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些则是给慧姐儿准备的,她虽然不会很快出嫁但是嫁妆也要开始准备起来了,宝石、好的木材、铺子、田地、料子、古董摆设等等都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备齐的。
之前没有开始准备是因为家里每年剩不下几个钱,如今状况好些了,陈世文职田的收成也比估算的要多,于是该准备的就要准备起来了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最后刘玉真让银楼的人把这些和慧姐儿喜欢的那双镯子都装起来,然后对慧姐儿道:“待会儿再去看看料子,眼看着天就要冷了,家里也要添置些厚衣裳。
想了想,她又道:“不如让人去接了他们几个,今日我们就在外头用膳吧,我们来这里这么久还没在外头用过膳呢。”
“好啊好啊。”慧姐儿高兴地附和,“那要不要去衙门把爹接上?”
刘玉真:“也好,不过不用去接,让人去支应一声就好,他若有空自然会过来,若是没空那就我们几个一块儿吃,等他下次沐休的时候我们再出来就是了。”
……
这座城里,最出名的酒楼就在正中的大街上,和知府衙门相隔不远。
得了信的陈世文下了衙就急匆匆出门了,正巧在门口遇上了也要出门的肖知府。
肖知府被一群人簇拥着,他是越城附近的人,肖氏一族与本地大族相交甚深,因其他进士都不愿来南边做官或者降服不了本地土著,所以他已在此地连任多年。
“文博,刚刚遣人问你你说没空,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啊?” 肖知府先打了招呼。
“肖大人!”陈世文拱手行礼,笑道:“家里人正等我用膳,所以便急了些,大人您要去赴梅大家的赏花宴,下官就不打扰了。”
“陈大人!”“陈大人。”“……陈大人。”簇拥在肖知府身侧的几位低级官员也朝陈世文行礼,不过个别男子低垂的眼睑之后,竟有不忿之色。
一个男子望着陈世文与他们道别后远去的背影,目光闪动,小声地与另一人道:“陈大人貌似家中只有一妻,来了越城这么久也没听他家里有喜事传来。”
“如今梅大家这等绝色举办的宴席也推脱不去,真是,真是葡萄架倒,不对,是伉俪情深啊。”
听话的那人对他这嘲讽的语气没什么反应,倒是走在前头的肖知府心中微动,仔细想了起来。
……
“楼上雅间六位——”店小二毛巾一甩,打着千殷勤地走在前面引路,“太太您请……”
带着帷帽的刘玉真和慧姐儿拾级而上,避开了底下大堂的热闹和不断的叫好声。
雅间里,慧姐儿吃了一颗果子,终是没忍住往外张望,在外面声音渐渐歇之后问道:“母亲,楼下那说书先生说完了,我们能请他上来说一段吗?”
“说得挺有意思的。”
刘玉真没来过这地方,于是把目光投向桂枝。
桂枝向太太和姑娘微微福身,然后开门走了出去,没过多久她领着一老先生回来,“太太,说书先生来了。”
刘玉真点头,“那就让他进来吧。”
于是很快的,屋子里摆好屏风、案几、桌椅等物。那老者朝着屏风后拱手,“不知太太想要听哪一段?小的今日讲的是……”
“……却说那县令大人,看这人如此的顽固不冥,当即怒火中烧,抓起一把令签就摔了下去,直落到那凶徒身前。”说书先生重重地一拍桌上放置的厚木板子,喝道:“大胆狂徒!事到如今还不从实招来,左右给我打!”
“这令签一落,左右手提大杖的差役们顿时咚咚咚地敲打地面,还高喊‘威武——’”
几个孩子听得目不转睛,瑾哥儿还情不自禁地跟着喊道:“威武——”
“大哥,”他兴奋地转头看向康哥儿,“你有没有去瞧过爹是怎么审案的?也是像这位知县这般威风吗?”
康哥儿摇头,“我没去瞧过,不过审案都应该差不多吧。”
说书先生没有被几个孩子的说话声打断,他继续说道:“那堂下跪着的黑瘦汉子张山一听,顿时就吓得两股战战,喊着‘冤枉啊’‘冤枉啊’‘不是我偷的,这牛不是我偷摸的啊……’”
说书先生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对着屏风后面以及前面坐着的刘玉真等人拱手行了一礼,“太太,姑娘,诸位少爷,这孟知府巧拿偷牛贼的上半段就到这了。这张山究竟是不是这偷牛贼,还是说他的邻居李四是,亦或者是那牛贩子王五,这就全都在下半段了。”
“这欲知后事如何,且……”
“咦,怎么不说了呀?”瑾哥儿正听得精神着呢,见他停下来顿时奇怪的问道。
康哥儿正欲解释,但身后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这是要讨赏呢。”
他一转头,刚好看到陈世文从敞开的大门走了进来,身上的官袍还没褪去,顿时惊喜道:“爹!”
“爹你可来了!”
“爹,这说书的给我们说微服私访的孟知府巧拿偷牛贼的故事,可威风了,还有人喊威武这样,爹您审案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啊?”
几张嘴一起说,陈世文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先回答哪个好。
他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碎银子扔了过去,对那见到他后就有些紧张的说书先生道:“你继续说吧,将后面两折都说完。”
“是是是,”说书先生收好银子,定了定神,右手一拍又再度说了起来。
“且说那县令扔下了五根令签,左右便上前几步压着那张山趴附在地上,然后双手高举,眼见着这板子就要重重击下!诸位客官,这一根签就是五板子,五根那就是二十五板子啊。这张山自有体弱,这二十五板子若打下去那命都得去了半条。”
“这旁人不知道张山偷没偷牛,但是昨儿夜里正巧借宿在张家的孟知府可是清清楚楚的。”
“于是就在这板子就要打下去的时候,大伙儿就听到有人在喊:“住手!他不是那个偷牛贼……”
陈世文在刘玉真身侧坐下,见她也听得专心便笑道:“怎么你也感兴趣,若是喜欢便请他回去给你们说上几日。”
“是很有趣,”刘玉真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他刚刚还学了一段鸟叫声,像得很。”
“是很像,”陈世文点头赞同,“听着就像到了山里头一样。”
刘玉真醒悟过来,“你是以前听过?不然怎么会知道。”
陈世文并没有否定,他解释道:“以前某位大人过寿的时候,请了他去说过一段,当时说的就是这孟知府巧拿偷牛贼,这个故事一共有三折,这第一折 ……”
“停停停,”刘玉真连忙阻止了他,“我们还没听完呢,你先不要说。”免得失去了第一次听的惊喜感。
“也罢。”陈世文不再细说,自然地端起刘玉真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
“……证据确凿,这王二再不能抵赖,在孟县令跟前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原来这王二……所以他和县令同流合污,这些年竟然偷杀了十几条牛,伤心病狂。”
“依着朝廷律法,这孟知府当即就将这王二判了个斩立决,拉到刑场砍了脑袋。而那糊涂县令不但知情不报,还贪赃枉法,孟知府便让人褪去他顶上乌沙,打入大牢!诸位客官,这孟知府巧拿偷牛贼的故事小的这就讲完了。”说书先生再度拱手行礼。
“你说得不对,”康哥儿听完了有些疑惑,便问道:“按照我朝律法,这死刑犯都要送到京城由大理石复查,若真是罪有应得才会秋后问斩,没有区区一个知府说斩就斩的道理。”
“这是其一,其二便是我朝关于牛的律法上说……”
“对呀对呀!”已经开始学律法的瑾哥儿和瑜哥儿也附和道:“夫子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朝廷律法不管是做官还是做百姓都是要遵守的,怎么这孟知府就明知故犯呢?”
说书先生被问得哑口无言,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会被这样问的,顿时急道:“这,这是前朝,所以……”
“前朝也不对啊,依照前朝的律令……”
“好了,”哭笑不得的陈世文出声打断,“不过是一个故事,你先出去吧。”他对那额头冒汗的说书先生说道,那人见状顾不得擦额头上的汗,赶紧收拾东西出去了。
陈世文这才对康哥儿他们道:“这些都是那些说书人自己编的,他们恐怕连四书都没读完呢,更谈不上律法,博人一笑罢了,实在不必要理会。”
“这做官并不是一件逞威风的事,比起威风,做些能帮助百姓的事更为要紧。”
几人若有所思。
第174章
这家里年岁不一的几个男子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出神模样, 刘玉真有几分好笑地开口:“好了,让他们把这屏风移开,我们该用膳了。”
“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的, 真的有所领悟, 用完膳再想也不迟。”
陈世文也招呼他们过来,“你们的娘说得不错,这为官之道不是一两日能够领悟的,我往日也是嘴上说说罢了,直到最近才略有所得。你们若是感兴趣那我往后挑些合适的说予你们听,今日就先用膳吧。”
哥几个还是很好奇,晚膳时的炖大海龟肉也只能阻挡他们小半个时辰, 回去的马车里一直缠着陈世文让他讲破案的事例。
陈世文其实心里很高兴,但还是摆出一副没奈何的模样,“其实这些都不复杂,你们只要略想一想就明白了了, 比如……”
……
夏去秋来,果实累累。
这是他们在越城的第一个秋天,合适的衣物早在上个月就已备齐了,要送回老家去的节礼、寿礼等也都装上了车,随时可以出发。
他们一家的日子有条不紊地一日日过去。
除了某一日……
“你说肖府来人了, 要给我请安?”惊讶的刘玉真险些被绣棚上的针扎到手, 她把绣棚放在旁边,疑惑问道:“这是真的吗?怎么突然就上门来了?”
“是真的!”桂枝的脸色也有些奇怪, 不明白不年不节的肖府来人做什么,“如今那几个人就在门口呢,肖府的大管家也来了,我那当家的正招呼着。”
“太太, 可要把人请进来见见?”
奇怪……
到别人家里去一般都会先遣人通知一声的,而且肖陈两家的关系也没到随意安排下人上门请安的份上。她想了想,正好自己也闲着便见一见吧,于是道:“那就请她们进来,安排到花厅。”
身为主人家,没有巴巴地先去候着的道理,所以刘玉真下了命令之后先把手帕绣好,然后到里间去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最后才慢悠悠地出现在来人面前。
肖府派来的人里头,为首的是一个老嬷嬷。她一脸的笑意,对刘玉真道了个万福,“陈太太,这是我们家老爷送给陈大人的丫鬟,这两个丫头在咱们府里的时候还侍候过大人呢。”她朝身后的两个貌美女子道:“你们两个,快来见过陈太太。”
两个各有千秋,但都比桂枝几个要美貌的丫鬟娉娉婷婷地上前行礼,声音娇滴滴地喊着:“婢子们见过陈太太。”
刘玉真微微挑眉,她刚刚还不明白今天这个平常日子怎么会有人上门请安,但看到这两个后就知道了,原来是这样一回事。
名为送丫鬟,但瞧她们的姿色也知道,实际上就是送给陈世文做通房或者是做妾的。
这种事在这世上还挺常见的,体现了男人间的佳话和女子的贤惠大度,这不都送到她跟前来了。
……
陈世文如往常一般,下了衙之后就往家里赶,四人抬着的官轿穿过热闹的街市,在陈府的大门前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调整方向后进去了。
钱贵神色有些凝重地在轿子停留的地方候着,陈世文一下轿他就快步上前,语速有些快的把这一日门房收到的帖子、如今还在外头等候着拜见的那些人的身份来历都说了一遍,小声问道:“他们都还在外头等着,老爷您可要见见?”
陈世文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听钱贵说完后他语气平淡,不快不慢地道:“没什么好见的,我虽然管着水利方面的事情,但水上面走的船是归钱大人管的,他们这是找错人了,请他们回去吧。”
“是。”钱贵恭敬地应下,然后面露迟疑之色,显然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怎么?还来了特别的客人?”陈世文看着钱贵这模样,挑眉问道。
“老爷明鉴,”钱贵弯下腰,“是肖家送了人来,肖府的大管家今儿一早亲自送了两个丫鬟来,说是奉肖大人的令,送来侍候老爷和太太的。”钱贵悄悄抬头,观察着陈世文的神色,“太太说咱们府里的丫鬟够数了,没有收,肖管家走的还不太高兴。”
见陈世文诧异过后便是嘴角上扬,似乎是对此事感到高兴,并没有生气的模样。
钱贵松了口气,又补充道:“还有就是听我家里的说,太太午膳没用几口……”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陈世文脸色忽地沉了下来,再不见喜色。他快步往内院走去,边走便问道:“太太午膳用了什么?既然没用多少拿厨房后面可有上点心?鸡蛋糕可有?太太喜欢吃让人送一些上来。”
陈世文问了一串,钱贵却支支吾吾的,一个都答不出来。他心想着自己是外院管事,哪知道太太午膳用的是什么,能知道太太午膳用得不多还是家里的回来说漏了嘴。
况且他若真是知道了太太用的是什么,瞧老爷如今这阵势,还不得剥了他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