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睁大了眼睛:“每天都可以吗?”
“是啊,我说到做到。”
“那每天需要给你多少钱?”
“也不用多少钱,哥哥现在缺个女朋友。”
小姑娘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唇,盯着他胸前的校牌看了会儿:“高3艺体2班,尚晋对不对?我有点不想叫你哥哥,直接叫你尚晋行不行?”
他点了头,又暗示她说:“跟我没关系的人,我是不会带进去的。”
她似乎不太想聊这个话题,于是开始跟他胡扯起来,两个人周旋了好长时间,最后他还是忍不住抓住她的手腕:“所以你不愿意当我女朋友呗?”
小姑娘眉头微蹙,但唇角却还残留着笑意,甚至在讨好他:“也不是不行……就按你说的吧,不过你先带我进去好吗?”
他有些得意,正要再跟她扯几句,就看到一个男生从对面走过来。
这男生他认得,也曾远远看过几眼。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叫姚星河,说是身材出众长得漂亮学习还好,艺体级部好几个女生都喜欢他。
尚晋舔了舔唇角,就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了一下。
我擦。
这小子果然有点帅啊。
*
姚星河脱下校服外套,走到小姑娘背后,抬手把她帽檐压下来、确认挡住她的眼睛后,想也没想,抡起校服猛抽了那个体育生两下,觉得不解气,又上前照着那张黑瘦又恶心的脸给了结结实实的一拳。
那人什么防备都没有,又因练跳高所以体重偏轻,于是被这一拳直撂倒在地上。
这恶心的家伙好像认识他,趴在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然后龇牙咧嘴地回头骂他:“卧槽!姚星河你疯了吧?!”
身后的小人儿尚处在懵然之中,慌慌张张又极不确定地喊了一句:“……哥哥?”
姚星河指骨攥紧几次,才找回理智,收住手。
他无暇顾及这个滚蛋了。
虽然他真的很想把他揍到话都说不出来,但他更想马上把宋杞带离这里,离这个混蛋越远越好。
回头看到小姑娘把帽檐抬起来,似乎是想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于是上前钳住她的手,把她拉到怀里挡着不让她被别人看到,拍了拍她的背,温声细语地说了一句:“别怕,哥哥在。”
“哥哥,”小姑娘动了动手腕,却还是没法抽离他的手掌,于是小声求他,“你先把我放开好吗?”
地上的人又骂了他几句,内容不堪入耳。
他又把小姑娘的帽檐压下来,还捂住了她的耳朵,然后回头警告尚晋:“我现在有点事要去做,你最好不要追上来。”
尚晋满肚子怒火蹭蹭往上窜,竟爬起来,指着脸、瞪着眼珠子往他身上撞:“有本事再打啊,你他妈现在逃走算什么东西!”
姚星河带着小姑娘退后两步,看着他,阴森森地问了句:“听说你是练跳高的?”
“老子就是练跳高的,你想怎么样啊?你他妈就是个小白脸,靠这张脸皮混得全校出名而已,你以为真能揍得过我?”
男生眼底却是一片猩红,下颌微扬,舌尖舔了舔牙齿,逐渐露出一个瘆人的痞笑:“真巧,我打小跟着家里长辈学擒拿格斗,初二的时候练到跆拳道黑带,所以很知道,”
顿两秒,再开口的时候,语调是那样的漫不经心,仿佛在说吃饭和睡觉这样稀松平常的小事——
“怎么一脚把别人的腿踹断。”
*
走出那条街,姚星河才把手从宋杞耳朵上拿下来。
却又在下一秒迅速攥起她的手腕,沉默着,大步流星地带她进了附近的植物公园,把她安放在一张有大槐树荫庇着的长椅上。
可他自己却没有坐,而是蹲在宋杞面前,仰着头,仔细地检查着鸭舌帽下小姑娘的脸,语气是那样的小心,甚至带了微微的颤意:“告诉哥哥他欺负你没有?”
宋杞突然想到两年前在麦茶得,她被气哭想离开的时候,姚星河也像现在这样,蹲在她面前,仰头凑近着打量她的脸,温柔又小心地问她:“告诉哥哥发生什么了好不好?”
她觉得心里有些堵。
说不清为什么,觉得自己好像惹了什么祸,但又觉得自己也没干什么事。
这些情绪不敢在他面前显露出来,于是抓紧了针织衫,轻声轻气地回答:“我没事啊,他没欺负我。”
姚星河注意到了宋杞攥紧衣服的动作,误以为她在害怕,于是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捏着她的指尖,一边替她放松,一边抬头安慰:“别怕,跟哥哥说,哥哥去……”停了两秒,琢磨了个轻巧的词,“训他。”
宋杞这才看到他指背雪白的皮肤下,由于毛细血管破裂而产生的突兀的红印,于是战战兢兢地问:“你刚才是不是打他了?”
姚星河不说话,依然一下一下地捏着她的指尖,不知道是在让她放松,还是在让自己放松。
“哥哥,你打他了对不对?我好像听到了。”
宋杞语气有些慌,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把自己的帽檐压下来:“是我主动找的他,他是在帮我。”
见姚星河一直不回答,似乎没听进去她的话,于是就加深了语气,重复了一边:“真是我先找的他,他是好人。”
男生发出一声笑,连宋杞都听得出来,那笑声有点凄凉。
好像接下来的话很难开口,他深深呼吸了几次,才继续说下去,眼里全是失望:“告诉哥哥,你跟他在一块多久了?”
这句话一下就戳到了宋杞的心窝。
这是认识的第一天,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进出特权的学生,却连门都没进去呢,就被姚星河逮到了。
她觉得自己有点倒霉,觉得自己说出真相他也不会信,但还是吸了吸鼻子,忍住哭腔说着大实话:“我今天中午才认识他。”
姚星河果然不太相信,眉头皱得很深,不可思议地问:“第一天认识就让他……牵你的手?”
宋杞怕他再误会尚晋,回头再找人家打架,就撒了个谎说:“我觉得他长得高挑帅气,看着不像坏人,所以很想跟他做朋友。”
“高挑帅气?认识第一天就想跟他做朋友?”姚星河似乎越来越生气,胸腔都有些起伏,“他长得那个……那个样,你看上他哪里了?”
宋杞也有着急了,但更怕他迁怒于别人,于是梗着脖子,硬着头皮继续扯谎,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说不上来,我可能就是……”琢磨了会儿也没想出什么好词儿,宋长亭和陶然以及姥姥也没教过这方面的东西,别无他法就把电视剧里学的那套搬出来,嗫嚅着,“可能就是对他一见钟情了吧。”
就见姚星河睫毛猛的一颤。
然后缓缓地垂下头,前额就这样抵在她的膝盖上,连替她捏着指尖的动作都停止了。
像被抽筋剥骨,失了支撑一样。
“你怎么了?”
“……”
“哥哥,你没事吧?”
“……”
“哥哥?”
……
过了很长时间,姚星河才重新抬起头来。
那时候他整个眼眶都是红的,看着她的时候,墨色的眼珠前慢慢浮起一层水雾,唇角费力地扯出一个笑,却显得那么勉强,那么叫人难受。
就连开口的声音都是低声下气的,一点也不像平时明媚张扬的那个样子,像是在跟她商量,又像是在央求她:
“小七,别气哥哥了行不行。”
宋杞怔了怔,抬手捧着他的脸,轻轻地揉了揉:“你别生气。”
姚星河点点头,蹲在小姑娘面前,手掌握着她的膝盖,还是那样小声小气的,连哄带商量的:“忘了这个人好不好,就当这个事儿不存在。”
小姑娘的鼻尖红红的,脑袋也茫然地垂着:“行。”
姚星河再一次听到了这个词,下意识觉得小姑娘是在委屈、在不甘心,于是耐着性子给她解释:“哥哥不是想控制你,纯粹是觉得你现在太小了,不应该这样。”
小姑娘的关注点永远那么奇怪,她眼睑轻颤了一下,带着哭腔问他:“我都初三了,身高都一米六三了,还是小吗?”
“对,”姚星河毫不犹豫地点头,“你在哥哥眼里,跟幼儿园的小孩儿,几乎没什么区别。”
小姑娘好像被这句话镇住了,好半天没说话。
他就继续痛心疾首地给她解释:“所以,根本不应该去跟一个陌生人,说什么一见钟情的话,你太小了,说这种话会显得很不正常。”
“……”
“而且,哥哥是男生,所以知道男生真的,没几个好东西。”
小姑娘终于回过神来,情绪似乎终于收不住了,眼泪就这样吧嗒吧嗒地往下掉:“那你呢,你为什么这么好?”
姚星河一脸愁容,勉强挤出一个笑,一边用指背替她把眼泪擦掉,一边揭露自己:“哥哥也不是什么好人。是因为我故意把不好的一面藏起来了,所以你才只看到了我好的一面。”
“真的吗?”
“嗯,哥哥隐藏起来的那面,很吓人,很恶劣,”他顿了顿,苦容变得极其苦涩,“你要是看到那样的哥哥,一定会被吓走。”
小姑娘抹了一把眼泪,固执地说了一句:“我不会。”
他捏了捏她的脸,怕她哭累了,就笑着哄他:“行,你不会。饿了吗,哥哥还没吃饭,陪哥哥去吃点儿?”
小姑娘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他,抽抽搭搭地回答:“行。”
*
吃完饭,姚星河在询问中才得知,宋杞不是逃课出来的,而是提前拿到了一中的保送资格,所以是可以不用去学校的。
他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中终于找到了一丝安慰,就带她去了商场,让她自己选一个礼物当做保送的奖励。
小姑娘好像很不舍得花他的钱,最后转得有些累了,才选了一个印着星星的日记本。
他低头问她:“喜欢这个本子?”
小姑娘摩挲着上面的星星:“嗯,可喜欢了,我就缺一个日记本。”
看着小姑娘认真的模样,就很想笑。
她刚才这个语气,这个表情,跟第一次去她家里时、看着她撒谎说,青楹小卖部的橡皮擦得可干净了的时候,一模一样。
但也没有戳穿她,轻笑着说了一句:“妹妹喜欢就行。”
然后打算回头再跟许鹤周打听打听,她最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买完礼物,愁又上心头。
觉得还不是很稳妥,就又跟宋杞讲了会儿道理,把自己以前特别讨厌的那些论调,什么“不要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什么“最美的风景是在高考后”,什么“到了大学后就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什么“最喜欢的人不一定是最合适的人”,都给她讲了个遍。
直到小姑娘摆了摆手,神色恹恹的,好像不是很想听了:“够多了啊哥哥,再说就有点儿烦了。”
他才叹了叹气,忧愁着把她送回了家。
回学校的一路上,心里还是惦记着这件事。他觉得这是小姑娘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还是一见钟情,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
想到这儿就觉得匪夷所思。
那个叫尚晋的人渣到底有什么可叫人喜欢的,明明长得又老又丑又猥琐,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小姑娘就是照着镜子跟自己谈个恋爱也行啊,为什么非得去喜欢这种玩意儿。
甚至还想去找许鹤周,质问他,以前不是挺上道的吗,为什么还是没有讨到小姑娘的欢心,让那种人渣给得逞了。
但很快就冷静下来,揉了揉额头,告诉自己要淡定。
小姑娘跟许鹤周谈恋爱,也属于早恋范畴。
就这么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校门口。
夜色好像早已降临,由于校长要求大家节能节电,所以校园和门口的路灯都没开,只有教学楼的窗户里,发出遥远的灯光。
他揣着口袋,心绪不宁地走入右侧门,可还没有迈进去,肩膀就被人从正面猛地推搡了一下。
不得不顺着力道后退几步。
抬眼看了看,就看到五六个黑瘦的男生吊儿郎当地走出来,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欠揍的横样。
定睛一瞧,走在中间的,正是中午被他揍趴下的那个尚晋。
仿佛看到了什么解压神器,心情忽然轻松起来,肩膀也舒展开,愉悦地笑出声:“正后悔中午没把你揍死呢,就这么了解老子的心情,在这儿等呢?”
☆、早恋过
孙茹回头,担忧地看了一眼坐在最后一排的姚星河。
男生额角发际线处有块触目惊心的血痂,猩红得像是随时都能流出血来。
他眉头皱得很深,执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似乎在解题,又像在写信。好像一直不满意,不断把纸撕掉,团起来扔进身后的垃圾桶。
自从考进重点班以来,同班一年半了,孙茹还没见他用这么烦躁焦虑的表情来做什么事。
数学老师拿着试卷走进来,敲了敲桌子:“下午最后两节自习课都是咱们数学的,加上中间课间,100分钟,大家做这套卷子应该够了。”
窗边的男生抬头看向讲台的时候,两个人的目光突然撞上了,孙茹愣了一秒,赶紧收回了视线。
她也是今天早上才听说,姚星河昨天逃课出去打架了,打的还是一群体育特长生。说是打得很凶,双方都挂了彩,要不是姚星河的舍友及时冲出去拦着,他那样置人死地的打法,可能会坐牢。
孙茹觉得很震惊,转眼就替姚星河觉得委屈:他是一对多,是处于劣势的那一个,挺过来就不容易了,为什么还可能会坐牢呢。
整场考试都不在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