边,郑家左右两军针锋相对了多年,互视彼此为眼中钉。如今赵侯在世还好说,若哪日走了,让那位世子爷继承了侯府,那他们这一脉,怕是再无好日子过。
如今女儿能不能生儿子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家族的事。
郑氏两支军,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不存在和平共处这种情况。
京郊梅林旁,赵家有一个别院在那儿。这几日,不但赵老太君和大长公主这对老闺友在那儿享天伦,老太君还不忘邀请柳家老太太一道去住。
柳老太太左右在家也没事做,索性也就厚着脸皮答应来蹭玩了。
三个老人家都是随和的好性子,一处或隔帘看雪,或围炉打牌,又或安静笑着看孩子们玩……总之这样的日子,她们是再满意不过的了。
赵佑楠赵佑樾兄弟二人皆有公务在身,自不可能时时伴在老人家身边。所以,卢氏和柳香二人自就担起了这份责任来。
对老人和小孩儿的一日三餐饮食,都十分的在意和讲究。
甩了侯府内的庶务后,卢氏身子立马大好。本陪着过来时,病就好的差不多了,如今到了这里,日日都开开心心的,身子自是调养得更好了。
不过,卢氏对自己的那位侯爷公爹还算有些了解,她深知,他多半是不会让她在这儿潇洒多久的。侯夫人一时肯定打理不好这偌大侯府内务,想当初,她初接手时,也是磨练了有大半年功夫,且有老太太一旁细细教导,她这才渐渐上手的。
何况,如今还是年关,是最忙的时候。
卢氏心里其实是想趁着这个空闲的机会,好好养好身子,然后争取能一举怀上的。只是,这几日大爷虽隔一日便来一趟,但都是匆匆来又匆匆走的。
便是有一天晚上在这儿留宿了一夜,他也是没回她房睡,而是书房里点灯到天明。
想是很忙。
“大嫂在想什么?”两个孩子都各自被乳母抱着去哄睡午觉了,柳香卢氏二人则难得有机会出来单独走走,顺便说说话。
“没什么。”卢氏摇摇头,但转头还是露出了自己的心事来,她问柳香,“你和二郎打算何时再要一个。”
柳香并不想立即再要,于是很实诚的说:“等过几年吧,反正眼下是不会想要的。”
“那你们……”卢氏有一瞬犹豫,想着她和弟妹柳氏亲近,也无需顾及什么,就直接问了,“你们小夫妻,还算是新婚,想来晚间是忍不住的吧?那你们行房,都是避开那几日的?”
柳香如今也不算新妇了,那种事情做得多了,也就不再羞于提及。
“嗯。”柳香点头,“这事我和二爷商量过,他很尊重我的选择。而且,我如今的确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并不想因为怀孩子生孩子,再耽误个一年多。”
“真好。”卢氏就很羡慕了,“你们是不想生,特意避开了那几日。而我和大爷是想要的,有时候特意选在了那几日行房,可却仍旧是一点消息都无。”
卢氏挺有些着急的,她怕真是自己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柳香忙就安慰她说:“你一嫁入侯府来没几个月,就有了明霞,想来身子是很健康的。你也还很年轻,没必要过分操心这个的。说不定哪天说有就有了呢?”
既已谈起了这个,卢氏倒也不怕继续再多说些。
她不乐观,其实也是有自己的担忧所在的。
“大爷性子清冷,并不热衷此事。但他是个极温柔的男子,若我提出,或者我表露出有这种想法的话,他必会依我。”
“只是……”最后这两个字,卢氏说的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