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陈宴,我不想和你谈恋爱了。”
视频那端一阵沉默,有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下一刻,陈宴冷峻的眉眼再次出现在镜头里,他眸光深冷,眼尾下敛,声音冷淡又无奈。
“周知意,我洗澡洗到一半来接视频,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任性的话的。”
镜头里,周知意漂亮的眼睛忽而一弯,又轻笑,“我不想和你谈恋爱了,我想和你结婚。”
“我想嫁给你。”
“……”
她羞涩又小心翼翼,声音轻柔到像一阵无影的风,穿堂而过,将他温柔包裹。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她看着他的眼睛,语气率真又肆意:“陈宴,我才十八岁,就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和你的八十岁了。”
有句歌词怎么唱来着?
我怕时间太快,不够将你看仔细。
我怕时间太慢,日夜担心失去你。
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
从前她嗤之以鼻,嘲笑那歌词夸张,等真正投身到一场热恋,才明白歌词中的那份迫不及待患得患失。
“周知意,我有什么好?”
好半晌,她听到陈宴轻嗤道,语气消沉又自嘲,“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她当然知道,可是她不在乎,她喜欢他,就想将一颗真心不顾一切地捧给他,轰轰烈烈,也想得到他的一切。
“我不管,好的坏的,我照单全收。”
陈宴隔着屏幕望着她那张赤诚又执拗的脸,眸光微闪,低低笑了声:“傻。”
******
陈宴在徐碧君面前主动给出永远的承诺,着实超出了周知意的想象范畴。
她冥思苦想着,该以什么方式来回应他的这份承诺。
语言太轻,说过就飘走了,她要选一个能留下痕迹的方式。
周知意想了很久,终于在工作间隙中得到灵感。
她坐在书桌前,选了一张纯白色的硬卡纸,用彩笔一笔一划写下“聘书”二字 ,埋头写完正面的内容,她又把卡片翻到背面,画了两个依靠在一起的卡通小人。
—
当天晚上,轮到周知意值这个月的第一个夜班,徐碧君不放心,拉着她的手不断叮咛,让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又劝她别熬着,找到机会偷偷睡一会儿。
周知意连连点头,被她送到门外,上了陈宴的车。
到麦当劳门外,她下车,趴在车窗前对陈宴挥挥手:“你回去吧,早点休息。”
陈宴颔首。
看她转身要走,他又忽然叫她,“等等。”
副驾车窗全部降了下来,周知意疑惑地把脑袋探进去,“怎么了?”
陈宴解开安全带,倾身过来,凛冽的薄荷香淡淡萦绕在鼻端,他垂眸,抬手捏住她的脸颊,往外扯了扯。
片刻后,又松开,拍了下她的脑袋:“去吧。”
“……”
周知意瞪着眼睛和他对视。
一脸严肃地把她叫回来就是为了像小狗一样摆弄一下?
不过,转身的时候她偷偷笑了笑,这种感觉还挺好。
是独属于他们之间的、任何人都无法体会的亲昵。
—
夜班都会尽量安排一男一女,除非完全排不开时,才会排三个女孩子一起。
周知意这晚的夜班就遇到了这种情况,柜台后,除了她,还有另外两个女孩子。
这间麦当劳不靠商业街和写字楼,附近都是居民区,白天人流量还可以,晚上没多少人会选择在这里通宵。过了凌晨两点,店里便只剩一两个顾客了。
周知意在柜台后坐得无聊,又有些犯困,和另外两个女孩打了个招呼,打算到隔壁24小时便利店去买点薄荷糖提神。
她甩着胳膊往外走,沿着房檐下那排台阶走到便利店门口,忽而像被什么击中般向右一转,看到停在正对着便利店的车位上的牧马人。
她眨了眨眼睛,下意识朝那辆车跑过去,离得越近,心里的悸动声就越强烈,不需要去确认车牌号码,她就从那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描摹出的车身上认出这是陈宴的车。
他怎么还没走?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冒出头时,周知意已经绕到驾驶座边上敲响了车窗。
片刻后,车窗降下,陈宴的眉眼映入眼帘。
周知意抿了抿唇,在他开口的瞬间已经倾身凑近,不管不顾地吻上了他的唇角。
一触即离,陈宴眸光微动。
眼前的小朋友声音莫名变得瓮气,夹杂着一点鼻音:“陈宴,你是不是傻?”
陈宴手肘撑在车窗上,侧头看她一眼,气笑了:“大半夜地跑过来就是为了骂我?”
他侧身打开副驾的门,对她扬了扬下巴:“上来。”
周知意上了车,瞪着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好半晌,才抬手触了触他的眉尾:“你怎么不回家?”
“还没回。”
“已经凌晨三点半了,打算什么时候回?”
“再等等吧。”
周知意咬了咬唇,眼圈红了:“陈宴,你别对我这么好。”
她眨了眨眼睛,努力压制住鼻腔里的那点酸涩,“这样会对比得我特别不好。”
“……”
她这奇怪的逻辑让陈宴一时间失语,沉默片刻,才捏了捏眉心:“我尽量。”
周知意拽着他的手指不撒手,陈宴任由她拽着,问:“出来做什么?”
“去便利店。”
“饿了?”
“困了。”
她眨眨眼,“本来想去买薄荷糖提神的,但现在又不想买了。”
“不困了?”
“不是。”周知意笑了笑:“突然看到我的薄荷糖了。”
她视线落上他的唇角,又抿了抿唇,意有所指:“很甜,很凉,提神醒脑。”
“……”
……
周知意上了一晚的夜班,陈宴在车里坐了一夜。
天光熹微时,她趴在玻璃门边望了望,黑色牧马人依然在路边安静蛰伏。
到早上六点半,她又探出头向外看了看,发现牧马人不知何时开走了。
熬不住回去了?
早班同事过来得早,提前十分钟和她们换了班,周知意走出店外,发现陈宴不知何时又回来了。
她开门上车,人还没坐稳,先闻到一阵食物的香气。新鲜出炉的灌汤包和热气腾腾的鸡丝粥。她这才恍然,原来他之前是去买早餐了。
顾不上困到酸软的四肢和不甚清晰的头脑,周知意从包里掏出那张自制的卡片,双手托着,呈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
陈宴拿起那张卡片,垂眸去看上面的字。
卡片正中央,两个端正到透漏出满满郑重的大字“聘书”。
【特聘请陈宴先生担任周知意小姐的男朋友,无论贫穷富贵,无论生老病死,永不解聘。
聘请期限:一辈子。
聘情人:周知意。】
卡片最底下,还有一排小小的黑字——
备注:吵架闹矛盾时可凭借此卡要求和好哦,限用三次,请慎重使用。
陈宴抿了抿唇,将卡片翻到后面,看到用彩铅笔画出的两个依偎在一起的Q版小人,男生表情冷峻,女生笑意飞扬,右眼眼角下点着颗小小的泪痣。
周知意清了清嗓子:“这个是我,这个是你,可爱吧。”
然后,他看到陈宴唇角轻轻勾起上扬的弧度,偏过头,低笑了声。
“怎么了?”她有点底气不足:“很幼稚吗?”
陈宴:“嗯。”
周知意霎时间恼羞成怒,伸手去夺:“那你还给我!”
陈宴却顺势把手向后一扬,躲了过去,另一只手拿过钱包,把那张卡片塞进了钱包最深处的卡槽里。
他把钱包捏在指间,手臂散漫搭在方向盘上,看着她,慢条斯理道:“你这小孩懂不懂礼貌?送出去的礼物,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
第55章 55
六月中旬, 周知意在麦当劳打工时遇到了魏奇,魏奇告诉她,李胜和王力的判决下来了。
李胜因为传播淫/秽物品牟取私利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零八个月, 王力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 助理小许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
周知意把这个消息发送到了“神秘赚钱组织”微信群里, 一时间引发了热烈讨论。
蔚思:【恶有恶报,真是大快人心。】
丁以南:【判得好, 判得妙, 判得小南哈哈笑。】
周知意:【我听魏奇说,他们在开这个破皮包公司之前也没干什么好事, 自己建了qq群和微信群,打着养生保健卖产品的名号把那些淫/秽视频发到群里,卖给那些猥琐男。】
周知意:【我吐了。】
蔚思:【我吐了。】
丁以南:【我吐了。】
……
丁以南在驾校练车, 可能是打字不方便, 干脆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认真说起来我们也是干了件为民除害的大好事!”
周知意:“当然啦。”
只不过也付出了一些小小的代价。
周知意发完这句话,又补充了一句:“别忘了你答应过的,作为补偿,要给我和思思做一辈子的义务模特。”
丁以南:“你们还真的不打算放过我啊?”
“当然, 是男人就要敢作敢当。”周知意笑了声:“我看你最近好像瘦了些, 家里的小胖子不要急着丢,再耐心养一养,说不定就能养出奇迹。”
隔了好几秒, 丁以南才回了一条语音过来。
丁以南:“你给小南两分鼓励, 小南还你十分奇迹……方向盘, 打死!打死!我让你向左打死啊你往右干什么?是不是觉得我教的不好打算把我撞死啊……这个停车位你不喜欢吗?喜欢?喜欢你往别人的车位跑什么?倒!倒!倒!倒霉催的我要是能把你教出来才真是创造奇迹……”
足足有一分钟长的语音,教练暴跳如雷,叫骂声一句都不带重样的, 笑得周知意前倒后仰。
过了足足有10分钟丁以南才再次悻悻然冒泡。
“我正在车上偷懒呢教练就突然过来了,吓得我把手机往屁股底下一压就赶快练倒库,差点没被他骂死。”
周知意:“听到了,你的屁股还挺灵性,全都帮你录进去了,建议以后每天直播挨骂,绝对能火!”
丁以南:“……”
******
此时周知意已经下了早班交接完毕,人站在店门口没走,你来我往地和丁以南逗贫。
她正看着手机发笑,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声:“周知意。”
“啊?”周知意回头,看到早班一起工作的同事贺彬。
贺彬和她是同校同级的学生,人长得白净斯文,鼻梁上架着副眼镜,说起话来温文尔雅。
他以前就认识周知意,可周知意对他没什么印象。
贺彬挠挠头,向她递过一杯冰可乐,“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吗?如果没安排的话,我请你去溜旱冰吧?”
他不知道从哪打听到周知意旱冰溜得很好。
之前周知意跟徐碧君说打工的同事有人在追她并不是假话,贺彬的好感表现得挺明显,只是他没挑明,周知意也不好直接挑破拒绝,只在平日里注意和他保持距离。
“抱歉,有安排了。”周知意留意到他手里只有一杯可乐,没有接,“你喝吧,我不渴。”
“我这是特意帮你买的。”贺彬又把可乐往前递了递。
“真的不用了。”周知意扭头,看到牧马人正随着车流从大路口拐过来,扬了扬下巴:“先走了,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贺彬鲜少和周知意排到同一个班次,即使偶尔排到一起周知意也是一下班就火速消失,再加之陈宴总是将车停在麦当劳前方几十米的距离,因此这还是他第一次正经看到陈宴来接她。
“他真是你男朋友啊?”贺彬顿了顿,“他是‘焰’花店的那个老板吗?”他对这辆牧马人有些印象,高三时好几次见到周知意从这辆车上下来。
“对,就是他,我男朋友陈宴。”周知意大方介绍。
“呃……”贺彬踌躇了片刻,“他好像比我们年龄大吧?”
“大四岁也算大?”周知意不以为意。
确切来说,四岁也只是个四舍五入的虚岁,陈宴是八月份生日,实际上比她大三岁半。
“别说四岁,就是十四岁,我也不介意。”周知意又说。
她把态度摆得鲜明,其实是在以不伤和气的方式来暗示贺彬了,她觉得自己已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
贺彬的反应却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先是惊讶地咽了下口水,眼睛里闪过落寞,沉默两秒才推了推眼镜,小心翼翼道:“你果然很有个性,怪不得柳思涵那么嫉妒你。”
“柳思涵?”他不说周知意都快忘了这个人了,不过她对柳思涵的事情没什么兴趣。
“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贺彬抿了抿唇,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高三时,她跟别人诋毁你,说你是被陈老板包养的。”
她把谣言传播到自己的太妹小团体里,小团体里的某个小姐妹刚好和贺彬是同桌,就把谣言又传播到了贺彬这里。
“不过我没相信。”贺彬把话说完,急切地补充了句:“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