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一朝显贵,地位高贵。
带着少年回京之前,想到苏家的恶行,她和下人暗示了一句,轻易地毁去了苏家。
苏家四分五裂,家破人亡。
苏老爷和苏夫人气死,苏湘玉下狱病死,苏灵儿失踪。多年后,在女主的婚礼上,苏灵儿扮成侍女出现,一刀刺死了拜堂的男女主。
咳,真爽啊。
季修回忆到这里,忍不住发出感叹,不愧是他女儿。
有一说一,原身是个渣男没错,可是他这个女儿,却不是个大奸大恶之人。
要不是男主首先骗婚,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苏灵儿固然有错,真正错得厉害的人,却是骗婚的男主,还有不辨是非、肆意妄为的女主。
纵使苏灵儿有罪,罪也不及家人。
女主轻易的一句话,就毁去了苏家,害死了苏家三条人命,连带着让无数依附苏家而生存的百姓失去收入来源,流离失所,可谓罪孽深重。
这样的男女,都能成为世界气运的支柱。
看样子,又是一个三观不正需要教育的世界啊。
季修叹息着,眸色渐深,却也知道,纵使他为苏灵儿解释,这个世界的男女主,还是不能死的。
想要救下这个世界,需要改变这个世界的走向。
而改变世界走向,首先,他得先改变自己的形象,远离被苏老爷和苏夫人赶出家门的下场,留在苏家。
三年后,阻拦女儿苏灵儿选中男主为赘婿。
……
下人将热水打来了。
季修一顿,将思绪暂时压下,沐浴更衣,换了一身衣衫,趁着天色还未大亮,回屋子里睡了一觉,休养生息。
待到天色转亮,他精神焕发,起身前往正院,去见他如今的夫人和女儿。
改变的第一步,先从接触开始。
苏湘玉正好在用早膳。
看见季修,她愣了片刻,冷淡开口:“你怎么来了?”
季修看了左右服侍的下人,觉得有些话在下人面前说说也无妨,于是坦然入座,开口道:“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苏湘玉停下筷子,用手帕抿了抿唇角,看向季修:“说。”
因为常年打理家业,她的语气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命令意味,和当年刚成亲时那个温柔大方的千金小姐形象相差甚大。
这也是原身最终抛弃了家人,转投到烟花之地的原因之一。
原身心高气傲,落榜四次后变得敏感尖锐,觉得往日温柔如水的妻子如此高傲冷淡,肯定是因为看不起自己的原因,因而更加自卑,拒绝和苏湘玉交流。
甚至苏湘玉越是劝导,他越是觉得愤怒。
好在,季修却不在意这个。
因为他观察力敏锐,能察觉到在说出这句话之后,苏湘玉黑白分明的眼中,似有几分懊恼一闪而过。
显然,她不想这样和季修说话,只是习惯性地摆出这种态度。
说出来后,她也在后悔。
季修在心里微微心软,对苏湘玉这个既要打理家业,又要照顾夫君脆弱自尊心的女强人多了几分同情,顿了顿,继续说自己来的目的:“昨夜,我去了秦淮河……”
“什么!”苏湘玉控制不住地握住椅子扶手站起来,目露震惊。
季修一愣,连忙安抚:“你放心,我没有碰别人。”
苏湘玉愣住,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地掩了掩嘴,坐下来,故作冷静:“你说这个干什么?”
季修轻笑:“昨夜,张兄带我去了秦淮河,我觉得在哪里喝酒不是喝酒,便去了。可是在秦淮河的花舫里,我却看见了柳庄。”
“那是谁?”苏湘玉想了想,没想起来。
季修解释:“是当年和我一起高中秀才的同窗,他比我大八岁,成为秀才后,也是屡试不第,当年我还安慰过他,谁能想到,他会变成那个样子呢……”
季修微微叹息:“柳兄屡试不第后,沉迷烟花之地,妻离子散,更加自暴自弃。我看到他,忍不住想起自己。”
苏湘玉似乎猜出了季修要说什么,眼睛微微睁大,等着季修继续说。
可是在这个时候,门口却有声音传来。
“娘,我来给你请安了~”伴随着这个娇俏的嗓音,苏灵儿领着一大堆下人,小跑进了屋里。
季修转头看过去。
苏灵儿今年十二岁,继承了父母优良的血脉和容貌,长相明艳大气,此刻穿着一身浅粉色的百蝶穿花锦衣裙,披着一条同色花纹帔帛,头上插了两个小小的蝴蝶造型发钗,手里拿着一把戏蝶的团扇,笑吟吟地扑向苏湘玉。
苏湘玉蹙眉,不冷不淡地开口:“灵儿!”
苏灵儿不甘愿地止住脚步,蹲下身行了个福礼:“娘万福早安。”
苏湘玉见状加重语气:“还有呢?”
“还有什么?”苏灵儿嘟着嘴,转头一看,这才注意到季修的存在,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神色。
小时候,苏灵儿对季修这个父亲有很多的憧憬和向往,可是一切都随着原身忙于科举,日渐冷淡的态度而渐渐烟消云散。
现在猛然看见季修,她竟然有点茫然。
这个男人不是沉迷酒楼茶馆,在外夜不归宿足足两年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茫然地上前福身行了一礼:“爹,早安……”
“灵儿乖,来,过来。”季修冲她招手,“让爹看看你。”
苏灵儿诧异地起身,小心翼翼地走近,不知道季修要做什么。
季修目光温和,比划了一下她的头顶:“两年没好好和灵儿说话,原来灵儿已经长这么高了啊。”
那种亲近的姿态,让苏灵儿浑身的戒备一下子没了,她唇角上扬,露出得意的梨涡:“我快长到梅花儿一样高了。”
梅花儿是她的贴身婢女,一直陪着她长大,比她要大好几岁。
能够追上梅花儿,自然让她非常骄傲。
季修温和一笑:“不错不错,不愧是我的灵儿。”
苏灵儿忍不住又笑。
季修沉迷喝酒也就这两年的事情,在这之前,他纵使忙于读书科举,父女俩一月也能见个几面。
苏灵儿天真活泼,对季修的父女天性并未彻底地消失。
因此季修如此态度,她心里奇怪,却很快就自然地接受了,还为此十分高兴。
当然,这一切也要归功于苏湘玉。
苏湘玉将苏灵儿保护得很好,虽然没有经常陪伴苏灵儿,却将最得力的奶娘送到了苏灵儿身边,帮着苏灵儿管好了身边的下人,无人敢在苏灵儿面前说季修的坏话。
不然,苏灵儿从小听着下人们对季修的嫌弃和议论长大,只怕对季修没那么容易接受。
真正让苏灵儿性格变化的,还是在原身离开苏家之后。
原身迷恋烟花女子,让苏湘玉大受打击,沉浸于在打理家事中,用忙碌冲淡心里的伤痕。恰巧奶娘告老还乡,苏灵儿无人庇护,身边的下人混杂,让她接触到了这个世界的黑暗面,知晓季修之事,性格渐渐变化。
对季修这个父亲,她后面是非常厌恶并且不屑的。
好在这个时间,一切都还没发生。
季修是个人精,三言两语便能切中要害,哄得别人将他视为知己好友,何况苏灵儿一个小丫头?
父女俩随□□流了几句,苏灵儿心里对季修好奇又亲近,一直在笑,笑容明媚灿烂。短短半刻钟,便一口一句“爹”,亲昵得不得了。
季修也是做爹做上瘾了,苏灵儿叫他爹,他就将这个小姑娘纳入了自己人的范围里。
当着苏湘玉的面,笑容温和地哄她。
苏湘玉没好气地开口:“你们父女俩倒是好了,将我抛在一边。”
季修轻笑,看向她:“夫人息怒,你的情意景之明白,绝不敢忘。”
苏湘玉一下愣住,柳眉微蹙,面色有点不自然,语气冷淡而疏离:“你明白什么了?”
“灵儿十二岁,还能拥有如此赤子之心,愿意亲近我这个做爹的,都是因为夫人的功劳,景之不是愚人,一切都懂,夫人恩情,没齿难忘。”
“越说越偏了!”苏湘玉脸色不耐,轻斥一句,“你还没说你来这里到底是干嘛的。”
季修无奈:“我刚才不是说了吗?”
“你说完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听见。”苏湘玉的态度有点急躁,对季修没说完的那句话非常在意。
季修心里莞尔,愈发慢条斯理,慢悠悠道:“我想起来了,我说我看到柳兄,想到自己……”
他目光温和地看着苏湘玉:“我不愿覆他的后辙,也不愿和他一样,失去你和灵儿。”
苏湘玉目光复杂而茫然:“……油嘴滑舌。”
她虽然是斥责的语气,可是看着她的样子,就已经暴露了她内心真正的情绪。
一家人用完早膳,季修表示要回松涛院读书,起身离开了。
苏灵儿察觉气氛不对,左看看,右看看,也识趣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剩下苏湘玉坐在花厅,神情复杂,陷入沉思。
奶娘去而复返,屏退两边下人,走近她,低声道:“小姐,你是不是心软了?”
苏湘玉抬头:“奶娘……”
奶娘叹气:“奶娘不会拦着你,可是姑爷那个性格,实在是经不住一点风雨,就算现在支撑起来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自暴自弃,你可要想清楚了。”
作为苏湘玉的心腹,奶娘算是这个苏家最了解苏湘玉的人之一。
季修自暴自弃,苏湘玉为之心痛,却也为之恼火,觉得这个男人没有担当。
他只记得科举、科举、科举,完全不顾身后的妻女。
转眼两年,苏家到处都是讨论声,苏湘玉作为家主,就算袒护也不能太过强硬,因此只能任由族人和下人们议论纷纷。
可是眼看这样下去,苏灵儿就要及笄,走入社交场合,到时候,有季修这个做爹的名声在外,苏灵儿的名声也要受到影响,苏湘玉便实在忍耐不下去了。
没有了可靠的夫君,苏灵儿是她唯一的慰藉。
为了苏灵儿,她可以付出一切。
苏湘玉最终打定了主意,找个机会,将季修送去苏家在乡下的祖宅,让他远离上廊县城,也趁机让上廊县的人遗忘他的存在,留出两年时间,给苏灵儿及笄做准备。
在季修面前,她并未暴露过这种想法,只和苏老爷苏夫人商量过,后来还和奶娘提过一嘴。
奶娘知道苏湘玉的想法,大为赞同,对此乐见其成。
可是今天,季修主动道歉认错表白,无疑挠到了苏湘玉的痒处,让苏湘玉动摇了想法。
奶娘担心送走一事发生变化,咬牙再次开口:“小姐,姑爷好端端地来找你,会不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知道你要把他送走的事?”
“说不定,他只想撑过这一段时间,等日后又会旧态复发呢?你可千万要好好思量。”
苏湘玉心生烦躁,单手扶额,喃喃质疑:“可是他已经愿意收心改好,难道我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吗?”
“小姐!”奶娘加重语气,“你糊涂了!你想想小小姐!他只是说一说,你就动摇了?”
“奶娘,我懂你的意思……”苏湘玉无奈,“那就看看他的表现如何吧,真要是演戏,我不会心软的。”
奶娘松了口气。
从季修进入苏家家门,至今已有十五年,她也算是看着这个男人从年少到如今,对他再了解不过。
他就是个心性软弱的花花架子,绝不可能成为一个能给小姐依靠的男人。
第101章 落榜赘婿要逆袭(二)……
季修尚不知道苏湘玉和奶娘之间的对话。
不过他也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同理,想要解开困境,改变原身的形象,也不是一日之功。
他说要改变,可是看苏湘玉的目光,半信半疑,便知道此事需要契机。
为今之计,唯有用时间来证明,再用心读书,参加八月的乡试,用功名洗刷从前的荒唐名声,才是上上策。
原身的书房已经荒废了两年,但是有下人在,每日清扫,里面的东西倒是都整齐洁净。
季修回到松涛院,进了书房,对照着原身的记忆,整理了一下书桌上的书籍和笔墨,挑出几本原身记忆里还不太熟的书籍,开始安静看书。
他出身于文道艰难的上溪界,书写习惯相比于现代的大白话,更偏向这个时代的之乎者也,看到熟悉的文字,一点也不觉得晦涩,反而如鱼得水。
加上他穿梭多个时空,神识坚韧,看起书来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轻易便投入到了其中。
很快,一个上午过去,季修看了三本,放下书,闭目养神。
下人来敲门送饭。
季修睁开眼,想到早上的事,开口问道:“大小姐的午膳在哪里用的?”
这个府里只有一个大小姐,就是苏湘玉。
下人回答:“大小姐每天都要出门去巡视商铺,早出晚归,午膳多在外面用,下午才会回来。”
季修点头,站起来道:“那我去陪灵儿用午膳。”
下人表情惊讶,想开口说什么又不好说。
季修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出门往内院去了。他这时候也发觉住在松涛院的不方便,因为内院里的下人都是丫鬟和婆子,防止私相授受,平时内外院的门都是锁着的,每次进内院都要叫人开门。
碰上中午放饭,守门的婆子不在,这扇门就是铜墙铁壁。
季修在门口等待足足半刻钟,才等来了刚好去大厨房吃饭的婆子。
婆子慢吞吞开了门,让开道路,小声嘀咕道:“大中午的,不知道跑来干什么?家里养着这么个闲人,真是麻烦……”
季修正打算走的脚步一下子停住,目光冷冷地看向婆子。
婆子不知道季修能听到她的话,见他停在路中间,表情诧异又带有一些不耐烦:“姑爷,你有路不走,盯着老奴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