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1985——元月月半
时间:2021-01-02 09:43:34

  林和平心说,他执行任务的时候都在泥窝里打过滚,在老坟堆里睡过觉,没那么讲究。
  然而,周建业太讲信用,把一个好女婿做到极致,谁见到她娘都夸周建业比段其智强百倍,导致她娘走路生风,提起周建业就乐得合不拢嘴。
  这个节骨眼上让周建业凑合,她娘敢让她凑合。
  林和平思索片刻,“我和他睡宁宁那边。等平安和安宁回来,我和安宁睡,让他睡宁宁床上,让宁宁跟平安挤一挤。”
  “今晚和明晚让宁宁睡安宁屋里?”孙氏问。
  林和平点头。
  林宁宁爱干净,又是几个哥哥姐姐带大的,林安宁知道弟弟睡她床上也不会生气。
  孙氏想想觉得可行,“宁宁屋柜子里有个干净的床单,你拿出来铺上。要不要把被罩换一下?”
  “我去看看。”林和平到弟弟屋里,发现林宁宁的被罩不甚脏,但有点臭,估计是脚臭,就给他拆掉换个干净的。
  周建业给足力林家人面子,林宁宁饭后得知被发配到他姐屋里也没闹。
  抓一把糖果揣兜里出去找人玩儿。
  一个小时后,糖没了,林宁宁回来,发现屋里漆黑一片。点着油灯,见他房间的门关着,轻轻推一下没推开,知道他姐和他姐夫在里面。
  趴在门缝听一会儿,安静极了,不禁嘀咕,“这么早就睡?不都说**苦短日高起吗。大姐和姐夫咋跟别人不一样。因为在家不好意思?有可能!”自以为找到答案,转身回对面屋。
  林和平霍然起身。
  周建业拉住她的胳膊,低声问,“干什么去?”
  “我去问问那小子什么是不好意思。”林和平拨开他的胳膊就下床找鞋。
  周建业:“你弟十六,该懂得都懂。”
  “他才十六!”林和平提醒他,“初中还没毕业。”
  周建业故意问,“初中毕业就可以?”
  林和平停下。
  周建业继续说,“你是希望他什么都不懂,跟你一样被骗,还是希望他什么都懂,只有他骗人,没人骗得了他?”
  林和平坐回去,又忍不住担心,“他不会高中还没毕业就弄个孩子回来吧?”
  周建业想说不会,忽然想到他前世的混账儿子就干过,“我从首都回来找他聊聊。”
  “从首都回来?”林和平没听懂。
  周建业:“再送他几样东西,以防万一。”看到林和平那边的被子即将掉下去,连忙往上拽,“我去平安床上睡吧。”
  林宁宁的板床一米二宽,林和平自己睡很宽敞,加个周建业瞬间变得很拥挤。
  偏偏林和平让周建业靠墙睡里边,以致于周建业不敢躺平,还担心夜里翻身动静太大,把瘦瘦的林和平挤下去。
  林和平和周建业同床,并未共枕——一人睡一头,林和平也觉得别扭。毕竟,她上辈子虽然认识周建业,不止一次在报纸和电视里见过他,但私下里没接触过。
  林和平也想让他去对面林平安床上睡,可是,万一被发现,他俩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这个房间是我娘收拾的,你把平安的被子拉出来,明天能恢复原样吗?”林和平问。
  周建业:“我能把被子叠成豆腐块。”
  林和平朝他大腿上踢一下,“别贫!”
  周建业叹了一口气,“不能!”缓缓躺下,双手枕在脑后,林和平的脚露在外面,
  林和平往里缩缩。
  周建业察觉到这点,又把手放回去,盖好被子,“你娘不信你我一见钟情,非彼此不可,二见倾心,不领证不放心?”
  林和平被他的话逗笑了,“你爸妈信吗?”
  周建业:“……不信!我找他们借钱,也不能说借给你。否则得以为你是个骗子,或迷人的妖精,把我迷得晕头转向,六亲不认。”
  林和平朝他小腿上捏一下。
  周建业倒抽一口气,慌忙蜷缩着腿,躲开她的攻击,“再动手动脚,我告你家暴!”
  林和平一直以为周建业是个木讷无趣的人,没想过他这么逗,“谁信?”
  “你娘,我岳母相信。”周建业道。
  林和平就想说什么,听到开门声,忙把话咽回去。紧接着就听到林宁宁喊,“娘,剩菜倒了没?”
  “里面全是油,倒掉干啥?你个败家玩意!”
  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到周建业耳朵里。
  周建业小声问:“出去看看?”
  林和平拍一下被子,“睡觉!宁宁在外面玩一圈饿了。”
  话音落下,就听到林宁宁惊喜万分地说,“没倒就好。正巧我饿了。”脚步声越来越远。
  林和平不想也知道,他去热菜和饭。
  周建业不禁说:“你娘又得吼他。”
  中午剩的猪肉给老村长和林和平她二婶一点,还得有三斤。孙氏不舍得吃,又担心一夜变臭。
  做饭前孙氏犹豫半个多小时,最后决定全做,还是因为听到林和平说周建业去接林宁宁放学,孙氏想起肉是周建业买的,今天又是他和林和平大喜的日子,不能让周建业误以为她这个岳母不会做人做事。
  然而,切好孙氏又后悔了,以至于往里加很多素菜。
  林宁宁不知道他娘的小心思,挑肉吃被孙氏数落了一顿,周建业开口打圆场,孙氏才放过他。
  林和平闻言想起一件事,道:“不会!”
  “不会?”周建业不信。
  林和平:“我娘担心剩的那点肉明天臭了,特意挑出来放水桶里冰着。宁宁不知道,只能找到菜汤。”
  话音刚落,两人就听到林宁宁大吼,“娘,晚上剩的菜呢?”
  “橱柜里!”
  “柜子里只有汤,没肉!”
  “爱吃不吃!”
  “不吃!”
  林宁宁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嘭地一下关门声传入林和平和周建业耳朵里。
  周建业隔着被子拍一下林和平的脚,压低声音说:“饿肚子的感觉不好受。”
  林和平大声说:“宁宁,还不睡觉干什么呢?”
  回答林和平的是一室寂静。
  片刻,林宁宁迟疑不定地问,“姐还没睡?”
  “我睡的跟猪一样,也被你吵醒了。”林和平道,“没菜吃,你不会吃饼干。”
  林宁宁下意识想说,没饼干。忽然想起中午小三毛跟他说的事——新姐夫给爹娘买两大盒饼干。
  脚步声再次由近及远。
  周建业忍不住笑了,“你娘又得吼他。”
  “我娘不舍得点灯,不一定知道宁宁去他们屋里干什么。”林和平道,“指不定以为宁宁去找肉。”
  周建业正想说,不可能吧。再一次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这么快就回来,还真是?”
  “姐夫也醒了?姐,姐夫,饿不饿?我把饼干偷出来了,娘不知道。”
  林宁宁的声音从门缝中传进来。
  周建业开口道:“我们不饿。你吃吧。”
  林和平忙说:“别吃太多,睡觉不舒服。”
  “我也不敢吃太多,娘明天发现饼干没了能打死我。姐,姐夫,真不吃?”
  林和平:“不吃!再不让我们睡觉,我就喊娘。”
  门外安静下来。
  次日清晨,林家小院里极其热闹,左右邻居都上门询问,“和平,宁宁把天捅破了?”
  林和平把衣服晾在绳上,“建业给我娘买的饼干,宁宁拆开吃了一点。”
  邻居们一听这话很是无语。
  大妮的娘金桂花不禁说:“我还以为宁宁把你们家墙拆了。”看着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林宁宁的孙氏,“你不吃还不许宁宁吃?真不给人讲理。”
  孙氏下意识解释:“我不是不让他吃,柜子里有剩菜他不吃——”
  “柜子里只有剩菜汤。”林宁宁打断他娘的话,对金桂花说,“娘把肉藏水桶里,我今天早上才知道。大半夜的不吃饼干,总不能自己做吧。”
  金桂花点头,“就是,哪有大半夜做饭的。”
  孙氏脱口而出,“也没有大半夜吃饭的!”
  金桂花说不出话了。
  粮食收成低,风调雨顺的好年景,见的粮食只够果腹。赶上洪涝灾害,只能吃个半饱。
  清河村的老百姓和大多数华国百姓都一样,饿怕了。现在生活比以前好一点,清河村的许多人家还是一天两顿。
  家庭条件好的,也不过是一天三顿。
  没人敢一天四顿的霍霍。
  林宁宁不禁转向他姐,脸上尽是担忧。
  林和平叹了一口气,“一点饼干而已。建业买来就是给你们吃的,又不是让你们供起来。这个饼干有保质期,现在不吃,天热起来还能吃吗?就算可以吃,娘不怕吃的拉肚子?”
  孙氏嗤一声,“当你娘没吃过饼干?”
  林和平不想气她娘,可她娘从她洗脸开始唠叨,她脸洗干净牙刷好,又把衣服洗好,还唠叨个没完,林和平真受不了她。
  “你没吃过建业买的饼干。”林和平很不客气地说。
  孙氏呼下意识转向周建业,发现他眉头紧锁,“建业,我,我——”
  周建业早听烦了。要是他妈,不是让他妈闭嘴,就是他走人。
  见丈母娘终于发现他这个活人,周建业打断她的话,“是我的错,该多买几盒。”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孙氏就怕就怕周建业误会才急于解释,“我是想着你跟和平不办婚礼,不能不告诉亲戚,打算把那两盒饼干给她姥姥送去,说是你们孝敬她的,省得你们以后再花钱。”
  周建业恍然大悟,“还是我的错,和平说爷爷奶奶不在了,我以为姥姥一样。”林和平没说,周建业之前也没想到这点,“宁宁,去吃饭,我送你去学校,再从镇上买两盒。”
  孙氏皱眉,“建业,我——”
  “娘!”林和平拔高声音,“两盒饼干,至于吗?”
  孙氏满不高兴,“咋不至于了?”指着林宁宁,“现在偷吃饼干——”
  “他没偷吃。”林和平再次打断她娘的话,“宁宁不知道你们屋里有饼干,我和建业告诉他的。”
  孙氏第一反应是林和平又惯着林宁宁,不禁转向周建业。
  周建业点头,“宁宁正长身体,吃得多消化快,我跟和平担心他晚上饿得睡不着,今天上课没精神,才让他去吃饼干。”
  林和平和周建业昨晚睡得早,孙氏就没往他俩身上想,闻言嘴巴动了动,好一会儿没能说出一个字。
  半大小子不经饿,大妮的娘金桂花也以为林宁宁偷吃。看到林和平和周建业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她老邻居孙氏很尴尬,笑着打圆场,“老婶,咋问都不问就数落宁宁?还有宁宁,你咋也不说你姐和你姐夫知道?”
  林宁宁:“我想说,也得能插上话。”瞥一眼他娘,“看到饼干盒拆开,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揍我。我往姐夫这边跑,她还说,再敢躲,姐夫走了,打断我的腿。
  “我想解释,她没等我说出来,就说我嘴馋,不知道东西精贵,一顿不吃能不能饿死我。不信你问我姐和姐夫。”
  孙氏的嗓门不小,金桂花隔着墙都能听到她嚷嚷。因她说话太快,又是她一个人嚷嚷,金桂花没听清,才误以为林宁宁不小心把油壶碰倒,或烧火的时候把锅戳掉底。
  听完林宁宁这番话,金桂花道:“老婶,你的脾气真得改改。”
  孙氏:“我脾气咋了?我这个当娘的还不能——”
  金桂花顿时忍不住皱眉,“你是当娘的又咋了?宁宁是你生的,还是人家和平带大的呢。你要揍宁宁,有没有问过和平?饼干是建业买的,他小舅子吃点又咋了?”
  “我,我……”孙氏看到眉头紧锁的周建业,“我”不出来了。
  金桂花:“你家跟我们家不一样。你家平安和安宁都上班,只有宁宁一个上学,现在和平也回来了,一家五口人,还养不活一个孩子?我们家大军像宁宁学习这么好,他想吃啥,我给他买啥。”
  孙氏不禁嘟哝,“也不怕他惯坏。”
  金桂花料到她会这么说,因昨天下午就没少念叨,周建业不该给林宁宁买自行车,早晚得把林宁宁惯坏。
  然而,她说话的时候别带笑,金桂花真会以为她担心林宁宁学坏。
  现在又听她这么说,当着周建业的面,金桂花懒得拆穿她,“惯坏是我不会教孩子。老婶啥都懂也不会教?”
  孙氏哑口无言。
  林和平忍不住笑出声来。
  孙氏见状,抬手指着她,就想吼她,看到没有任何表情的女婿,讪讪地把手放下。
  金桂花等人看到这一幕,很是意外向来在家说一不二的孙氏会怕这个女婿。
  同孙氏生活了一辈子人的林老汉不意外,他这个老伴儿就是外强中干。
  四个儿女最老实的当属林安宁,林安宁都能把孙氏气的偷偷抹泪。
  林老汉担心再让几个小辈和邻居说下去,孙氏能气得三天睡不着觉,“宁宁,七点半了,还上不上学?”
  林宁宁下意识抬头,今天天气不好,太阳时有时无。
  周建业抬手把腕表拆掉递给他小舅子。
  孙氏见状,习惯性吼,“你——”
  林老汉连忙打断她的话,“你又咋了?吃你一点饼干,学都不能上?宁宁,那盒饼干给我。那个没拆的给你娘。让她以后跟饼干过,咱们吃饭!和平,建业,盛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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