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紧岔开话题:“你听到了吗,她说这一局游戏很难!”
Valis:“嗯。”
拿玫:“QAQ怎么感觉我每次玩游戏都听到同样的话。”
圭莉转过头来,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那也许是真的。”
“也许你就是每一局都碰到了最难的游戏。”
拿玫震惊了:“?难道我是非洲人?”
圭莉:“也许你是幸运儿。你是被这个游戏「选中」的人。”
拿玫:“……”
她转头去看Valis。
对方平静地说:“你会活下去的。”
那高大的身躯站在她面前,像一堵山一样。
拿玫油然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哪怕他曾经在游戏里中扮演过警察、凶手或是其他的角色,都不如此时的Valis这样……
危险而摄人心魄。
她忍不住问:“为什么?”
Valis张了张嘴。
拿玫抢白道:“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对于你来说,人类也只是你掌心的小蜘蛛吗?脆弱,但是意外地顽强,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Valis温和地说。
“我不在乎其他人类怎么样。但你不是蟑螂,也不是蜘蛛,你只是你。”
“你是拿玫。”
第74章 心病(13)
那是一个宽大异常的电梯。它的内壁鲜血淋漓, 黑红的血液呈放射状朝外喷涌,混杂着奇怪的绿色液体。
两条腿从电梯门里伸了出来。
她意识到一个悲惨的事实。
“看来我们要去走楼梯了。”拿玫恹恹地说。
Valis:“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清理电梯。”
拿玫又看了看那截下半身。
切口是黏糊糊的血肉, 和裤管的布料黏在一起。像被砍了一半的青蛙腿。
“……还是不了。”她说。
Valis眨了眨眼:“好吧。”
圭莉:“楼梯间不好吗?楼梯间一般都比电梯安全很多吧。”
说着他快步上前, 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安全通道的门。浓重的灰尘迎面扑来,圭莉打了个喷嚏。
拿玫在他身后幽幽地说:“那可不一定。”
楼梯间当然也极其脏乱, 简直像是逃难现场。
地面上满是废弃的针头、手套、口罩以及其他奇形怪状的医疗垃圾。角落里还堆着两个巨大的、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封口处隐隐渗透出奇怪的绿色液体。
头顶的应急灯一闪一闪,映照出众人惨绿的脸。
他们的瞳孔都仿佛蒙着一层薄雾。
但楼梯间实在是太脏了。
走在台阶上的每一步,他们都不可避免地要踩到什么。脚下不断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
“啪——”
拿玫一脚踩碎了一个玻璃瓶。
玻璃破碎的清脆声音,简直给她带来了无限的快乐。
Valis:“不要扎到了。”
拿玫回过头, 撞上一双温柔而关切的眼睛。她做了个鬼脸:“知道啦爸爸!”
“为什么不一定?”突然有人问道。
拿玫十分深沉地说:“我记得我以前在一个游戏里, 也曾经被迫走过楼梯间。”
“然后呢?”那人继续问。
拿玫:“然后, 我们就不停地往上爬。但是无论往上爬几层……我们永远都离不开四楼。”
“那是一个无限的楼梯。”
她说得绘声绘色, 爬楼梯的玩家们顿时也觉得心里毛毛的。
此时他们已经爬了一半楼梯,站在楼梯的拐角处,却看到了更为诡异的景象。
拐角处有一面巨大的镜子, 镜子上则是一个监狱般的小窗。
窗外树影摇曳。
一点微光照亮了这面奇大无比的镜子。他们在镜中看到了浮动的人影, 看到了……自己。
四张疲倦的脸。
拿玫喃喃道:“都怪这个垃圾游戏, 天天熬夜,害我都长黑眼圈了。”
圭莉也仔细地摸着自己的脸:“就是啊!我都长红血丝了!”
Maxi:“???”
这镜子是这么用的吗?!
但就在此时, 她整个人却僵住了。
因为她看到楼梯间里, 自己头顶的巨大数字。
那是一个“4”。
“可是、可是这个医院明明只有三层啊。”Maxi的声音颤抖了起来。
圭莉依然在认真地照着镜子。
他仔仔细细地抚平了脸上的法令纹, 突然冷笑一声, 三步并作两步地跨过了剩下的半层台阶, 用力拉开了应急通道的门。
“这不就完……”
他的脸僵硬了。
门外是一堵墙。
“完了。”他说。
拿玫:“哇哦, 不错,新套路耶。”
圭莉却狠狠地转过头来瞪她:“都是你,你为什么要在大半夜讲鬼故事?”
拿玫:“嘻嘻。”
圭莉犹豫了一会儿,却又眼巴巴地问道:“那后来呢?你们遇到鬼打墙,然后做了什么?”
拿玫:“当然是继续往上走了。”
她话音刚落,圭莉就头也不回地往上面走了。
拿玫:“?我还没说完呢?”
圭莉看起来不太对劲。她想。
她几乎已经忘了游戏一开始时他是怎样的人,但他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冲动、易怒和暴躁。
“那你继续说呀。”一个声音提醒道。
拿玫:“好吧。单只是继续爬楼梯,当然是没有办法打破死循环的。”
“所以呢?”
拿玫:“所以,他决定开始数台阶。一、二、三……”
“最后呢?”
拿玫:“最后……他从台阶上消失了。”
“我们还能听到他数台阶的声音,但是他的人却不见了。”
圭莉正在往上走。
拿玫的声音却让他觉得浑身不舒服。
他情不自禁地开始关注起自己脚下的台阶了。
——分明他在内心告诫着自己,不要数不要数不要数。
但是没有用。
他的心里有个声音在替他做决定:一、二、三、四……”
终于他忍无可无地转过头去,大喊了一声:“不要数了!!”
眼前的一幕令他火冒三丈。
因为那三个人都还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背影。
圭莉:“??你们怎么不上来?!”
拿玫:“我们不傻。谁会在讲这种故事的时候真的去爬台阶呢?你心里是不是已经在数数了?”
圭莉;“……”
他恶狠狠地说:“你玩我?!”
拿玫:“我没有玩你,但是……”
“但是什么?”
拿玫安静了一秒钟。
然后才说:“但是……你们不觉得一直多了一个人在说话吗?”
众人都石化在原地。
他们十分僵硬地回忆起那个一直和拿玫对话的声音。
“然后呢?”
“为什么?”
“最后呢?”
“……”
那声音不属于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恐惧使他们浑身冰冷,冷汗像黏糊糊的爬虫一样,一直在脊背上流连。
大脑的血管都像是要爆裂开来了。
圭莉情不自禁地从台阶上走了下来。他不可控制地看向身后的镜子。
背后有人。
无数个人挨挨挤挤地站在她们身后的台阶上。
他们都穿着麻袋一样的病号服,脸色惨白,眼神空洞。
Maxi尖叫一声:“啊!!!”
她飞快地回过头。
背后却没有人。
拿玫:“在下面。”
Maxi心想,她不该看的。
但这话却如同咒语,让她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
她倒吸一口凉气。
脚下的楼梯如同漩涡一般,无穷无尽地延伸下去,根本没有尽头。
而在楼梯的缝隙之间……
满满当当都是惨白的人脸。
这些扭曲的人脸都攀附在楼梯扶手之间。
这些人里有她在病房见过的病友。
有人头上套着一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有人的脖子上插着一根针头。
也有……
她熟悉的玩家。K和佑治。
他们同样站在众人里,神情麻木,死鱼一般的眼睛,瞪着自己曾经的同伴。
拿玫向前了几步。
她依然是惯来懒洋洋的样子,想要就这么趴在栏杆上。但是动作做到一半,突然又想到这栏杆脏得要命,不知道几百年没擦过了。
她悻悻地停下了自己的手。
Valis却默默走上前。
他抬起白大褂的衣袖,动作十分优雅地,将栏杆上的灰尘一一擦拭干净。
拿玫:=皿=
望着那挺拔的背影,她情不自禁地说:“你一定看过《黑执事》吧。”
Valis回头:“什么?”
拿玫;“……不重要。”
Valis十分绅士地对她做了个“请”的姿势。
而拿玫终于幸福地趴在了栏杆上。只觉得手肘下硬邦邦的木头,都变成了最柔软的记忆海绵。
拿玫对下面的无数张脸说:“大家晚上好,今天的故事已经讲完了。我们的集体活动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其他玩家闻言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十分感激地看向拿玫,仿佛像在看自己的亲爸爸。
连圭莉也是一怔,然后别别扭扭地说:“原来你刚才突然说鬼故事是为了……”
但是他的话没能说完。
一个声音冷冷地打断了他:“不可以。每晚的病房活动不可以重复。”
圭莉心下一寒,有几分焦虑地看向拿玫。
Maxi也捂着嘴,倒吸一口凉气。
拿玫慢吞吞地对下面的无数个病人说:“那今晚大家要玩什么呢?”
无数张惨白的脸齐刷刷地看向她。
那目光实在让人脊背生寒。
即使是作为旁观者,圭莉依然感受到了这背后巨大的压迫感。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台阶下的这些脸……变得更清晰了一些。
他回头看了一眼镜子。
镜中的景象令他倒吸一口冷气。
更近了。
这些挨挨挤挤的病人……离他们更近了。
像是在玩木头人游戏一样。
他每回过头一次,这些脸色惨白的死人,都会悄悄向他们靠近。
他心中更急,焦虑如同一把火,快要将他的心脏烧穿。
却听到拿玫说:“那不如我们来玩捉迷藏吧。你们来捉我们,怎么样?”
镜中的病人们齐刷刷地点了点头。
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抓到的话,怎么办?”
Maxi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哭着对拿玫大喊道:“你在说什么!!你要害死我们!!”
拿玫像是没听到一样,对病人们继续道:“那我先说一下游戏规则。”
他们状似乖巧地点了点头。
但无数个西瓜皮一般的脑袋,整齐划一地点头,动作无比僵硬。
这画面实在太过阴森可怖。
拿玫:“大家都要闭上眼睛,在心里倒数一百秒。一百秒之后,再来楼梯间里找我们。”
病人们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拿玫:“现在开始。”
“一百”
“九十九”
“九十八”
“……”
楼梯间里回荡着倒数计时的声音,如同地狱的召唤一般。
无数个蠢蠢欲动的眼珠在眼皮下不安地颤动着。
期待着……
张开的一瞬间。
Maxi哭着跪倒在地上:“我、我们该怎么办?”
拿玫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跑啊。”
Maxi打了个哭嗝,死死地盯着他们的背影:“跑?跑去哪里?”
而拿玫已经拉着Valis再次往上爬了一层。
她拉开了应急通道的门。
镜子里依然有个“4”。
门外也依然只有一堵墙。
圭莉在他们身后咆哮出来:“没用的!!!这根本行不通!!!”
他十分焦灼地四处张望,犹如一只困兽。甚至将镜子旁边贴得满满当当的通知单都撕了下来。
哗啦啦的、泛黄的纸片满天飞。
但他只是病急乱投医。背后露出一面光秃秃的墙壁,什么都没有。
倒计时还在继续。
“八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