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凶手——少地瓜
时间:2021-01-04 09:43:52

  这三项嘉奖中的前两条是肖明成原来的打算,后面那条则是度蓝桦根据后世社会对见义勇为行为的表彰提的建议。
  因为对绝大多数百姓而言,相较于读书科举,更现实更迫切的念想还是吃饱穿暖。哪怕孩子们上学不要钱,日常笔墨纸砚也是开销,而且去读书就不能干活养家,这壮丁一进一出,短时间内反而更难。
  义字匾额对不愁吃穿的人或许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但对穷苦百姓?能当吃还是能当喝?纯粹鸡肋,白搁着还占地方呢。
  她的本意是再给万鹏家一点实质性的奖励,结果肖明成一琢磨,直接免税。
  赋税乃朝廷根基,地方官没有大规模减免的资格,但遇到这种一家一户的特殊情况,则有便宜行事的权力。
  *******
  万鹏的案子结束了,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度蓝桦一边意外于钟秀美姗姗来迟的觉醒,一边享受着积分丰收的喜悦,宛如秋日老农:
  原有积分:311。
  侦破葫芦湾无名男尸案,奖励基础积分50。
  帮见义勇为者获得应有尊重,打击自私自利的行为,推动良好社会风气传播,奖励积分75。
  见到系统给出的判定,度蓝桦不由吃了一惊。嘉许见义勇为者什么的,本是她顺带着做的,谁知反而比侦破刑事案件的奖励更丰厚。
  不过细想起来,破案只针对几个人,而这一举动是针对整个社会的。虽然眼下似乎没什么实际效果,但只要顺利推行下去,潜移默化的影响足够深远……这么一想,75分好像还有点吝啬了?
  度蓝桦本以为积分结算到这里就结束了,谁知系统稍稍停顿之后,又跳出来一条:
  帮雁白鸣洗刷一次冤屈,纠正一定社会歧视,奖励积分10。
  现有积分合计:446。
  之前雁白鸣当街指出钟秀美有孕,被人视为疯傻,当众辱骂,现在一切水落石出,部分有良心的人自然知道错怪他了。
  “呦呵?”度蓝桦高高扬起眉毛,抬头看向正蹲在院墙下嘀嘀咕咕,不知干什么的雁白鸣。
  这厮是个福将啊!
  雁白鸣好像觉察到来自背后的关注,吭哧吭哧转过身来,笑眯眯地举起手中木棍,木棍尖端一条肥硕的虫子正在拼命蠕动,“小兰花~”
  度蓝桦无视掉那条面目可憎的虫子,看向雁白鸣的眼光充满了柔情:那是一种近乎看钞票的炽热。
  “小白~”
  雁白鸣咧开嘴,笑得更欢了,“说好的骨架呢?”
  度蓝桦:“……”
  去你大爷的柔情。
  穿越前的度蓝桦只有过几段无疾而终的短暂恋爱,自以为结婚生子这种事情遥不可及,谁知穿越后却天降儿子。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令她第一次生出“养儿不易”的澎湃感慨的,却是成年男子雁白鸣!
  她查过系统商城,一款170公分的仿真骨架模型要311个积分,如果现在购买,她直接就能体验一把“一朝回到解放前”。
  度蓝桦出身普通,囤积和精打细算理念深入肺腑,为了给孩子买玩具而倾家荡产什么的,绝对不行。
  面对雁白鸣早中晚三次的追问,她甚至罕见地起了一点阴暗心理:你踏马的怎么就不失忆呢?
  但既然当初承诺了,就必须做到,哪怕雁白鸣毫无倚仗也不能随意欺骗,这是原则问题。
  孩子想要,你又不能不给……为了养活那个不知世事艰辛的快乐的小傻逼,度蓝桦开始了疯狂走街串巷见缝插针赚积分的日子,每日早起晚睡,从鸡叫忙到鬼叫。
  肖明成对此极其疑惑,一开始出于尊重没有开口,但当情况愈演愈烈,她准备一日三餐都在外面解决时,肖明成终于忍不住在一个清晨截住了往外走的度蓝桦。
  “你最近究竟在干什么?”
  心力憔悴的度蓝桦叹了口气,“微服私访,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官太太。”
  肖明成:“……”你这糊弄鬼呢?
  度蓝桦现在颇有种养孩子的心酸,简直愁到头秃。她烂泥一样瘫在榻上唉声叹气,很认真地问:“你说,咱们把雁白鸣送回去,重新聘请赵仵作怎么样?”
  肖明成沉默片刻,发出灵魂一问,“赵仵作何罪之有?”
  就说老实话吧,你是不是想让他死?当初人家可是跪在地上求放过了啊!
  度蓝桦痛苦地抓了抓头发,仰天长叹:妈的,养孩子好难啊!
  肖明成神情古怪地看着她,才要说话,外面就说万鹏的家人来道谢了。
  虽是第一次当独当一面的地方官,但肖明成早就听说可能有这种情况,此时倒也冷静得很。
  但很快的,他冷静不下来了。
  万鹏的爹娘送来了谢礼:一筐自家地里出产的青菜,两只活蹦乱跳嘎嘎乱叫的大白鹅。
  跟着出来看情况的度蓝桦觉得身边的肖明成直接就凉了,似乎能看见魂儿从天灵盖飞出去。
  门口偶遇的李孟德小声道:“大人,您的脸色发青……”
  何止是脸色发青,肖明成的后背甚至已经冒出来一层鸡皮疙瘩。
  这种家禽于他而言就是挥之不去的童年噩梦,如影随形的人生阴影。在肖明成的记忆深处,拍打着翅膀、伸长了脖子,裂开大嘴露出里面几排尖锐的细牙,每天追着他从村头跑到村尾的大白鹅,恐怖程度完全能跟深夜窗外张牙舞爪的树影相媲美……
  他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喜欢那种扁毛畜牲!
  此时的肖明成仿佛被生生割裂成两半,一半对着万鹏的家人说着场面话,一半则在原地反复去世。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
  “肖明成,你是不是怕鹅?”度蓝桦突然不想出门了,因为她貌似发现了更有趣的事情。
  肖知县的身体一僵,“胡言乱语。”
  度蓝桦挑了挑眉,啧啧出声,“我记得之前你也对鹅肉一动不动……”
  “是吃饱了!”肖明成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他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不少。
  “哦,”度蓝桦没什么诚意地点点头,一歪头,“那我能不能养鹅?”
  肖明成抓着书页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嘴唇紧抿,许久才声音低沉道:“……鹅性凶猛,不益家养。”
  度蓝桦沉默片刻,“噗哈哈哈哈哈!你果然怕鹅!”
  肖大人两只耳尖再一次渐渐染了薄红,“……闭嘴!”
  “你刚才是不是想骂脏话?”度蓝桦在他对面撑着下巴问道。
  肖明成:“……是。”
 
 
第14章 阳光下的罪恶(一)
  各项事情都熟络之后,肖明成处理公务越发得心应手,今天未时刚过就忙完了,左右无事,就去西跨院看儿子。
  西跨院很大,内部又细分成四个小院子,供给历任县令的儿女们并妾室居住。不过肖明成眼下只有一个儿子,就只住了春华院,其余三处都空着。
  时值深秋,庭院中的树叶几乎都落光了,灿烂的阳光从光秃秃的枝丫间均匀洒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倒也有种别样的生机。
  肖知谨正全神贯注的练字,一张纸写完,抬头活动脖颈时才发现父亲正在窗外含笑看着自己,忙带了几分欣喜地迎出去,“父亲。”
  八岁的孩子无人监督还能有这份自觉,殊为不易。
  孩子年纪还小,一直都是肖明成亲自教导,前些日子已经读到《中庸》。他用心考教了一回,小少年略一思索,都很顺利地答了上来。
  老父亲很欣慰:天分不错,最难得的是肯吃苦,也沉得住性子,只要日后不误入歧途,成就未必会在自己之下。
  身为人父,最想见到的莫过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书读得不错,过了年我就教你破题做文章。眼下么,”他在主位坐下,抬头看见窗外的石榴树,笑道,“就以石榴为题,好好做两首诗来,明日此时给我。”
  肖知谨恭敬地应了,白嫩的小脸上有藏不住的满足。
  嘻嘻,父亲又夸我啦……
  肖明成注意到靠窗的小几上有两个细白瓷的空盘子,心下了然,“你母亲又让人送点心了?”
  之前他和度小姐关系尴尬,压根儿没起过“母慈子孝”的心思。后来两人意外达成合作伙伴关系,这才让肖知谨每逢五、逢十去请安,一同用饭。
  他并不指望两人亲如母子,但至少应该熟悉下。
  度蓝桦确实信守承诺:并未刻意营造嘘寒问暖的假象,却时常打发人去问问,然后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雷打不动的叫人上午下午各送一回点心。
  肖知谨生怕被说骄奢淫逸,稍显忐忑道:“是……”
  说完,还偷偷瞟了他一眼,结果被抓个正着,自己反而吓了一跳,忙又飞快地低下头去,两只小手紧张地攥在一起。
  像受惊的小兔子。
  肖明成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并反思自己是否过于严厉了,不由放软声音,抬手按了按小脑袋,“你母亲关心你,这很好。”
  寒门难出贵子,他们的起/点太低,必须付出几倍于常人的努力,才有可能在未来打败那些世家子弟。殊不知此时的肖知谨比起自己幼年时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边读书边帮家人砍柴、烧火、打水、喂养鸡鸭等……已经幸福太多了。
  肖知谨松了口气,肉眼可见地多了点欢快的气息。
  亲近生母是人的天性,但实际上,肖知谨也不讨厌这位继母。
  早在母亲去世时,父亲就同他认真分析过了,日后必定会续弦,但也绝不会让自己受委屈。外面的事情父亲从未主动提过,但肖知谨也隐约听到一点风声,早先还担心过继母会不会难相处,但现在看来,流言果然不可尽信。
  她待自己很和气,没有刻意的过分亲近,但也绝不疏远,反而让肖知谨觉得放松。毕竟重新认个陌生人当娘什么的,真的需要适应。
  家中清贫,生母生前事事以父亲为准,穿衣吃饭从无过分,点心之类……自然是没有的。
  肖知谨知道自家并不富裕,从未主动要求过什么,但他每日饭间都会饿。
  虽然可以忍耐,但饿起来真的不太好受。
  生母从未注意到这一点,父亲忙于公务不常在家,自然也没空留心这样的细节,但继母却悄悄让人送来点心。
  点心,很好吃;不用担心挨饿的感觉,很好。
  大约是手感不错,肖明成又摸了摸儿子毛茸茸的小脑瓜,“吃的什么?”
  确实是他疏忽了,自己儿时饿是没法子,可如今并不差这口吃的,竟忘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话。八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要读书,难免饿得快些。
  肖明成忽然庆幸,他非完人,有个伙伴查缺补漏……不错。
  小朋友几乎立刻就把开心写在脸上,“送点心的人说是母亲想出来的新式点心,叫蛋黄酥,加了牛乳撒了芝麻,夹层还有绿豆沙和枣泥,两种都很好吃。”
  他扬起小脸儿,眨巴着大眼睛,整个就像一颗蛋黄酥,“不很甜,父亲一定也喜欢。”
  从小苦大的肖明成:“……”想不出来,他没吃过!
  肖知谨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应,开始习惯性地反思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父亲?”
  “时候不早了,”肖明成忽然起身,“去正房那边准备吃饭吧。”
  顺便问一嘴,合作伙伴是不是不配吃点心?
  结果爷俩去到正房后才发现,度蓝桦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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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县之内,县令下设正九品主簿、从九品巡检,以及无品无级的典史一名,这就是全套大领导班子。官员们日常一处上班,倒不必特地拜见,只是那几位官太太想试探下新县令夫人的态度时,却屡屡碰壁。
  之前度蓝桦要么忙于案件,要么忙于赚积分,没空也没心思进行太太外交,因此推脱不见。
  三天前,她终于顶不住雁白鸣催命一样的缠磨,狠心闭眼兑换了一副人体骨骼模型,连日来起早贪黑攒的500积分瞬间狂跌至189,心疼得差点背过气去,就想先放松两天。
  正巧夏巡检之妻又来相请,她就去了。
  今日是夏夫人做东,地点在城东的宾悦茶楼,除她之外还有张主簿之妻。
  两人都四十岁上下年纪,不过夏夫人明显更年轻点,穿一身大红色凤仙花薄袄,戴两支红宝石石榴小钗,明艳张扬,很有点王熙凤式的爽利,“早就想去拜见夫人,只是想到您和肖大人才来,难免人忙事杂,就没好意思打扰。”
  快立冬了,天气骤然转凉,众人就叫了一壶甜丝丝的姜枣红茶,又配了枣泥糕、桂花糕、马蹄糕、芸豆卷等六样点心,摆着倒也好看。
  度蓝桦随手捏了块点心,笑道:“确实忙乱,不过以后咱们相处的日子还多呢。”
  嗯?这芸豆卷绵软细腻,豆蓉顺滑清甜,正经挺好吃的……
  张夫人关切道:“听说夫人初来时水土不服,着实病了些日子,如今可都好了?”
  她身材微胖,瞧着慈眉善目的,穿着也不似夏夫人那般惹眼,不过一套姜黄色半旧绸褂,头上的翠玉嵌银簪子微微发黑,显然被主人长期佩戴且失于保养。
  “多谢挂念,都好了。”度蓝桦点点头,鬓间用金丝和珍珠缠绕而成的蝴蝶振翅欲飞,在日光下折射出几点金芒。
  “夫人这首饰真是精巧好看,”张夫人的视线顿时被吸引过去,难掩艳羡道,“想来是京城时兴的样式吧?”
  度蓝桦还没说话,夏夫人已经嗤笑出声,“这么些年了,张姐姐还是老样子。要我说啊,女人光景好的也不过这么几年,男人既然挣了钱来,咱们不花还留着做什么呢?打扮的好些,也是自家爷们儿的体面。夫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最后那句,她已笑吟吟望向度蓝桦。
  听说对方娘家颇有财力,日常坐卧起居都是讲究的,今天一瞧果不其然,一身便服都是暗纹织锦的厚缎子,领口袖口和下摆都用暗色丝线绣了缠枝牡丹图,竟是从未见过的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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