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了安全带,示意周知意下车。
两人一前一后往家里走,徐碧君嫌热,在房间里看电视,声音隐隐约约传进院子里来。
周知意闷头跟着陈宴走进后院,直到他脚步停下,似笑非笑地用手掌抵住她的脑袋。
“回神,走错方向了。”
“哦。”周知意抬头看他。
她才不是傻乎乎走错方向呢,她本来就是跟着他过来的。
“陈宴,我能去你房间玩会儿吗?”
“不能。”陈宴说:“太晚了。”
她想了想,“那你跟我说晚安。”
“嗯,晚安。”陈宴唇角微勾了下,“回去吧。”
她点点头,老实地往外走。
陈宴单手抄兜,站在一泓月色里,回头看着她,直到她快走出院门,他才回头往前走。
少顷,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陈宴还未回头,一个身影就肆无忌惮地冲了过来。
他才只来得及回眸,女孩子软软的身体就从背后抱住了他。
周知意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歪着脑袋抬眸,笑意就从眼角眉梢跑了出来。
“我忘了和你说晚安。”
她音色明朗:“陈宴,晚安呀!”
第49章 49
拿到健康证那天, 陈宴在南城最好的西餐厅订了位置,请丁以南和蔚思吃饭。
丁以南收到微信的时候正咬着泡面打游戏,眼风朝手机上一瞥, 游戏里操纵的人物便被一枪爆了头。他摘下耳机, 把那条来自他宴哥的微信反反复复读了三遍, 又把那个餐厅名字输入到搜索框里查了查,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他戳开【神秘赚钱组织】微信群, 把截图发到了群里。
丁以南:【???】
丁以南:【你们收到邀请了吗?】
丁以南:【你们知道这家餐厅多少钱一位吗?宴哥真的不是散财童子吗?】
丁以南:【……他该不会是发错人了吧?一姐, 是不是发给你的@周知意[惊讶/惊讶]】
周知意正在系安全带,微信一条一条地接着往外跳, 震得她脑子嗡嗡的。
她把手机捞过来,回复丁以南。
周知意:【没发错,是要请你吃饭。】
丁以南:【为啥要请我去这么浪漫的餐厅吃饭?我害怕。】
丁以南:【宴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丁以南:【思思, 思思, 你怎么不说话,宴哥请你了吗?】
周知意眯着眼睛轻叹了口气,简直想顺着网线把这话唠拽过来,给他嘴上贴上封条。
周知意:【请思思了, 她和我在一起, 手机没电了。】
周知意:【第一次以本人男朋友的身份请本人的发小吃饭,当然要选个有排面的餐厅。还有什么问题吗?有问题保留,再废话把你拉黑。】
丁以南安静了。
又隔了十来分钟。
丁以南:【……怎么办?我夏天只有大裤衩和运动服, 会不会进不去餐厅?(′▽`〃)】
周知意:【……再见[微笑/]】
当晚, 周知意见到丁以南时, 差点没笑晕过去。
丁以南穿了件格外正式的纯白色衬衫,衬衫略略有点瘦,勒出他小肚腩的轮廓, 下身是纯黑色的西装裤,看得出来有用心熨过,裤缝还有一道整齐的褶线,只是略微有点紧,又有点长,周知意目光略过他锃亮的黑皮鞋,再次看向他梳成大人模样的发型,笑得连说话声都断断续续。
“你到底用了多少发胶?”
丁以南抬手摸了摸头发:“你能不笑了吗?”
周知意连连点头,笑着藏到了陈宴背后,片刻后又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你认真的模样像天桥底下贴膜的,我真的……很难不笑出声。”
紧接着,就是一串毫无形象的有节奏的“鹅鹅鹅”。
丁以南抿着唇,半是尴尬,半是想笑:“宴哥……”
“周知意。”陈宴眼底浮起笑意,一本正经地对丁以南点了下头,唇角轻勾着,抬手向后捂住了周知意的嘴巴。
他的手臂就环在周知意的肩上,掌心轻贴着她的唇,能感受到她呼吸时带出的浅浅气息。
周知意笑意一僵,忍不住抿了抿唇,唇上皮肤在他手心轻擦过。
而后,两个人都莫名其妙地安静下来。
丁以南委委屈屈地上了车,没留神刚才还热闹的气氛在上车之后变得诡异的沉默。
他对着摄像头检查了半天发型,忍不住问蔚思:“思思,你说实话,我这个样子,很好笑吗?”
蔚思善良地拍拍他的肩:“没有,挺好的,挺正式的。”
丁以南脸上堆出一个满意的笑来。
蔚思:“就是……有点太正式了,有被当成服务员的风险。”
丁以南:“……”
周知意:“鹅鹅鹅鹅鹅……”
“周知意。”陈宴偏眸,沉声叫了她一句。
周知意这会儿心情飞扬,语气也嚣张:“怎么,还要再捂一次我的嘴么?”
这句话不过脑子地说完,她突然回想到了什么,霎时沉默了,余光偷偷扫了眼陈宴,却见他喉结不动声色轻滚了下。
玩笑归玩笑,下车后,周知意还是良心未泯地安慰了丁以南一句。
“别伤心,要真说起来,我和思思才是真正的服务员,你这最多是个出神入化的cosplay。”
丁以南站在餐厅门口,望着光华流转的餐厅里,只比他多出一件马甲和一个领结的男服务生,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满脑子只剩下周知意那句“出神入化的cosplay”。
感觉又被猛扎了一刀。
—
蔚思在陈宴面前一向安静拘谨,丁以南虽然平时咋咋呼呼,可涉及到两人的恋爱关系,最多也就只敢叫一句姐夫,多的八卦他不敢说,也不太好意思说。
因此,一顿官宣恋情的晚餐被他们吃出种跟着大佬来见世面的感觉。
晚餐吃到尾声的时候,隔两桌的距离有琴手拿着小提琴为一对情侣单独演奏,周知意第五次看过去的时候,那首曲子正好演奏到尾声,陈宴偏眸看了她一眼,抬手把琴手叫到身边。
“点首想听的曲子。”陈宴说。
周知意扭头看着他的眼睛,视线又落到他的鼻梁上,忽然就有点晕头转向。
头顶是流光璀璨的水晶吊灯,身侧是穿着黑色衬衫的英俊男人,他的目光算不上有多么温柔,看向她时却总是专注。
这样的场景是她以前从未幻想过的,好像有点浪漫,又有一种跨出象牙塔走向另一个新世界的新鲜感。
她对小提琴了解不多,一时间不知道该点什么曲子好,只好把目光投向丁以南。
丁以南清了清嗓子,对着琴手礼貌微笑:“那就来一首《友谊地久天长》吧。”
—
晚上回到家,丁以南才突然察觉出不对味来。
周知意刚走进院子,【神秘赚钱组织】微信群就蹦出几条新消息来。
丁以南:【一姐,我突然发现我今天犯了个错误。】
丁以南:【宴哥为你点曲子这么浪漫的时刻,我怎么能一时脑抽点了首《友谊地久天长》呢?我对不起你,我猪脑子,你打死我吧。】
周知意手指戳着屏幕笑了笑。
周知意:【为我们的友情干杯.JPG】
周知意:【多少是有点不吉利了,以后我和陈宴要是分了手,你要负责帮我把他追回来!】
丁以南:【好,我发四!】
其实周知意对这件事情并不在意,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吉利,但还是忍不住逗了丁以南几句。
洗完澡,周知意把要去兼职的事情告诉了徐碧君。之前她做兼职都是瞒着她,这还是一次坦诚相告。
徐碧君并没有太多意外,只是说:“缺零花钱就找奶奶要,你爸妈给你的钱我都给你攒着呢,一分钱都没动。”
“不是因为缺钱。”周知意说:“我都高中毕业了,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应该学着自己去赚钱。”
“我们依依长大了。”徐碧君笑起来很慈祥,眼角皱纹丝丝缕缕,满是岁月的痕迹,她摸了摸周知意的脸,不放心地叮嘱道:“体验生活可以,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您放心,只有我让别人不安全的份!”周知意冲她扬了扬下巴,一溜烟往后院跑了。
*******
麦当劳的暑假工是三班倒,早班是早上七点到下午三点,中班是下午三点到晚上十一点,晚班是晚上十一点到次日早上七点。
晚班只需要留两个人,每人每个月要轮到三次晚班。
一整个月,周知意和蔚思只有□□天是刚好排在同一个班次的。
好在周知意之前背着徐碧君零零散散打了不少散工,上手很快,店长看她长得漂亮,就把她放在了收银台,活相对轻松一点,刚好当个门面。
上岗第二天丁以南就带着一帮朋友来捧场,炸鸡汉堡可乐点了一大堆,在角落找了个桌子打了大半天的牌,一直等到她和蔚思下班。
交接班之后,丁以南喊上她俩一块去吃饭,一群少年人热闹哄哄地吃了顿自助餐,险些把老板给吃哭,扶着墙出来时,看见商场一楼音响声喧闹不停,叫好声此起彼伏,像是在搞什么活动。
都是爱凑热闹的年纪,几个人你拉我我拽你地往热闹处凑,周知意被丁以南拉着刚在外围站定,一只抽奖箱猝不及防地递到手边。
“抽一个号吧。”
他们来得凑巧,恰好是宣传表演后的抽奖环节。
几人挨次抽了个写着数字的乒乓球,等着主持人宣布中奖号码。
从幸运奖,到三等奖,再到特等奖依次宣布。
前面的奖品都是水杯雨伞之类的东西,中奖人数足有十几人,周知意等得不耐烦,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手里的乒乓球,想走。
“再等等,万一我中了呢!”丁以南拖着不想走。
他块头大,体型又胖,周知意拖了半天也累了,把球往他手里一拍,正要开口,就听台上主持人大声宣布,“获得特等奖的幸运观众是,28号!28号观众在哪边?请举手示意。”
喊了两遍,没人回应,到第三遍,周知意慢慢偏了下脑袋,捏着那个没来得及放下的乒乓球举到眼前,眯了眯眼:“我这个是28号还是82号?”
“……”
“卧槽,28号啊!一姐你中奖了!”丁以南激动得连双下巴都在抖:“一姐,可以啊你,绝世欧皇啊!”
一群人吵吵嚷嚷着围过来,边冲台上示意“这边这边”,边没出息地围着周知意:“快让我吸口欧气!”
蔚思也激动地拽着她的手直蹦:“依依,你也太幸运了吧!”
周知意被他们围在中间,眼尾微微上翘着,笑得肆意明亮。
这个夏天,她好像真的很幸运。
最幸运的莫过于,暗恋成真,拥有了陈宴。
人生前十七年间歇性倒霉,被生活磨练着,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离别,唯有陈宴,像是命运给予她最美好的馈赠。
******
特等奖的奖品是一台电子书阅读器,周知意还没在手心里捂热乎就被眼馋的丁以南给借走了。
之后的两天,她忙着打工和往花店跑,也就忘了这个事儿。
毕竟高三一年没少吃花店的免费午餐,丁以南秉承着知恩图报的原则,没事也会往花店跑两趟,帮点小忙,干点杂活,偶尔严波有事外出时,他也会在收银台看看门。
那台电子书阅读器就取代了掌上游戏机,变成了新宠被他带在身上。
不过对外,他都会如实宣告阅读器真正的主人是周知意。
周五下午,丁以南正捧着阅读器埋头缩在收银台后看得入神,被同学一通电话叫走了。
他走得急,把机器忘在了柜台上。
周知意从麦当劳下班之后径直去了花店,坐在收银台后和严波聊了会儿天,她眼睛四处张望:“陈老板呢?”
她和陈宴的关系在花店里并没有公开,林吉和严波在这工作了大半年,早就默认了两人的“兄妹关系”。
刚来那阵严波在确认了周知意不是他们的小老板娘后,还动过想追她的心思,但一想到他们陈老板那张自带压迫气场的冰山脸,他也就默默把这个念头缩回肚子里去了。
“刚刚还在呢。”严波说:“接了通电话出去了。”
周知意哦了声,起身往二楼走,“我去趟卫生间,他回来了叫我一声。”
周知意前脚刚上了二楼,陈宴后脚就推开后门走了进来,他一眼瞥见周知意丢在柜台上的小包,拉链敞开着,里面鸡零狗碎的小东西都快掉出来了。
他走过去,帮她把拉链拉上。
余光瞥见包下放着个白色的阅读器,倒是从来没见过,陈宴看向严波:“这是谁的?”
“知意的。”严波回了一句,又低头去忙了。
她什么时候买了阅读器?
陈宴把阅读器拿起来,想要帮她装进包里,手指不经意间触到“Home”键,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那阅读器没密码,他略一垂眼,便看到了屏幕上的内容,而后,眉心猛然蹙起,眼神逐渐凌乱……
周知意上完洗手间下楼,陈宴刚把她的包放到沙发上,他看了看她,欲言又止,随即又错开目光,神情微微有些不自然。
周知意没在意,笑嘻嘻地凑到他身边,“陈宴,我下班了!”
“嗯。”陈宴低声应了句,眼皮半垂着,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喉结。
……
晚上临睡前,周知意拽过小包从里面摸唇膏,意外摸到了那台阅读器。
“奇怪。”她低声咕哝了句:“这玩意儿什么时候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