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柳香没听到。
卢氏到底还是觉得说这些不太好,于是就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她说,“其实你说的也对,这种事其实是随缘的,急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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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太君起初是不知大孙媳妇在侯府受了委屈一事的,后来知道了,也是因为儿子赵侯爷为了侯府中馈一事找过来的时候。不过这个时候,因为卢氏身子早已大好,且一旁又有大长公主和柳老太太劝着,倒也没有生太大的气。
大长公主对赵老太君说:“还是让赵侯进来吧,咱把话和他说清楚了。有我在这儿,看他敢忤逆你!”大长公主如今做了柳香干祖母,自就拿自己当赵家一份子了,她觉得自己是有权干涉赵家家事的。
所以,常常的,赵老太君护不了的,她则会主动站出来护着那些小辈。
反正她大长公主的身份摆在这儿呢,连圣上和皇后见到她都要恭恭敬敬的,那些皇子皇孙们更是对她孝顺有加。她辈分和身份摆在这儿,她就不信,那赵侯爷还敢忤逆了她去?
左右她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倚老卖老又如何?再说,这事就是那对夫妻的错。
那个毒妇,之前都险些害了香儿一回,如今竟然又要害香儿她大嫂。
大长公主把赵老太君和柳家老太太都挡开,她坐在了最前面,就等着那个赵侯爷过来。
大长公主这副架势,倒是把赵老太君逗乐起来了。所以,心里仅存的那点怒气,也很快消散开来。
“还不快听大长公主殿下的话,去把那个赵侯爷给叫进来。”赵老太君发话。
赵侯刚一进屋来,就见三位老太太端坐上位,跟审犯人一样看着他,他脚下步子冷不丁就顿住了。但想着侯府上的一团糟,他还是硬着头皮往里走了来。
“臣见过大长公主殿下,母亲,亲家老太太。”既是来求人的,赵侯自然不会愿与这里的任何一个为敌,姿态放得足,连对柳老太太都恭恭敬敬。
但他这是有求于人才做出来的姿态,三位老太太心里都清楚,所以,也并不把他的这些所谓恭敬放在心上。
大长公主端足了架子笑着说:“秋猎那日,在京郊的皇帐中,我记得我就说过,你家的那位是个心狠手辣的歹毒妇人。我原以为,我都当着圣上皇后的面那样说了,你回去后定会好好加以管教。可却不想,你竟是半点没把本宫的话听进去啊。”
“之前那毒妇想害香儿腹中胎儿,想让他们母子一尸两命。如今,又明目张胆的作践你家大郎媳妇,撵她于这样严寒的天气于雪中罚站,害得那卢家小娘子恁是大病一场。”
大长公主说:“世人皆知你宠媳妇,可世人却不知道,你对前任明媒正娶的原配娘子留下的孩子竟是这般心狠。怎么着?你是想害死你的俩儿子,然后和你家那位毒妇彻底霸占着整个侯府吗?”
赵侯忙说:“公主殿下言重了,臣万死不敢有这个意思。”
大长公主才不把他那些装出来的惺惺作态看进眼里,闻言只冷哼道:“你万死不敢?你若万死不敢,那便就是你能力不行。你连个媳妇都管不好,还当什么一府之侯,不如趁早去圣上跟前请命让贤,把侯爷之爵直接让贤于你家大郎吧,我看你家大郎能力就很不错。”
“若他接手了烈英侯府,指定不会发生这些污糟事。”
赵侯说:“臣已年迈,这阖府迟早是大郎的。臣赵家世代忠良,臣也尚未老到不能动弹的地步,倒还愿为天家尽几年忠。日后,等臣真老迈到卧床不起了,臣自是要奏请圣上让大郎继承侯府的。”
“我不信。”大长公主说,“赵侯爷说这些话,骗骗你家老太太还行,想诓我,还是免了吧。你若真疼你家大郎,你能让他媳妇受委屈?”
赵侯依旧很恭敬,抱手弯腰立在大长公主跟前,诚恳说:“正是这回大郎媳妇受了委屈,故而臣亲自过来接她回府。听说,她身上的病已经养好了。”
大长公主却不接那些病养不养好的话,只问赵侯:“你当真知道错了?”
“臣已知错,如今正想弥补过错。”赵侯忙应下。
谁知,大长公主却笑起来:“想来也是如此,毕竟大郎是你亲儿子,你不会不疼他。既然知错,那有错便改就是。”然后说,“本宫这几日和慧娘这孩子朝夕相处,很是喜欢,方才正和你家老太太说呢,过年要他们一家三口都去老太太膝下尽孝去。”
“你来得正好,也省得本宫再差人去赵侯府知会你一声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可是殿下,臣府上如今正需要大郎媳妇打理。”赵侯说,“大郎媳妇能得您老人家喜欢,是她福分,本来臣自不该不遂您老心愿的。只是,如今已至年底,府上诸多事要打理,怕是眼下不方便。待过完年,殿下您想留她住多久,都无碍。”
大长公主就很好奇了:“这么说,合着你今儿来接人,只是因为府上庶务无人打理了?那你这哪是什么认错,你这分明是让慧娘回去给你干活卖苦力的。我告诉你,我可是万万不答应的。”
赵侯态度很是坚决:“从前府上一应大小庶务都是大郎媳妇打理的,如今也离不得她。她突然撂手不干,臣也是棘手得很。她病中时,臣自不会打搅,但如今既然病好了……”
“她病好了是因为养在我们身边才好的,没准回去后,看着你那位可爱的夫人,又给作践病了呢?再说了,你为何非得盯着慧娘不放?慧娘不回不是正好吗?这执掌中馈的大权,自然就尽数落你媳妇手里了,这不正是她作践慧娘的目的吗?”
“难不成,是你那媳妇不能胜任?你这没法子了才又找过来的?”大长公主愤愤道,“本宫见过不要脸的,倒没见过你们夫妇这么不要脸的。你趁早滚出去,别在本宫面前碍眼。否则的话,本宫若是气出个好歹来,就是你们夫妇给气的。”
“到时候,新年变国丧,看看你赵侯爷会不会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载入史册。”
在大长公主面前,赵侯讨不着什么便宜,只能空手而归。卢氏在征得丈夫同意后,从梅林别院回京后,他们一家三口果然也是去了将军府老太太那里过的年。
想着柳家一家已经分家,古阳县回不去了,一家在京城也冷清,所以赵老太君主动做主,提前几日就和柳老太太说好了,年三十这日,两家一起过。
大长公主这日原是该入宫去和皇子皇孙们一起过的,圣上及几位王爷也都过来邀请过。只是她老人家并不想在这么热闹的日子里,却是去宫里看那些人明争暗斗、逢场作戏,于是就都一一拒绝了。
年三十一大早起,整个将军府就热闹了起来。
明霞和柳兴差不多大,能玩到一起去。墩哥儿虽小,却是见着比自己大的孩子就兴奋,已经不安分于被乳母和嬷嬷们抱了,几次跃跃欲试要蹿到地上去,和姐姐舅舅一起跑。
趁着这几日空闲,柳香也和大嫂学起了管家来。不过妯娌二人就是帮忙,主要还是钱嬷嬷在管。今年,算是卢氏嫁来赵家过的最轻松的一年了。
不由也会想,以后的日子若都能和现在这样,那该多好。
但她知道,自己这怕是妄想。
“这是炖的什么汤?”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柔柔脆脆的声音,卢氏一下就回神了。
钱嬷嬷走过来,笑着附在柳香耳边说了几句。柳香脸先是一红,继而又看向一旁大嫂卢氏笑。
卢氏被盯着看得莫名其妙,茫然问:“怎么了?”
“没什么。”柳香决计不告诉她,只岔开了话题去,“这里忙得差不多了,钱嬷嬷,我和大嫂出去瞧瞧去。”
卢氏正狐疑,就被人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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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 √
卢氏觉得有猫腻, 便是被强行拉拽给拽走了,还不忘追问:“方才钱嬷嬷和你说什么了?你冲我笑做什么。你们方才是不是在说我。”
钱嬷嬷告诉她,那个汤是老太太让炖的, 是炖给大哥和大嫂的。钱嬷嬷虽说的含蓄,但柳香身为一个半岁大孩子的母亲,自是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却不想告诉大嫂。现在说了,岂不是晚上的时候就没惊喜了?
于是, 不论卢氏怎么软磨硬泡,柳香就是不说。卢氏从前还在侯府的时候, 可能多少需要端着些身为一族冢妇的架子吧,一言一行都端着,从不会还像未出阁时一样嬉笑打闹。
不过, 甩开了侯府内务后, 这些日子日日悠闲的跟在祖母身边, 和弟妹柳氏还有孩子们一起, 不必管诸多杂事,她人整个也有些变了。渐渐的,也会稍稍收敛起从前刻意端起来的冢妇的架子, 变得活泼不少。
从前在侯府时,她是从来做不出这种追逐打闹之事的。但如今在这里, 她竟也和别人追逐嬉闹起来。
柳香和卢氏的性子其实有时候有些像, 都是看似恬静温柔之人, 但其实只要寻到脾性相投的伙伴,她们也会变得活泼。
自入冬来,三五不时的,一直都有在下雪。今天除夕, 晨起开始,天空便断断续续在飘雪。下的也不大,就是一直不停。
但雪入地即化,所以,路上除了潮湿一些外,倒也没有积雪在。柳香和卢氏在青石子路上追逐,一不小心,就险些撞到立在青石路一旁的赵佑樾。
赵佑樾一身月白锦缎,墨发以玉冠束起,清冷男人此刻正笑如春风。
见妻子她们瞧见自己了,他则举步朝她们二人走过去,笑问:“在追逐什么?”
柳香礼貌的朝大伯哥见了个礼,然后躲去了大嫂卢氏身后。
卢氏真的是很爱这个男人的,她很现实很肤浅,就是爱他的这副好皮囊,爱他芝兰玉树般的好相貌,爱他的秋水为神玉为骨。不过她想,大爷这身清凌凌的气质,更是为他姿色添了几分彩。
成亲也有好几年了,每每瞧见,都还会脸红心跳。
不过,卢氏尽量定了定神,尽量不叫他捕捉到自己的失态,只端着规矩笑回:“没有什么,我和香儿在闹着玩。”又问丈夫,“你今儿倒是回来得早啊,圣上这会子就放你们回家过年了?”
虽说今天是除夕夜,但在她印象中,丈夫几乎是全年无休的。从前,哪怕是年三十和大年初一,这个男人也多是忙于公务的,忙着帮圣上排忧解难。常常是吃完年夜饭后,只略坐陪着老太太守了会儿岁,之后就只身去了书房。
赵佑樾笑说:“便是再忙,朝中也不只是我一个官员,圣上没必要只抓着我一个不放。另外,今年秋冬时,不是木工选拔赛开始了吗,圣上这会儿和工部及木林院的人聊的更多,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丈夫难得能有些空闲时间,卢氏自然高兴,乐得能和他有个独处的机会。
只是,卢氏还没开口说要和他单独去转转时,就听丈夫目光已经越过她去,探向了她身后的弟妹。
“方才从宫里出来,有听工部的和木林院的说了一嘴,说是弟妹这回初赛的最后一场考核,怕是能拔得头筹。”赵佑樾笑,声音温柔,“在这里,先给弟妹贺喜了。”
初赛的最后一场考核成绩还没出来,一般是过完年后才会贴皇榜告示的。不过,柳香这会儿听得这个消息,心里除了有些意外外,更多的还是高兴。
但高兴之余,自然还知道谦虚一些的。
她笑着回赵佑樾:“多谢大哥。不过,还是得等最后名次出来,我并不一定能拔得头筹。”
赵佑樾却没再就到底能不能拔头筹这个话题一直说下去,而是转去了别的,又问柳香:“听二郎说,弟妹在这将军府内有自己的木苑?而且,东宫太子和朝中几位王爷都曾去弟妹的木苑观赏过,不知我可否也有这个荣幸。”
“当然。”柳香又怎么会拒绝,忙就邀请了赵佑樾和卢氏夫妻一道过去瞧瞧。
卢氏虽说不能立即和丈夫一起享受这独处的时光,不过,一道去弟妹的木苑瞧瞧,她也是很有兴趣的。所以,当下也十分高兴就答应了。
整个将军府的景致有点苏州园林的观感,十分的清幽雅致。所以,配合着这府上的园内设计,柳香把自己的木苑也设计成那种一景一木皆是画的样子。推开竹门进去,首先入目的,是一排高耸的青竹。
卢氏是第一次来这儿,见如此景色,立即赞叹道:“原觉得外头已算是极美了,没想到你把这木苑规整得更有意境。这哪儿是什么凡尘,这是仙境吧?”
柳香却不敢鞠躬,她老实说:“我只是提了一点自己的想法而已,其实整体的设计,还是二爷请回来的一位大师设计的。”
卢氏:“那也是根据你说的来设计的吧?”
木苑是一栋独立出来的排屋,前后都有院子。前面种竹,后面则种树。这样的话,等树长成了,也好就地取材。
穿过前院,才方至正屋。而这里,则是柳香平时干活的地方。
柳香也有些日子没过来忙活了,门窗都是紧闭的。这会子乍一入内,就能闻到屋内有股子不太好闻的味儿,所以,她先去将窗支了起来,尽量让屋内通风。然后,又吩咐丫鬟生火烧炭。
赵佑樾明显对柳香的这些木工成品有兴趣,一进来后,目光就四下扫视开来,一一打量欣赏着这屋内的这些成品。
柳香家里是开木匠铺子的,平时两位哥哥完不成的活,都是拿家来她帮忙完成。所以,她对打造家具非常在行。
赵佑樾扫了一圈,见做好的这些成品,以及尚未完工的一个半成品都是一些寻常常见的家具,不由转头问柳香:“你所做好的,全都在这里了?”
“对啊。”柳香说,“也就最近两三个月才重新拾起来的,又要应付比赛,倒也没打几件出来。”
赵佑樾赞道:“之前听二郎夸你手艺好,我因未亲眼瞧见,所以并没怎么放在心上过。如今亲眼瞧见了后,方才知道,是我眼皮子浅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