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不知道?”
“我是真不知道,今夜刚到,还未来得及去拜访苏檀,哪里知道是什么啊?”
原来是他下手太早了,该等到钱少爷和苏檀见过面再将人劫持过来,如此能知道的更多。
黎司植:“帮太子做了多少年?”
“记不清了。”钱少爷颤声回答,“少说也有四五年了吧?我姐嫁入东宫都有六年,总不能比我姐成亲还晚。”
黎司植缓缓摇头,在他看来,钱家攀上太子只会更早,将女儿嫁过去是为巩固双方利益。
这不可能和钱少爷说的,他继续问:“之前也是你负责押送?”
钱少爷摇头,慌张解释着:“不是,以前是我叔叔来,去年、去年我叔叔意外身故,我爹才渐渐让我接手这方面的事。毕竟外人再亲近也不会比儿子更亲,我又是他的嫡子,将来钱家是要我继承的。”
“别说那么多没用的东西。”黎司植提醒道。
钱少爷当即明白这位绑架他的人耐心不是特别好,更不喜欢听富商八卦,一时有些遗憾。
要是愿意听,他还能多说点儿,回头指不定能靠这八卦将人给挖出来呢。
都到这地步,钱少爷还是没能弄懂到底谁那么大胆敢绑架他。
钱家因背靠太子,在商行里面俨然横行霸道,朝中更不会有人眼瞎的和太子过不去。
虽说当今圣上如今偏宠五皇子周彦川,但是东宫早就定下了。
太子是嫡子,由身份尊贵的皇后孕育,外公家又是为皇帝南征北战打下诸多疆土的大将军府。
说是权势熏天也不为过,裙带关系左牵右扯,钱家也算是皇亲国戚,谁会那么没眼见呢?
被捆坐在破烂椅子上面的钱少爷想破了脑袋。
黎司植敲了下出神的钱少爷:“你叔叔是怎么出事的?”
“还能怎么出事?”钱少爷不屑道,“他素来沉迷女色,看上个漂亮姑娘就要弄到手。那次不长眼碰上常胜大将军家的小孙女,也不知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那小姑娘回家告状,第二日被抓紧大牢里关上段时日,再出来老实许多,但人性很难改,偶然又在郊外碰上小姑娘,推搡着不慎掉下山崖,等人从山底下捞上来,死得透透的。”
这事儿乍然一听,简简单单。
仔细一想,漏洞百出。
人恐怕不是不慎掉下去的。
黎司植又想起这常胜大将军可不就是太子的外公,如此说来,那小姑娘可就是太子的表姐妹。
钱家一介商贾,能傍上太子实属不易,还非要作死的去调戏太子表姐妹,这不是作死吗?
黎司植恍然抓到个要点:“你爹和这位叔叔关系如何?”
钱少爷咬着唇回答:“挺好的,那是我亲叔叔,和我爹同一个娘生的。要不是他死了,我还真没机会接触这些。”
黎司植见他说着说着竟然得意洋洋起来,不由得眼含同情。
这大概是个真的傻子,被送上砍头台还喊着说和家人无关的那种。
“今夜我放你回去。”黎司植说。
钱少爷大为惊喜,不敢置信问:“真的?”
“当然,”黎司植见他笑得那么没负担,慢悠悠补充道,“我有个条件。”
钱少爷的脸肉眼可见的垮下来,紧张彷徨外加不知所措。
这大概就是对未知事件所到来的一种自然表态吧。
黎司植没给钱少爷拒绝机会,开门见山:“往后太子和苏檀有往来的东西都要告诉我,甚至,太子让你家做了什么,你也得告诉我。”
“凭什么?”钱少爷弱弱问,是怕极了黎司植的匕首抵在喉间的触感。
黎司植思索片刻,从袖子里面摸出前几日青蕴来送给他的糖豆子,倒出一粒捏开钱少爷的嘴,往里面塞了一颗。
钱少爷被吓得不轻,咳着就想干呕将糖豆子吐出来。
被黎司植锤一把胸口,愣是给咽下去了。
钱少爷张大嘴巴,即便看不见眼睛,黎司植也能猜到此人此时有多生无可恋。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毒药吗?”
黎司植高贵冷艳:“你以为我傻,告诉你名字,让你回去找神医解吗?我告诉你,这毒只能我解,也只有我知道如何解。你足够听话懂事,我就会给你解药,不听话便是死,懂吗?”
钱少爷大概没想到自己会落得这个地步,张大的嘴巴半天都没有合上的打算。
黎司植踢踢对方僵持的长腿:“听见了没?”
钱少爷呜呼一声,泪水又下来了,包含哽咽道:“你怎么那么狠的心?我在钱家爹不疼娘不爱,好不容易混出点名堂,又碰上你这种混蛋,我怎么倒霉啊。”
“那是你的事。办好我要求的事,你说的那些都能实现。”黎司植干脆挑破钱少爷编织的美好梦境,“你想要钱家,办成这些事后,钱家就是你的。”
钱少爷的泪水止住了,哽咽还在:“真、真的吗?”
“算是你帮我的回报。”黎司植退后两步,不再给钱少爷过多压力。
钱少爷打着哭嗝:“你,你让我想想。”
黎司植也不催他,往外面走,踩在堆积厚重的枯叶上面,发出吱呀吱呀的清脆声音。
在他走到第二十步的时候,钱少爷用极为微弱的声音喊他:“喂,我想好了。”
黎司植便转身往钱少爷面前走:“想好什么了?”
“我答应你。”钱少爷鼓起勇气道,“你不能骗我,事成之后,钱家归我。”
黎司植勾唇:“不骗你。”
生来爹不疼娘不爱,为自己拼搏一把的小可怜,有什么好骗的?
“行,我怎么将知道的消息给你?”钱少爷问。
黎司植摸出个口哨塞进他手里:“吹这个,会有鸽子到你面前,它会将你想给我的东西都带过来。”
钱少爷捏住了,如今也不敢再造次,小命被捏在旁人手里,唯命是从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钱少爷还有无数疑问。
“你为何要对我下手?你知不知道我在我爹眼里就是个挂着嫡子头衔的废物,要不是我姐姐,他是绝对不会让我接手和太子有关的事。说来说去,都是我姐姐厉害,那些个兄弟姐妹,都很羡慕我有这么个好姐姐。”
“我知道我姐姐是为我才嫁入东宫的,以后我要是能掌管钱家,就让我姐姐过上吃喝不愁,再也不用伺候人的生活。”
钱少爷发了两句牢骚,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不由得撇撇嘴。
就在他想抱怨人上哪去了的时候,捆绑手腕的带子松了。
钱少爷呆愣了下,接着欣喜若狂的扯上遮住眼睛的黑布。
眼睛朦胧看不清,也看清他身处哪里,空无一人。
黎司植回到驿馆见完喝过药的周彦川,将绑架钱少爷前后做下的事禀告一通,得以回到小房间里休息。
他身份特殊,无法与同来的侍卫同睡。
周彦川给他安排了个房间,也方便他时刻出去探查消息。
只是今夜的黎司植没有休息,连夜赶往郊外,截住周彦川发回京都的指令,在上面添了些许东西,这才将其送上继续回京的路。
他私以为这件事做得够细致甚微,不会被外人察觉。
哪里想到刚回到房间便遭到青蕴的突然袭击。
这人应当是早就在他房间里藏好,在他踏入房间的那刻,长剑随着身形同出,直刺他喉间。
黎司植反应够迅速,甩出软剑同青蕴打在一起。
两人武功高强,交手也不再是点到为止,按理说破坏力惊人,可房间内的一物一件都没有受到破坏,可见还是有所保留。
青蕴冷着脸,剑剑致命,却不肯多说一句话。
黎司植也懒得说,在这等杀人易逃脱的时代,听从旁人指令的侍卫要杀他这个替身难道还要个理由吗?
纵然他清楚周彦川短时间内不会处理掉他,可万一呢?
万一那疑心病犯了的神经病就想给他来套教训,这谁也说不准。
他和青蕴从屋里面打到屋外面,又踩过屋顶直达他每日都会去练武的竹林,这才放开手脚的大打出手。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月亮挪动了好几步,青蕴一个抽身离去,收剑背在身后,神色依旧高冷。
黎司植也随即收起软剑,皱眉盯着青蕴,不知这人今晚闹什么幺蛾子。
“你知道吗?”青蕴突然冒了句驴头不对马嘴的话。
黎司植动了动嘴:“知道什么?”
青蕴往他面前走,剑入剑鞘:“殿下在查你的身世。”
黎司植眼眸微闪:“是吗?”
“你不知道。”青蕴肯定了,“你觉得他为什么会找你父母,是不是觉得你如今不听话,想要找个能更好拿捏的地方?”
“为什么要告诉我?”黎司植问。
青蕴看向远方:“觉得你可怜,本就为他卖命,还要被迫卖更多的命。”
“犯不着。”黎司植转身就走,方才青蕴和他交手用了八成功力,后面这乱七八糟的话也不是真心要说的。
周彦川还真是个极品疑心病,父母一事试探不完了该。
黎司植先前看卓煊的身世,并没在父母上做过多纠结,此时再想起来,系统上没明确说过卓煊到底是谁的孩子。
回到房间里对着盆水沉思的黎司植默然,到底得有多巧合才才能两人一模一样呢?
他摘掉面具,指尖在眼尾小痣上划过。
他和周彦川面相几乎一样,唯有不同就在这颗不太醒目的泪痣上。
没有青蕴生硬的试探,他不会由父母想到自己的脸。
现在,他又由这张脸想到身世。
卓煊,到底是谁的孩子?
驿馆,备受保护的厢房内。
伤寒分外严重的周彦川捂着小暖炉,捧着卷书在烛光下发着呆。
门发出轻响,一身寒露的青蕴走进来,跪在他面前。
周彦川咳嗽着,嗓音发哑:“没打过他?”
青蕴点头:“他的功力较前些时候又有长进。”
“不奇怪,他和我同出师门。”周彦川喉咙痒痒的,偏头又咳嗽了几声。
这伤寒逼得他眼角发红,无端增添几抹病弱的味道,他凝视青蕴。
“让你说的话说了吗?”
青蕴道:“说了。”
周彦川追问:“他有什么反应?”
“没反应。”青蕴如实禀告,“他像对此事不感兴趣,连个脚步停顿都没有。”
周彦川拧眉,像是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
确实不应该。
不久以前,他假意和黎司植促膝长谈,谈及亲人时对方眼中那种对亲情的向往还历历在目。
这才过了多久,便能做到毫不在乎。
是被察觉出了用意,还是他真的生出了异心?
周彦川想到那张纸条,捏着书的手发紧。
他无法容许旁人背叛,尤其是黎司植!
第51章 不做替身-010
周彦川脸色难看的要命,落在青蕴眼里,这是种在乎。
周彦川很在乎黎司植。
不,应该说很介意黎司植是否真的效忠于他。
所以,如若周彦川真的知晓黎司植背地里做的事,怕是会发疯。
周彦川越想越怕这猜想成事实,便冷着脸问青蕴:“近来他除开帮我做事,还有做别的吗?”
“每日在竹林里练功,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去别处。”青蕴只说自己看见的。
周彦川一听这话又觉得自己属实想多了。
在黎司植心里,他是相当重要的存在,撇开主子身份不谈,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也会对他很好,不要回报的那种。
黎司植会将他看得很重要吧,哪来的理由背叛他呢?
周彦川自欺欺人,脸色奇异得又缓和下来:“平日里没事少去打扰他。江北毕竟是别人地盘,让旁人发现他的存在,对我们不利。他是我的秘密,也是我紧要关头反败为胜的重要棋子,得保护好。”
他难得对青蕴说这么多话,是希望青蕴能明白分寸。
这几日里他听影卫说青蕴闲来无事就会去找黎司植,切磋来去,偶尔还会同进同出。
青蕴是他的近身侍卫,极容易被人盯上。
有心人盯上青蕴,自然也会发现身形肖似他的黎司植,往更深一步里探,就能发现黎司植的存在。
他养黎司植的这些年自认做的密不透风,架不住万一。
周彦川也不想让这个万一成为可突破之处。
如若真的发生了,那黎司植这枚棋子真的只能弃而不用,再干脆点消失在世间。
耗费多年心思养出来的棋子,他舍不得轻易抛弃。
青蕴心里发冷,面上不动声色:“是。”
周彦川满意点头:“你能明白就好。”
青蕴收敛目光,垂着眼皮子想,这事儿若是传到黎司植耳朵里,会引发怎样的事情呢?
黎司植并不想掺和青蕴和周彦川间的主仆交手,这边忙着接受钱少爷乖乖送过来的消息。
他没有天真的不验证就相信,没有任何查证的东西是站不稳脚跟的。
这时,苏绵绵派上最为重要的用处。
经过钱少爷手递出来的东西在苏绵绵手里转了一圈,周转到黎司植手里,已经是被矫正过的准确消息。
太子周彦山这几年联合苏檀盈利银两数额高到发指,那个数值在人看来无不惊愕。
对这笔钱究竟花在哪里了,黎司植也想要个究竟。
这就只能靠苏绵绵一点点探查,钱少爷是挖不到了。
两人各自忙碌起来的时候,黎司植生生觉得他该想法子将手伸到周彦山哪里去,这样一来,或许消息的途径更广,也更方便他查证。
这事儿想起来很简单,真正做起来难如登天。
朝中众人都知道太子居住于东宫,因不在皇城里面,整个东宫都由太子独自掌管。
这就导致东宫里面进了谁,连只蚊子是公是母,也被太子铭记于心。
黎司植塞不进去人的,毕竟很早以前想往东宫里面赛人的人实在太多,从未有过成功之人。
也没法与里面的人里应外合,那都是太子亲近之人。
整个东宫可谓是滴水不漏,对太子而言,那儿比皇城还安全。
黎司植看着铺在眼前桌子上面的纸张,颇为头疼。
周彦山似乎比周彦川还要难对付。
他在周彦川身边好似灯下黑,却无法近周彦川的身。
消息宣称周彦山不近女色,也不好男色,正直果敢,待人有礼,政务上公正平等,是个当明君的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