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计划离婚,不是计划当禽兽。
沈凌当然不明白一个雄性再如何自制也会有点内心深处的蠢蠢欲动,而薛谨能自制到这种程度也许性别已经过分压抑变成了“妈妈”的新性别——她只是盯着对方贴近的那滴泪痣,隐隐约约明白了为什么她还会“松一口气”。
因为薛谨说话了,薛谨在和她交谈,而他和她交谈时的语气总会柔和一点点。
这让之前那份深深的疏离感瞬间消失,他再次成为了那个戴着眼镜在家里给她收拾抱枕的仆人,而不是一尊离自己极其遥远的雕塑。
如今,沈凌左挑右挑,只能挑出“沈小姐”这个称呼的毛病。
……但她目前有点怂,被自己的奇怪运势连累出差两月的薛谨明显不会再更改这个称呼。
↑完全不知道对方的抑郁的重点不是出差,而是她为了一只玩偶跑到背包里从C国睡到E国的没心没肺
“阿谨。”
沈凌咳嗽了一下,再次申明:“我真的同意和你离婚哦,我非常非常愿意。”
和你自己的运势说话去。
“而且我们早就达成一致,你只会多待七天……”
是吗,两个月后你还在我的背包里睡成一滩猫饼。
“我也很喜欢你两个月前给我烤的香橙味杯子蛋糕,我知道那是告别小蛋糕,所以我吃掉了整整一盒——但卡斯说告别小蛋糕只有告别那天才能吃,结果那天没有顺利告别,我实在是没办法把吃下去的小蛋糕还给你……”
卡斯,很好,“带坏小孩”名单上又多了一个人。
“……所以,”沈凌总结道,熟练地把脸往他贴住自己脸颊的手掌里蹭蹭,“阿谨,不要生我气啦,事情发展到现在也没办法?”
……唉。
“我没有生你的气,沈小姐,我也不会因为没能成功和一个漂亮女孩离婚而生气。”除非我是个幸运E的神经病,我想我是的,“把你想吃的派吃完,然后我们应该回旅店休息了。”
哦。
……但你刚才看上去很不开心,而且你什么都没吃。
“工作并不是玩耍,沈小姐,而且我并不是很喜欢E国的食物。”
薛谨顿了顿,面对沈凌瞪圆的眼睛,友善解释,“你刚才把你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
在垫着小软垫、摆着小玩偶的背包里躺着玩和蹲守在海岬旁的灯塔顶部一连击退三波魔物潮并不是一个概念,但是薛谨选择一笔带过——工作会令人疲惫,这是普通人之间默认的定理,而不是一个被捧在金字塔尖长大的祭司该明白的事情。
魔物潮平均每七个小时出现一波,在这个临海的区域该频率直接上升到了三小时一次——作为负责瞭望观察、时刻占据最高处的狙|击|手,薛谨的休息时间其实比团队里的其他人少很多。
他们可以去喝酒然后享受第二天的宿醉,黄昏时换上装备重振旗鼓;薛谨则要赶在早晨的太阳出现之前回到自己的瞭望点,以免被行人发现。
凌晨一点多击退魔物潮,早晨五点半重新攀上灯塔——就连魔物都有在海浪下打盹的时间,他没有。
薛谨持续这样的作息已经度过了整整两个月,结束工作后他只想立刻回到旅店睡觉。
……当然,介于他并没有像真正的普通人那样需要呵护的细弱身体,工作期间也没有用“普通人守则”折磨自己的习惯,陪沈凌在塔派店度过一个多小时后晃回旅店也没什么。
谁让他工作的时候,沈凌在玩耍睡觉呢。
沈凌并不明白薛谨的考虑,她只知道对方再次陷入安静——不说话的薛谨对她而言有着太深的疏离感。
她努力思考了一下今天遇见的种种事情,最终觉得自己总算找到了阿谨不开心的原因——
“阿谨,是不是因为他们鄙视你作为一个普通小提琴手半路出家来兼职普通猎魔人?所以他们都不带你玩?也不带你喝酒聚会?你感到很难过?”
越说越觉得很有道理,沈凌陡然气愤起来,挥叉叉住了一块新的苹果派,“啊呜”咬了一口包进嘴里。
薛先生:“……”
他缓了缓这姑娘脑子里冒出来的新定位。
普通猎魔人。
而且还是兼职。
……咦,似乎挺不错的样子。
↑因为离婚失败所以自暴自弃懒得再遮掩,直接表明自己猎魔人工作后反而在媳妇眼里套上了新马甲。
“我想是的。”他斟酌着词句,缓缓说道,“不仅因为我是个兼职的普通猎魔人……”
沈凌一边嚼着苹果派一边重新把下巴搭在他的掌心里,既有点像撒娇,也有点像安抚。
“……而且我很弱小,这在团队里容易遭到忽略与轻视……”
沈凌在他的手掌里点点头,圆眼睛写满“鼓励”,还在嚼苹果派的腮帮一鼓一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能怪我自身实力太弱小,所以他们不会邀请我去聚餐喝酒……”
沈凌继续点头,薛谨能感觉到苹果块在她的嘴巴里滚动。
他细微抖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嚼苹果的沈凌懵懂地顺应这次振动抬起脑袋。
她再次清晰看见了对方眼尾的泪痣,以及轻易就能碰到的被晨雾笼罩的薰衣草田。
头发,眼睛,睫毛,鼻梁。
“……所以,我并不是非常开心,但这不是因为你,沈小姐。我不会生你的气,我也不会因为你而不开心。”
——大约几个世纪的沉默后,薛谨礼貌抽回了手掌。
他坐回自己的位子,没再疲惫地支着头,而是拿起桌上的柠檬水抿了一口。
有点渴。
沈凌依旧保持着略略仰头的姿势,吞咽了一下喉咙:她发现自己一直放在嘴巴里嚼的苹果块依旧是苹果块,也许是她不知不觉停止了咀嚼——这让沈凌下咽的动作稍微费了点力。
于是她仰着脑袋摸到了自己的橙汁,捧着橙汁呆呆地舔了几下。
有点渴?
作者有话要说: 亲,这边建议渴了就喝水呢。
第34章 第三十四只爪爪
第三十四只爪爪
沈凌觉得那家店贩售的苹果派有点问题。
……不仅是一点点问题, 是很多很多问题。
虽然口味没什么问题,口感没什么问题,甜度更是没什么问题, 一开始吃第一块时还是好好的……
但里面的苹果绝对有问题!
不然,她怎么嚼着嚼着就嚼不动了,还觉得喉咙莫名发紧, 心里奇奇怪怪发胀呢?
沈凌想到这里,便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不痛啊,好奇怪。
“怎么了?”
旅店房间门口,正在掏房卡替她开门(因为担心沈凌自己保管房卡会把这可怜的小卡片挠到消磁)的薛谨侧过头瞥了她一眼。
沈凌依旧维持着嚼苹果时的呆滞神情, 软软的嘴唇微微上翘,圆圆的脸颊看上去很好捏。
而薛谨知道, 只要你把自己的手掌递到这个姑娘的眼前, 她就会欢呼一声把脑袋搁上来, 左蹭蹭,右蹭蹭,用鼻子嗅嗅, 甚至伸舌头去舔——她还会顺着你手指的移动抬下巴、抖耳朵,随时随地都是不设防的撒娇模式。
猎魔人思考了一下那个画面, 又联合沈凌睡觉时不是趴在他胸口上就是扒住他手臂的习惯——
理智深渊里, 一头愈挫愈勇, 因为离婚未果斗志高昂的野兽吭哧吭哧探出了头。
【左右你不可能战胜她的运势。】
【你是她目前最喜欢的玩具之一,只要她还想留住你,小孩子天生的独占欲总会在关键时刻激活她的运势。】
【你没办法再次离婚, 你会始终捆绑在她身边。】
【……而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你可以一直在她身边,占据着她“丈夫”的位置,控制她不去接触任何其他异性……】
【等到沈凌真正喜欢上了某个人, 你再把她……把她让出去……而这段时间,这段时间,她什么都不懂……】
【只要你多哄几句。】
【她就会暂时成为你的。】
野兽张开獠牙,伸出爪子,按上了理智深渊外的地面。
——下一秒,它就被被强大无比的拿着干草叉的“母爱”(?)整个插穿脑袋踢了下去。
为那几秒钟罪恶遐想深刻检讨的薛妈妈:她还是个没开窍的孩子!!
……也许改天要教沈凌提高警惕了,在男人面前总是露出没有防备的姿态实在太危险,万一她在彻底开窍遇到喜欢的对象之前,被没有定力的野男人趁人之危怎么办?
嗯,这些都是她的坏习惯。
迟早要纠正。必须要纠正。
“沈小姐?”
第N次灭杀了心底属于异性本能的情感动物,调整过来的薛妈妈重新能够心无旁骛地伸出手掌——
他避开了沈凌的下巴,因为仅仅是托着她的下巴就很危险。
他避开了沈凌的脸颊,因为仅仅是戳着她的脸颊就很危险。
他避开了沈凌的鼻子,眼睛,睫毛,甚至头发……
最终,食指轻轻在她的额头点了一下。
“你走神了。”
手指维持着一个不快不慢的平均速度缓缓收回,同时薛谨为她推开了单人间的房门,“沈小姐,进去休息吧。几小时后见。”
沈凌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她依旧在嚼那块没有吃完的苹果,一边嚼一边用纯洁无瑕的眼神瞅着他,似乎是发现了新大陆。
“阿谨,你是不是……”
你的手指有点烫,我被你点到的地方温度有点高。
你是不是感冒了呀?
沈凌往房间里走了几步,但她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在玄关的位置侧过身子试图贴近薛谨,向他示意自己被点到的额头。
她本意是想让对方看看那个地方有没有变红,以及再蹭蹭他的手检查一下温度——
“嘭!”
房间门猛地关上,速度比刚才某人抽回手指时快了不止一倍。
薛先生的声音隔着一层厚厚的木板传来:“晚安,沈小姐,再见。”
沈凌:“……”
她愣在原地,盯着被猛然砸上的房间门,直到门外传来规律远去的脚步声,直到她清晰听见自己房间正对面的位置同样响起了房卡的“哔”,响起了锁门的“咔哒”。
沈凌慢慢慢慢地倒退着走过了玄关。
坐倒在了单人间的小床上。
坐了半天后,她后知后觉地重新站起,捋出了坐倒时被屁|股压住的毛尾巴,再坐下。
……刚才阿谨关门的架势吓得她尾巴都冒出来了。
他关门这么着急干嘛啊。哼。
薛妈妈:杜绝一切身体接触,改掉坏习惯,从小事做起,从现在做起。
沈凌又攥着自己被吓到的毛尾巴呆坐了一会儿,攥着攥着就有点想把尾巴尖叼到嘴里咬咬,却发现嘴巴里还在嚼苹果。
她猛地跳起来,“噗”地把没咬几口的苹果块吐进垃圾桶里。
“坏苹果。”沈凌忿忿地说,“坏苹果派。下次再也不吃苹果派了。”
苹果派:???
【三十分钟后,三个街道外,某家深夜营业的酒吧】
查克喜欢喝酒,喜欢甩着舌头向别人宣讲一切以“本大爷……”开头的丰功伟绩,更喜欢用睥睨的眼神扫视那些被自己喝倒的怂货。
但他有个缺点——艾伦曾冷冷地吐槽过,也许是因为“某个见鬼的小透明总是欺压这个没脑子的中二病”——查克酒量大,喝多少都不会昏睡倒地,却很容易喝醉。
一旦查克喝醉,就会止不住地胁迫别人喝酒,对象是他视线范围内所有活着的生物,萨尔伽表示曾目睹过查克怒吼着“和本大爷干杯”和地上的草互碰青0啤酒的奇异场景。
正所谓“要吐一起吐,要死一起死”。
况且基本没人能顶过查克的酒量,最终结局往往是大家都倒在查克的脚下,而这个醉鬼晃着酒杯嘎嘎大笑,发表中二演讲。
当然,查克的朋友们不会这样,他们大多数选择在查克喝醉发酒疯的第一时间把他敲晕(。)
而如今,这几个因为魔物潮临时搭成团队的猎人们,就没这么明智了。
女牧师早已摇摇晃晃地回到了酒店房间,团长把脸埋在了扎啤杯里吐泡泡,剩余几个猎人倒得倒,吐得吐,其中还有一个格外凄惨——他原本在酒吧勾搭了一个E国姑娘打算回酒店“放松放松”,却在拉着那姑娘准备离开时被醉酒的查克拉住了袖子,继而——
查克把他硬生生灌倒在地,又把漂亮的E国姑娘灌得满脸红晕倒在了他怀里。
……然后这货在那姑娘闭上眼睛凑过来的时候,嘴里咕哝着“给本大爷倒倒倒”把人家推倒在地,自己继续挥舞着啤酒杯,“嘎嘎嘎”踩在凳子上笑得像个傻子。
“来!来!来……嗝!还有谁要和本大爷喝?喝!喝!”
“你就是查克?你的名字是叫查克吧?”
红发的醉鬼眯眯眼睛,眼前一片杂乱的色块。
但他听出了那是个女孩的声音,便下意识挥着手臂要把对方搂过来——
“喝喝喝,来喝——”
“我记得你前几个月和阿谨一起吃了火锅呢,为什么你不邀请他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