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薛书生是□□湖了,按道理不该被阿桃瞧出来,巧就巧在,女大十八变,阿桃最近感觉胸脯鼓鼓胀胀,裹胸越发压不住了,外袍的束腰一扎,身材愈发诱人,被薛书生有一双毒眼,眼见着阿桃的山峰真是比之前更大了些,他简直要想入非非,难免控制不住有些飘了。
既然阿桃看出了端倪,连画都不用瞧,即刻就想要走。免得薛书生回来,三言两语劝说一番,又心动了,拿钱打水漂。
于是,阿桃对在一旁伺候的小童说:“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小童当然不会让东家生意泡汤了,拦着阿桃不让她走,阿桃温言说了几句,小童还是不准,阿桃心道这是打算强买强卖了?
面对八九岁的小童阿桃并不心虚,她正色道:“我家中真有急事,这样吧,你快去回掌柜的,我在这里等你。”
孩子就是孩子,小童忙不迭地跑开了,阿桃随即起身往外面走去,不想迷了路。
别看这古董店外面看起来平平无奇,内里却别有乾坤,几道跨门,左右抱厦,阿桃心急之下居然忘了回去的路。
眼见着闯进了一件空房,房中弥漫着奇怪的味道,阿桃举袖掩鼻,那味道刺鼻不说,眼睛也开始酸涩,想流眼泪。
这些古董店偶尔会接修复的活计,难免用到硫磺、赭石、朱砂之类,会有些味道,并不稀奇,可阿桃环视房间,并没有什么器皿,反而在几张大书桌上铺满了宣纸之类。
出于好奇,阿桃走进去拿起一张纸,初初看空白一张,可当她对着阳光一瞧,只见纸上透出几行字,写的是:“州桥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驾回。忍泪失声问使者:几时真有六军来。”
再拿起一张来看,都是大致相同的内容,盼望着朝廷能尽快北伐,光复国朝,还中原以太平。
按照景帝的话来说,这分明是反诗!
阿桃心惊肉跳,看来自己落入了贼窝,她早就知道两国交战不停,各处充斥着探子奸细,消息情报满天飞,上京也不安全,但没想到这次被自己遇到了。
为今之计,是要赶快离开,可还没等到阿桃转身,屋里日光被遮了大半,她回头,一个极其高大的男人堵着门站着。
阿桃骇然大惊,双腿发软。
那人穿着和尚袈裟,可目露凶光,脸上还有刀疤,分明是个打家劫舍的悍匪,哪里像个出家人。
阿桃口舌发干,脑袋已空空,心想她看到了别人秘密,怕是要被灭口了。不曾想,那和尚开口问:“可有看到掌柜的?鬼地方把我都转晕了。”
阿桃揣摩这话里意思,凶和尚是第一次过来?!
她这会儿居然冷静下来,拱了拱手,指着最深处对和尚说:“掌柜在里面。”
阿桃容貌漂亮,身材高挑,饶是和尚也不禁多打量几眼,阿桃则一直带着从容的微笑。
半晌,和尚闷头走开了,阿桃几乎夺门而出,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出店门,跳上马车,管家吓一跳,心想:没带够钱也不至于这么狼狈吧。
他哪里知道阿桃经历了什么,阿桃拍着胸口,嘴里念道:“走,快走!”
管家不敢耽搁,可刚将马车赶到一处静谧巷子,车子被人团团围住。
那和尚就是彭虎,自从勐山下来后,燕珩将他招安。景国有不少人信奉佛教,彭虎以出家人的身份,游走各个寺庙,有意想不到的作用发挥。
这次是他与薛书生首次接头,彭虎找到薛书生时,他正狐疑阿桃怎么不见了。彭虎指了指院东北角那间房,道:“方才在那儿看到你说的年轻郎君了。”
薛书生大叫不好,那是他研制储存特殊墨水的地方,那墨水书写在宣纸上看不出来,对着光才能瞧出端倪,是极好的隐藏信息的手段。他还在研制一种遇热显现的墨水,若能用在战时传递情报,加密更胜一筹。
若是被阿桃看了去,不小心说漏嘴,他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于是,顾不上其他,薛书生唤人抄起木棍之类的就把阿桃的马车包围起来,彭虎摸不清状况,薛书生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只道:“你就当有人来砸场子吧!”
彭虎是血性男儿,一听这话,顿时兴头高涨,摩拳擦掌,哈哈笑道:“甚好,整日带着劳什子佛珠,我都快成仙了,今天就拿那小郎君开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活宝后面有大用处,明天继续~
第89章 眼上伤
且说阿桃的马车被薛书生带人团团围住, 马儿似乎感受到了危险,不停地磨蹭前蹄,低低撕叫。
管家打量来人气势汹汹, 都不面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偏头悄声问阿桃:“郡主,怎么了?”
此时,他的好郡主在车内扶额,满肚子懊悔, 没想到以这种方式引火烧身,真是太大意了, 听着外面那群人跃跃欲试,管家似乎要下车与他们过两招了。阿桃掀开车帘按住管家,对打头那人道:“什么事,叫你们老板来说话。”
阿桃哪里不怕,管家六十多了, 她一个小女子,被七八个大男人围住,怎么能不怕, 且这条路平日就十分清净, 说白了杀两个人不会被发现。
但看薛书生从拐角处笑嘻嘻走出来,阿桃只能强逼自己定住神, 装出极其胸有成竹的样子,眯着眼对薛书生说:“掌柜的,你要做什么?”
薛书生心里恨不得将阿桃杀人灭口,但面上还带着笑,毕竟阿桃是个有美色的女子, 他真有些舍不得。
“我是想问问,郎君怎么就走了,画不看了?”
阿桃一笑,摆手道:“家里有事,改日再看。”
“改日?”薛书生道:“盯着《千里江山》的买家可不少,你先不下手,连喝汤都够不到肉啊。”
阿桃大度极了,她说:“那就是我跟它没缘分,这种事情,掌柜的也知道吧,不能强求。”
“也是,也是。”薛书生低头看着脚尖,突然仰起脸来,带着诡异的戾气,他道:“可是我店里丢东西了,郎君得让我搜一下身。”
若是茂竹在,肯定恨不得锤爆薛书生的头,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占便宜。
阿桃大为不解,“什么东西?怎么就确定是我偷的,掌柜的说话可要小心些。你可知我是什么身份?”
对于这种地头蛇,亮身份算是最有效的一招了,薛书生冷笑,他在上京经营许久,自认能打通一些关节,不论是什么身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阿桃看出他不屑一顾,便说:“新封的长宁郡王,你该知道吧。我是他的妹妹。”
薛书生上一刻还贱兮兮地笑着,下一刻白了脸。什么长宁郡王,他不在乎,但他妹妹是楚国皇后,是燕珩的夫人。
这…这…
这回轮到薛书生腿软,不想大水冲了龙王庙,可他又不能表明身份,一来是保护自己,二来他哪里能揣度阿桃知晓多少内情,反过头来把自己举报了,怎么办?!
这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彭虎是看不下书生和阿桃一来一回唇枪舌战,他撸起袖子,大喝一声,“管这么多呢,绑了再说。”
说罢就要冲上去,那气势阿桃平生未见,吓得冷汗一层一层往外冒,别说跑了,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一霎,薛书生拦腰抱住彭虎。
彭虎大惊,恨铁不成钢,破口大骂:“他奶奶的,你干什么!?”
薛书生道:“…那个,我想了想,可能是搞错了。”说这话时,薛书生还不忘抱住彭虎,将他往墙根下拖。
彭虎:“…”
阿桃先是愣了下,然后拿过管家手中的马鞭,在马屁股上连抽三下,马儿应声扬蹄,全力往前奔跑。
车身与薛书生和彭虎面前擦肩而过,他二人眼睁睁地瞧着阿桃探出身子,几缕青丝随风飘动,她笑颜如花,爽利洒脱,抱拳朗声道:“即是误会,那就先走一步啦!”
马蹄车轮带起尘土飞扬,众人吃了满嘴灰,彭虎囫囵抹了把脸,呸呸两声,质问薛书生:“我为你站台,你发什么神经,到底怎么回事!?”
再看那薛书生已经被方才一瞥惊艳到了,现在还念念不舍地望着阿桃离去的方向,捏着胡须,叹道:“美人如斯,见之难忘,难怪燕状元爱的死去活来啊。”
等阿桃回了家,管家还在问到底出了什么事,阿桃摆摆手,慌称没什么,然后一头撞进房间里,拿起杯子喝水的时候手还在抖。
她心里盘算就算刚刚糊弄过去了,要是那伙人发狠要斩草除根,该怎么办。
阿桃正想着,从衣袖里掉出一张纸来,原来刚刚撞见彭虎时,她下意识将一张宣纸塞进衣袖里,现在拿在手里,真如火炭一般。
几经思考,阿桃决定把家中奴仆调去郊外庄子上干活,宅邸里就留几个年轻力壮的看房子,然后自己进宫避祸。
就算这帮人在暗处,他们总不能冲到山里去、冲到宫里去吧。
而且此举还能躲开没完没了的官媒婆,一举两得。定了主意后,第二日阿桃便将家仆遣了出去,自己递了帖子进宫。
景帝欣慰阿桃有孝心,懂得进宫请安,便答应她进来小住,只是景帝不知哪里来的坚持,他仍旧把阿桃安排进了云霞阁。
阿桃还记得皇后在一旁,那眼神就如钢刀一般,似乎要在阿桃身上戳出几个洞来。她应该已经把阿桃归为宝瑟夫人一党了。
阿桃能怎么办,不说住哪里了,就是生死不过景帝喜怒之间而已,对于皇后的厌恶,阿桃只能视而不见。
一连过了十来日,都没什么动静,阿桃暗忖应该是时过境迁了,便想着请旨回家,却不想前方传来消息,运送粮草的船舶行到通济渠的宿州时,宿州太守叛变,举旗声援沈虞北伐,竟将运粮船只全部劫走,双方交战,河水都变红了,楚皇亲自押送军粮,坠入河中险些淹死!
事发突然,战事瞬息万变,宿州起义,那就把郝州夹在了中间,而且元皓打沈虞本就是长线作战,后勤补给至关重要,现下运河被截,这简直就是断了元皓的后路。
本来已经持续作战小半年了,远离家乡的战士们情绪不高,且北方民族都是善于攻城,而不善于守城,再加上几乎快要断粮了,导致心惶惶。
就在这个关头,某日夜晚沈虞再次发动攻击,派人在城下叫骂,悉数景国种种残暴的禽兽行为。
元皓这边众人心情激动,再也听不下去,都想出去一锤定音。元皓到底是年轻热血,他听从了多数人的建议,亲自带兵出城应战,发誓要把沈虞生擒,押回上京。
沈虞领着一只队伍正面对抗元皓,但元皓的骑兵确实了得,沈虞且战且退,元皓追加兵力,乘胜追击。
追了几十里地之后,突然有夏兵从背后包围上来,元皓恍然大惊,原来沈虞使计将他引入了包围圈,而且这时候离城门已有一段距离,他无法突破包围圈回城。
城头上的瞭望兵本以为元皓必胜,已经演习好了得胜鼓,哪晓得一线尘土卷来,再也找不到元皓的身影了,这才慌了神,忙报告下去。
副将匆匆打开城门,想要援助元皓。可埋伏在城门旁边的夏兵就等这个机会,一队二十人的前锋冲进城门杀了守卫,大开城门,迎接夏兵闯进郝州。
郝州克复,沈虞正式扬起北伐大旗,中原心怀故国的将领和官员纷纷响应,短短几天时间,就有四州六郡十二县宣布回归临安朝廷,沈虞基本上是兵不血刃,拿下淮河一线,扎实地站稳的脚跟,而后马不停蹄直奔东都。
而元皓,好在有几个亲卫拼命保护,杀出重围,其中便有元禾,他们一路退守宋州,期盼整装后再战沈虞。
阿桃打听完战报,先是知道元禾活着,舒了半口气,又提着气问燕珩如何。
宝瑟夫人与阿桃道:“打听消息的人说楚皇退守东都,应该是没事。”
阿桃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宝瑟夫人抚着肚子,莞尔一笑,“前几月还闹着和离呢,怎地现在为他念佛了,你怎么不学信女吃素,求老天保佑呢。”
阿桃听了,揪着宝瑟夫人衣摆诚挚地问:“吃素?吃素有用吗?”
宝瑟夫人揉了揉额角,笑着拍拍她的头,道:“如果求佛问道有用的话,那世间就没有难办的事了。”
说是这么说,到了晚上,阿桃亲眼看到宝瑟夫人在院中放了一个小小的神龛,点了香扶着肚子跪下去,口内念念有词,定是在求上天保佑某人。
那个人是谁,只有宝瑟夫人心里清楚。
她记挂那个人,无奈自己身处深宫,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不能与旁人谈论起他,唯一的办法就是为他祈祷,希望佛主保佑他,平安归来。
阿桃重新躺回床上,睡意全无,她还在担心燕珩。
景帝看在燕珩拼死守护军粮,几乎要丧命的份上,暂且不向他发难,况且还得由他协调运河,下运军粮呢。
可阿桃想的是燕珩心思细腻,不能说算无遗策,但绝不会出这么大的事,宿州失手这简直撬动了整个战局。
阿桃心里有个想法,那就是宿州复投沈虞,是燕珩的手笔。
实则阿桃想的不错,燕珩确实提议沈虞去争取宿州,那是因为前世宿州太守曾经举兵讨伐过景国,不过很快被镇压下去了。
这辈子,有沈虞打头,气势浩大,信心坚定,再去策反宿州,定能成事。
果然,没过多久,沈虞来信,宿州拿下了。
然则就这么让宿州反了吗?
当然不行,这招棋还可以下的更绝一些。
于是便有燕珩押运军粮,看似亲力亲为,其实他早就暗度陈仓,与宿州太守里应外合,演了这一出劫粮的戏码。
一来,这批军粮运不到元皓手上,他们必定军心不稳,这就给了沈虞可乘之机。二来,燕珩赴险,差点丢了命,谁人怀疑不到他的身上。
说起来,燕珩对自己可真够狠的。
那天船舶底部被凿通了,桅杆缆绳纷纷倒下,一块飞木砸到他的眼睛,当下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感觉满脸鲜血,整个人直直栽进河水里。
若不是茂竹手疾眼快,命人跳水去找,燕珩可能真的交待在通济渠了。
等燕珩醒过来时,人已经回到东都,茂竹包括辛吉和周科纷纷围上来,燕珩不辩白天黑夜,只觉得眼睛刺通,抬手挡住光,问战况如何?
辛吉大概汇报了现在的情况,燕珩连说了三个好,只要拿下宋州,京畿之地不在话下。
因为燕珩已经暗中招降了不少绿林好汉和地方民兵,筹集了至少一万余人,到时候与沈虞合作,夺下东都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