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鸢问他:“十点可以吗?”
商滕点头:“可以。”
饼干还在冲商滕龇牙,凶得很。岑鸢干脆捂住了它的眼睛:“可能是应激反应,我楼上泡了茶,要不要上去坐坐?”
只是出于礼貌的邀请,也的确是真心想借此机会赔个罪。
所以当商滕再次点头时,她顿时松了口气。
她家的面积要比赵新凯家的小,但东西收拾的整齐温馨,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桌上放着一个透明的水晶花瓶,里面的花应该是她自己插的,桌布也是小碎花。
岑鸢把猫放回猫窝,她洗了两个干净的茶杯。
倒了茶以后端出来。
茉莉花茶,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岑鸢把茶杯递给商滕,后者没接,因为他的视线落在书架上的相框上。
两个放在一起的木头相框。
一张是她和一个陌生女人的合影,应该是她在老家的妈妈。
另外一张,则是他之前见过的。
纪丞。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突然想起了自己以前问过她的那句话。
“他对你很重要?”
当初为什么要这么问呢,明明早就知道答案了。
可能是想最后确认一次,让自己死心。
他不是喜欢死缠烂打的人。
但这次,故事的走向却不受他控制了,哪怕知道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其他人,但还是想着再试试。
不想就这么放弃。不是不甘心,而是觉得可能会难过。
如果就这么放手的话,会难过。
最近只要想到岑鸢,胸口就会有刺痛感。
以前从未有过的。
喝完茶以后,时间也不早了,商滕没有在这里多待。
岑鸢送他下楼,到了门口,他看了眼她有些发白的唇,说不用送了。
“我车就停在前面,很近。”
岑鸢点头:“路上小心。”
他点头,转身离开。
夜色昏暗,如浓稠的墨汁,而他则是被墨汁同化的那一抹灰。
因为接种疫苗的医院就在岑鸢的店附近,走过去五分钟就到了。
于是岑鸢到了店里后,给商滕发了条定位,让他可以先过来。
很快,他给了回复。
非常简洁的一个“好”
大概半个小时,商滕开车过来。
他手上提着一个小盒子,是在过来的时候,顺路买的。
也不算顺路吧,开车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留意,附近的蛋糕店。
他记得昨天晚上,岑鸢顶着寒风下楼,就是为了买那块草莓蛋糕。
所以他特地给她买了一块。
涂萱萱刚给打版师傅帮完忙出来,手上全是粉笔灰,正打算去洗个手。
刚好看到有人进来。
她这些天跟着岑鸢耳濡目染的,也算是对服装品牌有个大致的了解。
男人身上这身高定一看就不便宜。
这些天她也量过不少男性客户的身材尺寸,可面前这个,光是目测一下,她就觉得,不比那些走T台的男模差。
宽肩窄腰,哪怕是连脚踝都没露出来,但仍旧给人一种禁欲的性感。
让人心痒,想亲手一颗一颗剥开他的衬衣纽扣。
涂萱萱承认自己是个老色批,但面前这个男人,换做其他人,也会和她有一样的想法。
似乎是为了认证自己,她把视线移向在场除了她以外的唯一一个女生。
岑鸢。
后者却淡然的冲他笑了笑:“先坐会吧,我马上就好。”
男人点头,走进来。
他把手里抱装精致的盒子递给她:“来的时候顺路买的。”
有一层透明的膜,可以看见里面的草莓。
岑鸢笑了笑:“谢谢。”
他摇头,没说话。
涂萱萱咬着手,羡慕的都快哭出来了。
人比人气死人,岑鸢姐不光长得美,又有才华,而且身边的异性还全是些顶级的帅哥。
岑鸢让她给客人倒杯茶,她急忙应了一声,转身去了茶水间。
林斯年家里出了点事,他请了几天假,原本以为他今天也不会过来。
结果他还是来了。
专门起早床给岑鸢做的蛋糕,特地和家里的厨师学的。
上次店里聚餐,饭后甜点是蛋糕,别的她一点没动,唯独把那块草莓蛋糕给吃完了。
所以林斯年大概猜出,她应该喜欢草莓蛋糕。
等他推开玻璃门进来时,最先看到的是放在桌上的草莓蛋糕,盒子上面的LOGO是某个比较知名的甜品店。
再然后,则是坐在里面的商滕。
不用想也知道蛋糕是谁买的。
逐渐黯淡的神色,他敛了脸上的笑,下意识的把蛋糕往自己身后藏。
涂萱萱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她走过来:“不就是请个假嘛,怎么还带礼物来。”
她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眼睛睁大了点:“今天草莓蛋糕打折吗,怎么都送这个。”
林斯年把东西抢过来:“这个做坏了,我准备拿去扔的。”
岑鸢不解:“为什么要扔呢?”
林斯年轻垂下眼,声音仿佛透着几分失落:“我自己做的,肯定没有别人从店里买的好吃。”
第三十六章
岑鸢有点惊讶, 笑着问他:“你还会做蛋糕?”
林斯年摇头:“第一次做。”
涂萱萱在一旁觉得莫名其妙,初学者刚做的肯定没有店里的好吃,但也不至于拿去扔掉吧。
到底年纪还小, 失落和不高兴也不懂得太好的隐藏。
岑鸢把蛋糕从涂萱萱的手里接过来:“不管好不好吃, 我都很喜欢,谢谢你。”
像是给他的打的一阵强心剂。
林斯年喉结微动, 心里是喜悦的,但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姐姐应该会吃完吧?”
他知道岑鸢饭量小, 很多东西吃几口就饱了, 所以他特地做的小了点。
他不要岑鸢对他好,他想要她的偏爱, 也想成为她的唯一。
喜欢本来就是自私的。
他也自私。
岑鸢说:“会的。”
隔壁店里的小孩子跑进来玩,不小心绊到地上的拖把, 差点摔倒, 好在被商滕及时扶住。
她礼貌的道谢, 在看到他后, 又吓的哭了起来。
直往林斯年的腿后缩。
商滕神情依旧很淡,仿佛并不被这个插曲所影响。
他本身就不是讨人喜欢的类型。
岑鸢蹲身过去哄她:“桃桃,怎么哭了?”
她泪眼婆娑,小手指着商滕:“怕......叔叔。”
岑鸢突然想起赵新凯说的话。
商滕长的并不吓人, 相反, 他是那种,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长相。
是好看的,好看到, 无论他犯了再大的错,人们都会因为他的外在而原谅他。
但,这不代表所有人。
他的冷是由内而外的。
说他冷血也不为过, 小动物和小孩子都是最敏感的生物。
所以他们害怕商滕。
岑鸢抱着小女孩哄了很久:“叔叔不是坏人的,他是阿姨的朋友。”
朋友吗。
商滕微垂了眼。
林斯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棒棒糖,拆开以后放进她的嘴里:“再哭鼻子可就不好看了,到时候哥哥就不喜欢桃桃了,要去喜欢别的小朋友。”
小女孩听到林斯年说要去喜欢别人,立马不哭了,抱着他的脖子:“不要!”
虽然岑鸢和林斯年也没有相差太多岁,但在小女孩这儿,称呼辈分却差了一大截。
为此,林斯年没少骗她改口,可她就是坚持要喊他哥哥。
商滕安静的看着面前这一幕。
他面上很平静,内心的波动起伏也不算太大。
不能说他没感觉,只是,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是连他自己都不确定的情绪。
他是一个局外人。
涂萱萱不忍看到帅哥被冷落,拿了糕点干果过来,放在桌上:“这个,还挺好吃的。”
商滕朝她点了点头,算是给过回应。
他这几天的睡眠状况其实不算好。
心里装着事,经常失眠。
他没有可以诉说的对象,而且,他也不是那种会和人诉说真心的人。
防备心重的人,对身边的人都做不到完全信任。
林斯年抱着孩子,说带她去附近的超市买糖果。
走之前还问岑鸢,要不要给她也带点。
岑鸢摇头,笑了笑:“不用了。”
林斯年走后,涂萱萱也被师傅叫进去。
前厅就只剩下岑鸢和商滕两个人了。
那种一阵一阵的寒意又开始了,岑鸢把外套穿上,突然记起了什么,她问商滕:“甜甜的病好了吗?”
商滕点头:“好了。”
他的声音有点哑,昨天晚上岑鸢就发现了。
“还是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她的声音轻柔,出于礼貌的劝了一句。
商滕依旧点头:“好。”
岑鸢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她自然也发现了商滕的不对劲。
比起从前的冷漠,现在的他可以说是,太好说话了。
就好像是,不管她说了什么,他都会点头同意。
关于商滕家里的事情,岑鸢甚至还不如那些外人知道的多。
她没有见过他的父母,甚至连婚礼,他们也没有露过面。
当然,如果能够被称之为婚礼的话。
林斯年很快就回来了,买了几杯奶茶。
他不知道商滕喜欢喝什么,所以全部买的一样的。
岑鸢提醒林斯年:“他不喝奶茶的。”
商滕不爱吃甜食,更别说是奶茶这种了。
林斯年动作微顿,点了点头:“这样啊。”
他知道岑鸢和商滕的关系,他们之前是夫妻,在同一个屋檐下一起生活过几年。
所以对于商滕的喜好,她很清楚。
对于这点,林斯年觉得自己毫无胜算。
林斯年和商滕,可谓是两个极端。
生活的环境不同,心理的成熟度也不同。
商滕的二十二岁,已经接手了家里的生意。顶着四面八方的压力和嘲讽,处事手段狠绝,不留情面。
而二十二岁的林斯年,心理年龄恐怕还比不上十五岁时的商滕。
他的那点心机,在他这儿,和小朋友胡闹没什么区别。
林斯年说蛋糕放久了口感会变差,让岑鸢先吃点。
他看上去很期待她的反馈,毕竟是自己第一次亲手做的蛋糕。
岑鸢倒也没有浇灭他的热情,小朋友嘛,总要多给些鼓励的。
不过林斯年做的蛋糕的确很好吃,虽然卖相不怎样,但口感很好,动物奶油入口即化,还带了点草莓的清香。
她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很好吃。”
林斯年像只温顺的大型犬一样,乖巧的在她旁边坐下:“姐姐要是喜欢的话,我下次还给你做。”
气氛很和谐,也很温馨。
商滕下意识的伸手进西裤口袋里,指腹触到尖锐的烟盒棱角时,顿了顿。
他想到自己刚答应过岑鸢。
最后好像是有点上瘾了。
开始产生了依赖性。
以前从未有过的,对某个人,某件物上瘾。
他不适应这种依赖,但却不厌恶。
不止是烟。
涂萱萱控诉林斯年不是人,难得做次蛋糕也不舍得做大点,这么大点,就够一个人吃,她都吃不到了。
林斯年随口提了句:“桌上还有一块。”
涂萱萱不说话了。
这又不是给她买的。
林斯年玩笑一般的说:“姐姐应该吃不下了,这蛋糕不能放太久,不然味道会坏。”
说完后,他故意把视线移向商滕。
后者无所谓的点了点头:“随意。”
那点心思太幼稚,他懒得纠缠,也不屑于迎合。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他不太愿意和别人深交的原因。
人类都是喜欢自作聪明的生物,以为能够算计到别人,在商滕看来,与其和他玩心机,耍心眼,倒不如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他至少还会欣赏他的坦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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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鸢把手上的工作忙完以后,把围巾围上,她和林斯年说:“我有点事出去一下,待会有个客人过来,手机尾号是1137。”
林斯年看了眼她身旁的商滕,和岑鸢说:“要不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岑鸢拒绝了:“不用,只是去附近的医院打个疫苗而已,很快就好了。”
林斯年这才不舍的松开手。
从店里离开后,商滕看着岑鸢身旁呼啸而过的机车,不动声色的站在了她的左边。
他们之间的氛围很安静,林斯年张口就来的撒娇语气,商滕说不出口。
人是不能做到一朝一夕突然改变的,太不现实。
二十多年的性情塑造,就像是把一个刚开始结果的藤蔓塞进瓶子里。
久而久之,结的果子成熟长大了,长期被容器挤压,为了能够生存下去,它把自己变成了最适合的形状。
这就是性情塑造。
商滕就是这样生存下来的。
他在成长的过程中受了很多苦,但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更加没有和岑鸢讲过。
“我不是天生就这么冷漠的,因为我从小生活的环境太压抑了,没人教过我,什么是爱,又该怎么去爱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