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凶手——少地瓜
时间:2021-01-04 09:43:52

  其实真相是小时候他被大鹅咬过……
  第二一大早,县城内外就贴满了寻人告示,考虑到不少百姓不识字,肖明成还特意派了人敲锣打鼓走街串巷的口述。李孟德和孙青山带人去各处布庄、饰品铺子询问,开始了漫长枯燥的走访。
  平山县虽不算特别繁华,但县城内也有数万百姓,各类大小店铺不计其数,想想就叫人头皮发麻。十几个衙役光靠两条腿走,直觉腿儿都细了好几圈,说得口干舌燥,每天喝进去的水都能浇地了。
  度蓝桦和阿德也上去帮忙,每日早出晚归,可一直等到到第四天,快进九月了,才由李孟德那队打开突破口。
  “点心铺子和布庄接待的人太多,伙计们都记不得了,”李孟德道,“倒是那三支绢花,因是小摊老板娘自己做的,记得很清楚。她说八月二十二那天来了个熟客,叫万鹏,是本县孟塬镇人,因为经常来她店里买些胭脂水粉之类的,是出了名的疼媳妇,所以认得。”
  八月二十二,正是他们发现尸体的三天前,与推测相符。
  “当时万鹏可有什么异常吗?手上是否有伤痕?”度蓝桦问道。
  原身度小姐从小娇生惯养,哪儿吃过苦?这几天着实给她累废了,两只脚底布满血泡,简直惨不忍睹。现在找到线索,也就意味着走访告一段落,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发自肺腑的高兴。
  “卑职特意问过了,老板娘说记得清清楚楚,挑绢花时万鹏两只手完好无损。”李孟德道。
  “他之后去过哪里知道吗?”如果万鹏去买绢花时还没受伤,那么极有可能伤口就是凶手造成的!但那块男式玉佩又怎么解释呢?
  李孟德点头,“因是熟人,老板娘还与万鹏玩笑,说何必午饭都不吃就急忙家去,倒不如歇一天再趁清早走。万鹏只是憨笑,说不如省下一日花费给孩子买点心吃,且能早一日家去团聚也好。”
  随着他的讲述,众人眼前渐渐浮现出一个性格憨厚老实,能干又顾家的好男人形象,可现在他死了。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也不知过了多久,肖明成才发话,“去孟塬镇寻找万鹏的家人,让他们……来认尸吧。”
  葫芦湾就位于平山县城和孟塬镇之间,如果他没有猜错,万鹏应该是想尽快见到家人,所以才从葫芦湾那边的山上抄近路走,然而就在那里遭遇不测。
  第二天一早,去调查玉佩来源的孙青山就跑了进来,难掩兴奋道:“玉佩的主人找到了!”
 
 
第11章 葫芦湾无名男尸(四)
  之前衙役们带着那块蟾宫折桂玉佩绕城跑了好几天都一无所获,眼见调查陷入僵局,大家都有些焦躁,孙青山就自掏腰包请兄弟们去吃饭,也好提提士气。
  说来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群人在外面跑断腿,狗毛都没找到一根,偏进了饭庄,习惯性将那玉佩给掌柜的看时,掌柜的却说认识!
  原来那家饭庄后头也供住宿,前年有几个书生来预备县试,其中有个叫贾桂的,学识不错,掌柜的就想着若来日高中,也能结个善缘,故而平时颇多照顾。
  那日贾桂不知从哪儿弄了块玉料,琢磨着找人雕刻成好意头的玉佩,一来图个吉利,二来出入也体面些。只是他找的玉料就不大好,又不舍得工钱,等闲玉匠根本不愿意接。后来还是掌柜的主动提起,说他老丈人就是个玉匠,只不过早就不干了,正在家闲着没事做,倒是能帮忙雕一回……
  “卑职已经让掌柜的丈人看过了,确实是他亲手雕刻的没错,那桂花的纹理中还有他的独门标记。”孙青山道。
  大家一起出去找线索,偏李孟德那小子抢了先,着实叫他这个老大哥面上无光,这几天私底下没少着急上火。如今总算有了眉目,可算能挺直腰杆了。
  “那个贾桂是本县学子?”肖明成问道,“可知现在在哪里?”
  “他中了秀才,正在县学中读书,预备来年乡试。”
  竟然还是有功名的?度蓝桦扬了扬眉毛,下意识看向肖明成。
  “传贾桂前来问话。”肖明成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好。
  他自己就是寒门学子出身,自然也希望与他家境相仿的后辈们都能安安分分读书、堂堂正正做人。可贾桂中了秀才,又在县学中受朝廷资助供养,竟然还跟人命案扯上关系,着实令他不快。
  十年寒窗苦,你就给本官弄这些?
  县学就在城中,孙青山很快就把人带来。度蓝桦打量了下贾桂,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身材瘦削,长相倒是蛮斯文。不过他最近大概没睡好,满是血丝的眼底青黑一片,整个人看上去就很惊惶不安,孙青山只轻轻一推,他就如惊弓之鸟般打个哆嗦。
  按照大禄律法,有功名者可见官不跪,但那贾桂刚进衙门口腿就软了,肖明成一抬头,他就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泣不成声道:“学生真不是有意的!”
  度蓝桦:“……这就招了?”
  肖明成看得心头火起,狠狠拍了下惊堂木,“还不从实招来!”
  贾桂的心理素质是真的不行,过去几天的自我脑补已经让他濒临崩溃,方才见孙青山找上门去,就觉得已然事发,心理防线瞬间坍塌,完全不用任何审讯技巧,他自己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秃噜了,不过大家越听越不对劲。
  他中了秀才后成功入读县学,在平山县内也算有了点名气,开始有人主动邀请他外出交际。去年春天,他在葫芦湾与人文会时,偶遇一名叫钟秀美的姑娘。
  钟秀美家中略有薄产,父母也疼爱,幼时也学人家读书识字,一心一意要嫁个读书人,以后当官太太。而贾桂家境不好,长相倒是很过得去,一眼就看中了家境富裕又年轻漂亮的钟秀美……
  郎有情妾有意,两人一拍即合,从那之后就频频往来,还偷偷一起看点小黄/书啥的,感觉很刺激。
  “那日,那日我二人外出赏花被大雨所阻,在城外避雨时见,见四下无人,”贾桂身上的汗水跟下雨一样,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有些畏惧的瞟了肖明成一眼,马上又哆嗦着先垂下头去,“四下无人,就,就成就好事……”
  放在外头,二十多岁的男人孩子都有了,但贾桂却因早年家贫又眼界高而未曾娶妻,本就血气翻涌,正巧年轻美丽的钟秀美衣衫尽湿,玲珑娇躯若隐若现,他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之前看过的□□,哪里还忍得住?
  而钟秀美本人也对他有意,连日来又看了许多不大正经的话本,很有点儿跃跃欲试,半推半就间尝了禁果……
  “谁知她前些日子忽然告诉我说有孕了!逼着我娶她。”贾桂突然激动起来,哭着喊道,“学生,学生还没成亲啊,若叫人知道学生与人无媒苟合,还有何脸面”
  话还没说完,肖明成就呵斥道:“你如今倒是知道脸面了,做出那等丑事时怎的不想?简直斯文扫地,读书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贾桂磕头不止,“学生知错了,学生真的知错了啊!”
  其实最近他已经有点腻了钟秀美了,因为老师说他只要苦读几年,很有可能考中举人,待到那个时候,什么样的好姑娘没有?何必提前吊死在钟秀美身上?她不过是小小县城里小商人的女儿,怎么配当举人娘子!
  但万万没想到,钟秀美怀孕了!并以此逼婚,贾桂又羞又恼,一时恶从胆边生。
  度蓝桦听不下去了,“还要不要脸?合着你也知道无媒苟合丢人,那你怎么不想想人家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办?当初是人家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了吗?自己高兴了,现在又来当什么缩头王八!”
  贾桂被她骂得抬不起头来,都顾不上质疑公堂之上怎么会有女人出现了。
  度蓝桦骂痛快了,隐约觉得好像有谁在盯着自己看,本能地一抬头,就对上肖明成意味深长的目光。
  她忽然有点心虚:貌似原主当初觊觎肖大人鲜活的□□来着……
  不过度蓝桦马上就理直气壮起来:又不是她,怕什么!
  肖明成也知道跟她扯这些没用,自己短暂地气闷了下,又逼着贾桂继续交代。
  “她约了学生在葫芦湾见面,说如果学生不去下聘,就,就到县学告发,让学生声名扫地。”
  “学生怕极了,也后悔极了,一时猪油迷了心窍,”贾桂整个人都瘫软了,鼻涕眼泪流满脸,目光呆滞道,“学生将她拖到水中……可忽然有人来了,学生便逃跑了……”
  仓皇逃窜间,腰间玉佩被路边树杈挂落,但他脑海中除了逃命之外什么都顾不上了,回来后也神魂不定,甚至刚才才被告知玉佩丢在葫芦湾。
  贾桂突然翻坐起来,哐哐哐磕头,声泪俱下,“学生当真不是有意杀人啊,求大人宽恕,求大人宽恕啊!再给学生一次机会吧!”
  公堂上安静的可怕,一时唯余沉闷的磕头声。
  等贾桂终于没了力气,烂泥般重新瘫倒在地时,却听一个女子语气复杂道:“你知不知道捞上来的尸体,是个男人?”
  贾桂浑身一僵,整个人都傻了,过了好久才呐呐道:“秀美,秀美没死?”
  严肃的气氛仿佛都变得滑稽起来,贾桂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周围人鄙夷的目光令他如芒刺在背,但内心深处却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钟秀美没死?
  那么,那么他是不是就没事了?他以后还是秀才公,还能继续考举人?
  等到来日位极人臣,谁还会记得他今日狼狈?
  但他没有机会了。
  肖明成亲眼见证了他从萎靡不振到失魂落魄,又从奄奄一息突然变得亢奋,两只满是血丝的眼睛里都迸发出令人作呕的光。
  此人心性邪恶,遇事不知悔改,纵虎归山只会败坏读书人的名声;若来日小人得志,必成百姓之患、朝廷之患!
  “自今日起,你就不必去县学读书了,”肖明成冷声道,“本官会亲自写信给知府大人,革除你的功名,永世不得科举!”
  大禄朝读书人金贵,从举人开始就要将名单编辑成册转送各地官府,一来防止有人冒充行事,二来也可以给外出的举人提供便捷。就算他们犯了罪,如果没有吏部和刑部的同意,地方官也必须从轻处罚,并保留举人的一切优待。
  但秀才却不用,只要理由正当、证据确凿,所属知府就能褫夺他们的功名。
  贾桂脸上的笑容尚未来得及完全绽放就再次被打入冰窟,“大,大人?!”
  肖明成不想再看他的嘴脸,“来啊,拖下去重责二十大板,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贾桂崩溃了,疯狂踢打着上前的衙役,歇斯底里地吼道:“我不服!我不服!我没有杀人,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要去找知府大人告状,我要告御状!”
  度蓝桦觉得他的三观很成问题:你对人家姑娘始乱终弃已经很恶心了,那可是杀人未遂啊,难道就因为死者没死成,所以你就无罪?
  她冲李孟德使个眼色,后者立刻上前,也不知从哪儿掏了一块黑乎乎的破布来,直接把贾桂的嘴堵上了。
  肖明成看垃圾一样最后瞥了贾桂一眼,然后满脸厌恶地摆摆手,“速速拖下去。”
  还没来得及缓一缓神,外头的门子就递进话来,说万鹏的妻子来认尸。
  度蓝桦一直觉得这个环节过于残忍,可偏偏无法避免,只是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便对肖明成道:“我去找钟秀美吧。”
  钟秀美是女人,眼下的处境又比较尴尬敏感,让同为女人的度蓝桦去接触确实更合适,肖明成没怎么迟疑就答应了。
  度蓝桦一言不发地带着阿德和另外两个衙役出门,刚走出衙门没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是万鹏的妻子。
  度蓝桦用力抿了抿嘴,回头看了眼,对面带担忧的阿德道:“走吧。”
  如果她的推测成真,那么万鹏死的……也太不值当了。
 
 
第12章 葫芦湾无名男尸(五)
  按照贾桂说的地址,度蓝桦等人很快来到钟家。
  这是一座三进小院子,雪白的院墙上没有一颗杂草,大门的油漆乌黑光洁,台阶也打扫得干干净净,所有细节都在无声彰显主人家生活的细致和讲究。
  眼前的光鲜与方才衙门中迸发出的女人的绝望嚎哭形成鲜明对比,度蓝桦不自觉攥了攥拳头,“阿德,去叫门。”
  过了好久才有一个中年妇人虚虚扒开一条缝,警惕道:“你们找谁?”
  度蓝桦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以前见过她:正是一个多月前被雁白鸣当街拉住,说她女儿有孕的那位!
  这么说来……当初那个年轻姑娘就是钟秀美?
  雁白鸣果然没有看错!
  当初钟太太怕流言纷扰,暴打雁白鸣后拉着钟秀美就跑了,倒是没注意度蓝桦和阿德的模样,如今过了一个多月,更是没了印象。她见度蓝桦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渐渐浑身不自在起来,忙不迭要关门。
  阿德猛地一把撑在门上,“衙门办案,钟秀美在家吗?”
  钟太太的眼神疯狂闪烁,突然慌乱起来,“不在,你们找错人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度蓝桦一个眼神丢过去,阿德便手下发力,将钟太太连门带人一同推了开去。
  “你们,你们干什么!”
  钟太太打了个趔趄,忙舍了大门,要伸手去抓度蓝桦,结果被阿德拦下。
  度蓝桦不管身后闹剧,吩咐两名衙役在外等候,自己抬腿迈过门槛,沿着主路疾行,不多时就冲入正院,对目瞪口呆的小丫头道:“钟秀美呢?”
  小丫头被她的气势所摄,鹌鹑式的缩了脖子,本能地指了指西厢。
  度蓝桦一言不发调转脚步,径直打起帘子,如一阵秋风般卷了进去,对里头那个形容枯槁的年轻女孩儿道:“你好,钟秀美。”
  今天的日头很好,外面阳光灿烂暖意融融,将街景渲染成秋日特有的色彩,但钟秀美却把自己裹在厚厚的棉被里,只露出一颗骷髅般的脑袋来。
  头发蓬乱,双颊凹陷,原本花瓣一样柔嫩丰满的嘴唇也干裂开来,与一个月前度蓝桦在街上偶遇的漂亮女孩子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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