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玫又跳了一下……
然后伸了个懒腰。
“我只是睡了个觉。”她一边揉眼睛一边说,“你们好吵哦。”
万祺后退了一步,又仔细地观察了她一会儿,最后才发现……拿玫好像是真的没事。
她的心情百感交集。
不知道是该为拿玫没死而感到高兴,还是为她居然故意吓自己而生气。
最后万祺还是幽幽地说:“……我想打死你。”
别人在外面躲僵尸,她在空棺材里睡觉。
不愧是她。
拿玫却很诚恳地看着她:“不是,你们真的不考虑躺进去试试吗?不仅安静,还很安全啊。”
万祺:“……”谁会觉得空棺材很安全???
但就在此时,他们听到了“咚、咚、咚”的声音。
这声音不只是一个。
而是——好几个。
显然僵尸们终于被这破庙深处的动静所唤醒了。
“咚、咚、咚——”
这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根本让人无法分辨出来。
它们都隐藏在一片……让人恐惧的黑暗里。
某种阴冷的、黏糊糊的潮湿感将他们包围。
万祺想问该怎么办,但她根本不敢发出声音,只能惊恐地四处张望。
拿玫站在棺材里打了个意犹未尽的哈欠。
路显扬:“……”
他咬咬牙,照葫芦画瓢,跳进了旁边一具空棺材。
在他跳进去的那一瞬间——
棺材板自动合上了。
不知为何,这令他觉得有点不妙。
于是他试着往上推了推……
棺材打不开了。
他被囚禁在了黑暗而狭窄的长盒子里。
密不透风。
一瞬间,某种难以形容的缺氧和恐惧感将他包围。他犹如被淹没进深海。
路显扬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呆了多久。时间在黑暗里完全没有意义。终于他忍无可忍,开始用力撞击棺材板。
但可怕的是——他甚至听不到自己敲击棺材板的声音。
他能听到的只有一片死寂。
他仿佛变成一具被剥夺了五感的尸体。
*
从其他人的视角来看,路显扬跳进了棺材里。
棺材板自动合上了。
然后里面的人立刻开始拍棺材板。
“砰!砰!砰!”
这从棺材里传来的闷响,甚至给人一种诈尸的恐怖感。
棺材在疯狂地颤抖着。
不幸的是,这声音并没有吸引他的队友。
反而吸引了远道而来的三名僵尸。
他们一蹦一蹦地围在棺材边,好奇地观察着它。又很不安分地各种抓抓挠挠,试图将它打开。
场面非常热闹。
再多个僵尸就能凑一桌麻将了。
剩下的两个人站在一边。
拿玫:“看来我们安全了。”
万祺:“……”这是喜剧片。
第34章 旱魃(4)
拿玫也看到了那张年轻的、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稚气未脱的脸。
他躺在棺材里, 浑身是血, 死不瞑目。
在这个游戏里她已经见多了死人。他们在震惊中死去,在痛苦中死去,在恐惧中死去。
但她却是……第一次看到一张死人的脸上露出如此悲伤的神情。
这让她有种……难以形容的、微妙的感觉。
路显扬还在黑暗之中拼命地砸着棺材。
三只浑浑噩噩的僵尸则将这震颤着的棺材团团围住;他们僵硬的手平直地伸出去, 不断地抓挠着木头表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犹如一场滑稽的交响曲。
而拿玫却发现,小弟子的棺材边, 还躺着一张单薄的黄符。
“这本来是贴在他们棺材上的吗?”她指着地上的符, 对万祺小声说。
万祺点了点头, 但她依然捂着嘴巴, 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拿玫:“唔,那贴僵尸的脸上也会有用?”
万祺顿时不敢闭麦了,她发出了惊恐的气声:“那……要……是……没……用……你……不……就……凉……了……吗……”
拿玫却很自信:“嘻嘻,不会的。”
她弯下腰,将脏兮兮的黄符从地上捡了起来,还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这边聊天的动静惊动了僵尸们。
其中一个僵硬地转过头,对着她们一蹦一蹦地跳了过来。
万祺:“!!!”
即使已经在院子里跟僵尸玩了很久的跳房子, 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这些腐烂的脸, 还是会令她有种本能的恐惧。
这是另一张陌生的脸。
他也穿着清朝官服,和之前的大肌肉僵尸相比,倒是腐烂得没那么厉害, 只是半边的脸皮脱落了下来, 薄薄的一层血肉, 挂在斑驳发黑的白骨上。
对着两人所在的方向, 他张大了黑洞洞的嘴,獠牙上还沾着黑色的污血。
拿玫原本举着黄符,满心好奇,还觉得有些跃跃欲试。
但此时看到这一对血腥的獠牙,她只感到一阵轻微的反感:毕竟那或许就是小弟子的血。
于是她十分敷衍地伸出了手去,将薄薄的黄符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万祺很紧张。
从她的角度来看,这僵尸还差一步就要咬到拿玫了,万一——
然而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僵尸静止不动了。它仿佛变成了一尊蜡像,安静地站立在原地。
连灰白的眼珠都停止了转动,死鱼目一样挂在脸上。
万祺目瞪口呆:?就这样成功了??
拿玫则好奇地看了看僵尸的额头:“奇怪,这符上又没有胶水,到底是怎么粘上去的?”
万祺:“???”并没人关心这个问题。
这时又有另一个僵尸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它迟疑地转过了头,仿佛在犹豫到底是否该调转方向来她们这边。
路显扬拍棺材的声音已经明显变小了。
万祺小声说:“我们再不救他出来,他可能就要凉了。”
拿玫:“是吗?他也可能只是想睡觉了啊。”
万祺:“……并不觉得。”
拿玫:“好叭,既然他想熬夜,我们就给他这个机会叭。”
说着她就走到了外面,在棺材附近寻找另一张黄符。
万祺再次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被声音惊动的僵尸一蹦一蹦地跟在拿玫后面。
拿玫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身后“咚、咚、咚——”的声音,也毫不畏惧,很随意地就弯下腰去。
但她的每一次移动——都如同是事先计算好的一样。
僵尸的爪子刚要伸向她的左后颈,她就往右边转身;僵尸朝着她扑过来,她就直接弯下腰……可怜的僵尸扑了个空,差点直接摔出去。
这一串的动作行云流水。一人一僵配合默契,仿佛在演二人转。
万祺:“???”
终于拿玫在棺材旁边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另一张黄符。
“啊,找到了。”她十分满意地说。
接着她转过身来。
四徒弟就站在她身后。那张惨白的脸死死地盯着她,漆黑的利爪离她脖子后的皮肤不过毫厘之差。
“哇,好险。”
拿玫——以一种十分快乐的、完全没有在怕的声音说道。
然后将黄符贴上了他的额头。
四徒弟就这样被定住了。
以一个十分艰难的、张牙舞爪、十指向下、与师父的脸不过毫厘之差的姿势。
拿玫情不自禁地发出了赞美:“这黄符真的是太好用了,居然连这么高难度的动作都可以HOLD住,简直是杂技团演员必备。”
万祺:“……”神他妈杂技团演员。
但她话音刚落,就再次听到了“咚、咚、咚——”的声音。
黑暗之中,那张令她们无比熟悉的、爬满了密密麻麻肿瘤的脸,从影影绰绰的月光中浮现出来。
大肌肉僵尸朝着拿玫跳了过来。
拿玫:“……”
哦豁,忘了这个悲惨的事实。
棺材上只贴了两张符。
这里一共却有三只僵尸。
她转身朝着庭院里跑去。
看到院子里的那口枯井,拿玫突然恶趣味发作,她开始绕着井跑。
大肌肉僵尸跟在她后面,也围着枯井开始绕圈,做非常规律的圆周运动——勤劳得简直像一头拉磨的驴。
而这时路显扬已经在万祺的帮助下,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两人追了出来,恰好看到庭院里的一人一僵正在玩老鹰捉小鸡。
这景象和之前其实没什么差别。唯一的不同在于……拿玫看起来好像很乐在其中的样子。
岂止是乐在其中,她简直像是一个在提着小鞭子在抽打笨驴的无情资本家。
路显扬的嘴角抽了抽。
拿玫看到两人出现,肆无忌惮地对他们喊道:“快把他推进去!”
路显扬眼睛一亮。
这倒是个好办法。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井边,屏住了呼吸,趁着僵尸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拿玫这边,对着他的背部用力一推……
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推动。
拿玫:“?弱鸡。”
路显扬:“???”
只有他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他像是在推一座山。
但他也难以形容刚才的触感。那既有某种死物的柔软,又分明是僵硬的、硬邦邦的肌肉。
完全推不动的大肌肉僵尸转过头来。
月光之下,满脸的肿瘤如同活物一般,蠢蠢欲动地颤抖着。仿佛随时有什么东西要从中爆裂出来。
尖利的爪子带着雷霆般的力道,朝着他脆弱的脖子扫了过来。
路显扬飞快地弯下腰,逃过一劫。
但僵尸又整个人朝着他倾斜过来,像是一块铁板往他身上压。
腥臭的呼吸也直往他脸上喷。
路显扬:完了我真的要凉了。
……接着那张无比恶心的脸就消失了。
拿玫一把将大僵尸推进了井里,然后满脸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
“我的手脏了,我再也不干净了。”她悲伤地说。
隔了好久,他们才终于听到了“咚”的一声。
拿玫象征性地探了探头:“看不出来,这井也够深的。”
其他两个人则十分敬畏地看着她。
万祺:“……你真的是大力士。”
拿玫:“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一朵娇花啊?嘤嘤嘤?”
路显扬一边坐在地上喘气,一边想要对拿玫的言论发出一声“呕”。
这声音发到一半他又觉得不太对,毕竟拿玫刚刚救了他一命。
于是他说出来的话就变成了:“饿……谢谢。”
拿玫:“你饿了?其实我也是。”
路显扬:“……”谢邀,刚刚被僵尸喷了一脸,并不饿,只是有点想吐。
拿玫:“想出去吃东西。”
她一边说一边蠢蠢欲动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院门。
拿玫又说:“还想睡床,不想睡棺材了,呜呜呜。”
路显扬:“……”来郊游的吗?
他又思考了一会儿,才提议道:“其实我们算是把这里的僵尸都解决了吧?要不要去跟外面的人商量一下,让他们开门?”
万祺:“那你试试?”
“OK,又是我。”
路显扬生无可恋地说。
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在这里拿的并不是名侦探剧本,而是小弟剧本。
他站在门边,试探性地敲了敲门。
毫无反应。
他说:“有人在吗?僵尸我们解决了,可以放我们出去了。”
依然没有声音。
路显扬开始用力地拍门,边拍边大声喊:“快开门!有人吗!快把门打开!”
拿玫情不自禁地为他配音道:“傅文佩……”
但就在这时,他们都听到了几声爆响。
“砰!砰!砰!”
外面的人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对着门里开枪了。
路显扬吓得连退了好几步。
子弹有的嵌在了门上,有的直接打穿了院门,在地上打出一个清晰的弹孔。
他差点就被打中了。
万祺:“他们竟然还有枪……难道今晚是一定要让我们在这里过夜吗?!”
路显扬也绝望地说:“看来是的。好在僵尸已经被控制住了,没什么意外的话,过完今晚应该不难。”
拿玫:“哦?是吗?可是我想睡床怎么办?”
路显扬:“那你想怎么样?”
拿玫:“我想……”
她走回了庙里,站在脸上贴着黄符的僵尸四徒弟面前。
接着她像跟siri说话一样,口齿十分清晰地对他说:“出去撞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