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她身边这个男人。她过去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边盯着,就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
大卫衣和脏辫顿时噤声了。
过了一会儿,大卫衣又悻悻道:“这个男的也是简直了,他计算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怎么长的脑子啊?”
脏辫:“所以我说吧,这两个人都有点东西。”
但他们似乎对于两人的闯关成功,并没有产生什么危机感,反而继续兴致勃勃地盯着监视器看,边看边追着两个人的脸调整摄像头,试图抓取他们脸上的特写。吃瓜不要吃得太开心。
突然间,走廊上的Valis微微抬头。
他准确地看向了镜头。
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一眼含着说不出的冷意。他们不约而同感受到某种难言的恐惧与威慑。
*
一个巨大的、空旷的舞台。
万千光束落在台上,像是无数极具穿透力的X-射线,交叠成一朵超现实的莲花,凝聚在中央的歌手身上。
没错,有人正在表演。
戴墨镜、脏辫、金牙的黑人站在话筒前,极尽迷幻地摇晃着。他的脖子上并没有黑色项圈。
「For this life,I cannot change」
「Hidden hills, deep off in the main」
他缓缓拉开了衣衫。
露出了胸口虬髯的肌肉和巨大的蝴蝶纹身。
这是一首冷酷、漫长、又迷幻得如同致幻剂的歌曲。黑人歌手的嗓音野蛮沙哑,却又如同电流一般,机械而无情。
「Drop the top, play hide and seek」
「Jump inside, jump straight to the leak」
拿玫跟着摇晃了一会儿,才很遗憾地说:“可惜啊,怎么不是真人。”
Valis:“这只是一个投影。”
光的粒子在半空中摇晃着。
高超的投影技术,足以以假乱真。
拿玫和Valis仰望着舞台。
他们并没有发现,自己身后,在光线昏暗的角落里,同样躺着几具尸体。
尸身上满是弹孔。
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下一秒钟,黑人歌手对他们抬起手。不知何时,他手中多了一把枪。
他扣动扳机,子弹射出。
“砰——”
Valis抱着拿玫躲了过去。
他们身后的沙发被射中了,露出一个巨大的破洞。
棉絮飞出来,伴随着极尽迷幻的歌声,像是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子弹是真的。
黑人歌手继续对他们开枪。子弹无穷无尽。
偌大的演奏厅,顿时化身一片枪林弹雨。
但是他们却根本没有办法反击。
拿玫抓起一只酒杯,朝着台上的凶手扔进去。酒杯穿透了对方的身体。
他分明只是一个投影,但他手中的枪却是真的。这机关设计得严丝合缝,无法击破。
拿玫和Valis滚到沙发后面,暂时躲过了枪击。
“你的腿还好吗?”她小声问Valis。
Valis轻轻摇头:“我没事。”
沙发摇摇晃晃,快被打穿了。飞絮从他们的头顶飘落下去。
拿玫:“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环顾四周。
脚下的羊毛地毯上依然滚着几只高脚杯。不远处是一台名贵的钢琴。
拿玫:“嘻嘻,我知道了。”
她抓起高脚杯,准确地砸向了琴键。
被砸中的钢琴发出了杂乱无章的噪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甚至盖过了舞台的表演。
霎时之间,迷幻乐失去了本该有的节奏感。演奏厅变成了菜市场和学前班钢琴课。黑人歌手的表演被彻底打断了。
他停止演唱,有些局促地站在舞台上。
枪声停止了。手中的枪垂落下来。逼真的投影也渐渐淡去。
枪械终于掉落在舞台上。空空荡荡,激起一阵回音。
拿玫:“嘻嘻嘻。”
与她的快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
盯着监控看的脏辫气得跳脚:“可恶!她居然打断了我T神的表演!!”
黑T恤:“这不正是你的设计吗?只有打断表演,才能停止攻击。”
脏辫:“可是从来没有人想过要打断我T神的表演!!——怎么可以这样!他连一首歌都没有唱完呢!”
他余怒未消,按下了另一个按钮——
电子屏幕上,沙发后的地板陷了下去。
拿玫正试图偷亲Valis。结果两人都猝不及防,掉进了机关里。
脏辫:“亲什么亲!狗男女!”
两人从空旷的舞台,掉进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狭窄的房间。这里出奇地明亮。刺眼的白炽灯将他们的脸照得无所遁形。
每一面墙壁都是镜面。
拿玫和Valis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他们的身影出现在镜子的每个角落,像是无法逃脱的牢笼。
脏辫:“哼哼,大招来了。”
他狠狠地按动了另一个按钮。
下一秒钟。
拿玫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动了。
她的影子渐渐拉近了与自己的距离,仿佛要从镜子里走出来。
水银慢慢从镜面剥落——不,这并不是镜子,而是某种更危险的物质。
流动的、剧毒的液体,凝固起来,幻化成人类的脸和躯体。
“复制完成。”
“开始攻击。”
机械人们一个个从镜子里走了出来。
他们完全地复制了拿玫和Valis的面容,却不由分说地——
对自己身体的主人展开了攻击。
第111章 猎杀计划(10)
拿玫万万没有想到, 她又和自己打了起来。
不是一个她,而是无数个她……将自己包围。
但这一次的打斗却无比艰难。
这些和她有着相同面容的机械人,完美地复刻了拿玫的行为模式。她每一次出招, 对手都会无比精准地做出相同的还击——甚至于先她一步。大数据算法对她做出了预判,面前的机械人甚至比她还要更了解自己。
拿玫越打越生气,也越来越憋屈。她像是在和无数面镜子对打。而狭窄的镜面是具有压迫感。的不断将她整个人压缩, 收紧,重叠。
豆大的汗珠从她的脸上滑落。
她不记得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狼狈过。绝对的力量将她完全压制住。
监控室里的人看着她节节败退的情形。
黑T恤:“她要输了。”
脏辫得意洋洋地说:“对吧, 咱们以前靠这一套程序KO了多少人啊?再强的人也打不过自己,这招就叫——以牙还牙。”
旁边的大卫衣却突然说:“老大你看, 又有人过来了。”
众人的注意力顿时都被转移到了旁边的另一块电子屏幕上。
三个陌生玩家从摩天轮里出来, 走过玻璃栈道,站在了摇晃的刀刃前。三人咬咬牙, 纷纷从刀下跳过去。
巨刃飞快地左右移动。
一个死了。两个侥幸还活着。
但这个小团体也并没有什么同僚情谊。两个活人冷冷地看了一眼被拦腰砍断的尸体,就无动于衷地继续往前走。
黑T恤:“有点不对劲。今晚找过来的人太多了。”
大卫衣:“是啊,明明一整个白天都没有任何人发现这里啊。再说了,我们本来就是按算法选的。从概率来看,这个剧院应该是整个坎梅斯地图上,被发现概率最低的地方。——完美的躲藏地点。”
脏辫:“还有这么多台自由联网的电脑给我们操作。嘿嘿, C区就是好。”
黑T恤:“也别掉以轻心。你们俩盯着点。”
他转过头, 问坐在电脑前的另一个年轻男人:“还有多久?”
对方依然在疯狂敲击着键盘:“快了,七十八分钟。”
“再快一点。”黑T恤沉声道。
对方头也不抬:“快不了了。”
黑T恤转过来。
他发现自己的两个同伴都瞠目结舌,对着监控视频露出了又痴又傻的震惊神情。于是他也顺着两人的目光看过去。
他的眼神一凝。
不知何时, 镜屋里那一对男女的战况完全逆转了。
这两个人不再被打得节节败退。
穿黑风衣的男人动作极快, 快得根本无法辨认他的动作轨迹。他如同收割生命的鬼魅, 在无数镜面之间穿梭。
不过是单手在机械人的背后轻轻一划, 他们就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来。
失去生命力的机械人躺在地上, 渐渐褪去了人形的外壳。如同一堆废铜烂铁,金属表面闪着森冷的寒光。
女生气喘吁吁地半倚在镜面上,看着男人快如闪电的动作。突然她将他一把拉过来,他们站在满地机械人的尸体里,在冷冰冰的镜子前交换了一个滚烫的吻。
三个直男在屏幕前面面相觑,呆若木鸡。
大卫衣:“呃,他们好像要赢了。”
脏辫气得捂住了眼睛:“不是他俩在干什么啊!!打架呢!!亲什么亲!!!”
他维持着眼睛紧闭的姿势,在操作台上一顿盲打。
实时虐狗视频被切走了,屏幕上取而代之的是男人方才战斗时的录影。
镜头拉近,播放速度拉慢,他们终于看清了他的动作。
即使在0.5倍的速度下,这穿风衣的男人依然极快又准,原来他修长的手指上套着一只银色的指虎。
锋利的刀片,毫不犹豫地划开了机械人柔软的后颈,切断了他们的控制神经。男人的动作既优雅,又有种说不出的残酷,简直令人胆寒。
手无缚鸡之力的IT男们,在这绝对的武力值面前,再一次震惊了。
大卫衣:“不,他怎么会知道要切断这个部分?他对机械人的身体构造也太了解了吧?”
黑T恤沉声道:“这个男人很强,非常强。”
他按动了操作台上的某个按钮。
系统自动进入了人体分析模式。
脏辫:“我擦这个男的还受伤了!”
分析模式之下,很容易就能注意到男人脚踝处的异样。他的靴子里缠着厚厚的绷带,绷带下则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伤口感染很严重,周围的皮肤也开始大面积的溃烂。
“这……这种伤势,正常人早就没法走路了啊。”脏辫说,“他刚才还跑那么快?他不是人?!”
黑T恤:“你说对了,他确实不是人。”
“什、什么?!”另外两人露出了极惊骇的神情,“难道闹鬼了???”
黑T恤平静地指着屏幕上的几行数据:“这不是人类,这是一具仿生人的身体。”
三个人再次转头,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男人。
他的脸英俊得难以形容。那确实是一种非人的英俊。
脏辫突然说:“卧槽,你们觉不觉得这个男的有点眼熟啊?”
大卫衣:“干嘛啊,看人家长得太帅了,你嫉妒啊?”
黑T恤:“不,确实有点印象。”
他俯身又在操作台上输入了几行代码。
系统程序飞快地运转起来——人脸识别——身份锁定——档案检索。
几秒钟后,监控视频里模糊的人脸,与巨幅广告牌上英俊的AI重叠起来。旁边是密密麻麻的档案文字。
“草这是游戏代言人啊!”脏辫恍然大悟道,“难道我说这么这么眼熟呢!原来还是个广告明星啊!——哎,话说回来,怎么游戏还让亲儿子来参赛的?这么下血本?”
大卫衣嗤笑道:“这狗公司,还有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脏辫:“说得也是!呸!”
黑T恤却沉声道:“难怪他在这一关能够所向披靡。他的大脑本来就是一台精密的计算机。这一关的障碍对他来说根本不存在。”
大卫衣突然又道:“呃,所以我们刚才为什么都没有认出他来。他的广告牌不是到处都是吗。”
脏辫讪讪一笑:“呵呵,我平时比较喜欢在家打游戏。”
黑T恤一本正经地、深沉地说:“我也是。”
宅男们面面相觑。
空气里隐藏着一丝难言的尴尬。
脏辫突发奇想:“对了,那个妹妹呢?她是什么来头?”
大卫衣:“她都能跟AI代言人一起组队了,肯定来头不小。”
三人再次黑进系统里,飞快地找到了拿玫的身份档案。
他们震惊了。
“D区贫民?不可能吧?”
“两星期出门一次,这,看不出来这个妹妹比我还宅啊……”
黑T恤;“不。不对。”
他将档案继续往下滑:“你们看,她20岁之前的记录都是空白的。”
在今时今日,想要不留下任何记录,几乎是不可能的。
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甚至于你的一呼一吸,都无法逃过大数据时代的眼睛。每个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是透明的,他们整个人都像婴儿一样赤/裸。信息时代不允许任何秘密的存在。
但拿玫的档案却是如此干净,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整个人,她精致的面容……就是一个谜。
大卫衣:“也就是说,她在坎梅斯其实只生活了两年。而在此之前,她根本就是个隐形人。”
“……这个妹妹有问题。”脏辫道。
他们切回了监控页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