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欢——扁平竹
时间:2021-01-04 09:46:27

  注意到他的视线了,商凛摸了摸自己的左脸:“是有点疼,可能会耽误吃饭,但用右边咬应该没事。”
  商滕绕过他进了客厅。
  背影冷漠。
  商凛叹了口气,仍旧在笑。
  好像,还在生他的气呢。
  商凛很久没回来了,对于这个多年不见的大儿子,纪澜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忙着让厨房去准备些他爱吃的饭菜。
  商滕穿上外套准备离开。
  佣人去酒窖拿了瓶红酒,纪澜刚接过来,见商滕要走,急忙追过去:“你哥难得回来一趟,我们一家人好久没有在一起吃过饭了。”
  “没必要。”
  他说话的语气冷漠,显出几分不近人情。
  商凛走过来:“阿滕,你是不是还在恨我?”
  他深知自己之前做过很多对不起他的事,商滕是他的弟弟,他当然爱他,但这并不影响其他情绪滋生。
  譬如嫉妒。
  人一旦开始嫉妒,就会变得面目可憎。
  “恨倒不至于。”他微垂了眼,不冷不热,“只是有点恶心。”
  商凛眼神暗了下去,脸上仍旧是那副他惯有的温和笑脸,但是唇角却在发抖。
  “阿滕。”
  商滕走了。
  他并不觉得现在是什么一家人团聚的温馨场面,他的家庭像是缠绕在一块的树根,扭曲到看不清头尾。
  他厌恶这种环境,但偏偏他就是在这种家庭里长大的,所以更让他恶心。
  连带着他自己,他都觉得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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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甜甜睡了,何婶在炖汤,骨头汤,想给商滕补补。
  他工作忙,还得分出时间来陪岑鸢,所有的工作全部积压在一块,休息的时间自然就不够了。
  听到动静,何婶从厨房里出来,接过他手里的外套,上面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刚刚抽烟的时候染上的。
  “锅里炖着汤,喝点再睡。”
  商滕闻到香味了,沉吟片刻:“您拿个保温桶帮我装起来吧。”
  何婶愣了一下:“什么?”
  商滕没有重复第二遍,他知道她听见了。
  他抽烟,但是又讨厌自己身上有烟味,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进浴室前他给岑鸢发了一条消息,洗完澡出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拿手机。
  屏幕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他又点开对话框。
  只有他刚才发的那句“睡了没”
  他垂下眼,把手机锁屏。
  何婶将骨头汤打包装好了,单独给商滕盛了一碗出来,让他喝了再走。
  商滕没喝,语气淡:“您喝吧,喝完早点休息。”
  然后提着保温桶离开。
  前面在修路,立了块牌子,车辆禁行。
  他微皱了眉,又绕了一大圈,从另外一条小路进来。
  街区之间的路灯都亮了,门口三三两两坐着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的人,还有下棋下到忘记时间的。
  偶尔车辆开过,行人会自觉避让。
  带了点烟火气的地方,黑色的迈巴赫格外显眼。
  商滕的视线落在某一处了,他把车窗降下来,花店门口,男人怀里抱着一捧花,岑鸢笑容温柔的正和他说着些什么。
 
 
第五十九章 
  商滕眼眸微沉, 身后的车一直在按喇叭,他握紧方向盘,踩了油门, 随便找了个最近的地方把车停了。
  等他下车过来,那个人还站在那,眼里笑意盈盈。
  商滕走过去,不动声色的挡在二人中间, 将那个男人看向岑鸢的视线隔开。
  他轻声问岑鸢:“来买花?”
  岑鸢看到商滕了, 愣了好一会,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你怎么来了?”
  他说:“回家。”
  岑鸢这才想起来, 前面在修路, 他只能从这条路走。
  许是觉得两个人的长相过于般配了点,那个男人理所当然的把他们当成了一对。
  有点尴尬的笑了笑:“那我就先走了, 不打扰你做生意了。”
  岑鸢笑了一下:“慢走。”
  商滕眼中有警惕:“你们认识。”
  虽然不高兴, 但还是注意着语气,清清淡淡, 努力表现的并不在意,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毕竟他和岑鸢现在没有任何关系, 不论那个男人是谁, 都轮不到他来质疑。
  岑鸢过去把剩下的花纸收好:“来买花的客户, 老板娘去洗手间了,让我帮她看一会店。”
  商滕眉间的弧度松展开:“送女朋友的”
  岑鸢摇摇头:“他说是给母亲买的。”
  商滕哂笑:“送母亲玫瑰?”
  说这种话不过是想证明自己没女朋友, 摆明了就是想泡岑鸢。
  岑鸢神色平常, 手上的动作也没停:“谁知道呢。”
  似乎对于他给谁送花, 并不感兴趣。
  商滕半天没说话,确认她眼里没有多余的情愫,那种警惕的情绪终于放下。
  “吃饭了吗, 何婶炖了骨头汤,我给你带过来了。”
  他把手上的保温桶放在桌上。
  岑鸢闻到香味了,她还没吃饭。一个人在家里待着总是容易胡思乱想,所以她干脆出来了,想找个人说说话。
  谁知道一说就忘了时间,不知不觉间竟然这么晚了。
  老板娘走进来,话是和岑鸢说的,视线却落在商滕身上:“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约会了?”
  岑鸢摇头,笑了笑:“没有,他只是回家路过。”
  老板娘笑的意味深长:“洗手间排队的人多,所以多等了一会,我刚才离开以后,是不是有客人来了。”
  她手机收到了一笔转账。
  “有一个,买了一捧玫瑰。”
  老板娘说:“辛苦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岑鸢点头:“那有空再约。”
  她看了眼暗下来的天色,“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等一下。”老板娘拿了一束包装好的黄秋英,送给她,“特地给你留的一束。”
  岑鸢笑着和她道谢:“谢谢。”
  “哎哟,客气什么。”她眼神暧昧的看着商滕,“祝你们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商滕极轻的歪了下头,视线又移回到岑鸢身上,后者仍旧是那副温柔笑脸,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进了电梯后,岑鸢按下楼层,七楼和八楼。
  然后问他:“你吃了吗?”
  商滕看着被摁亮的按钮,上面的七很显眼:“没有。”
  岑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锅里煮了饭,你要是不介意的话......”
  她话还说完,就被商滕打断了:“我不介意。”
  表现的过于积极了一点。
  看来是真饿了啊,岑鸢笑了笑:“那就一起吃吧。”
  她一个人吃饭,东西做的都很简单,西红柿炒鸡蛋,清炒土豆丝,还有一盘外面买的熟食,简单的加热了一下。
  她盛了饭出来,给商滕盛的那碗是特地压实过的。
  “你最近工作忙,不必每天往我这里跑的。”
  她和商滕在一起这么久,对他的工作还算了解。
  以往每到这个时候,他都是住在酒店不回来的。
  酒店离公司近,十分钟的车程。
  如果是回来,最少一个多小时,他是个懂得把自己的时间最大合理化的。
  所以干脆直接住在酒店,偶尔回来。
  商滕握着筷子,突然想到了商凛和陈默北。
  陈默北是在生完孩子以后,因为和商凛异国,再加上他的冷暴力而染上产后抑郁的。
  很多时候他也会想,自己也挺混蛋的。
  因为觉得这是一场没有感情的婚姻,所以并打算投入过多的感情,他对她,又比商凛对陈默北好多少呢。
  性质都一样。
  岑鸢见他不动了,以为是嫌饭菜不合胃口:“我再去给你炒点味重的菜?”
  她喜欢的都是些清淡的,怕商滕是吃不习惯。
  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岑鸢。”
  “嗯?”
  “我以前对你做的那些,你恨过我吗?或者,有没有一点怨。”
  他其实是希望岑鸢怨他的,他可以改,也可以弥补。
  无论她让自己做什么都可以的。
  岑鸢先是一懵,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然后摇头笑笑:“没什么的。”
  捧到一半的心脏像是瓷化了一样,摔在地上,七零八碎。
  商滕手肘撑着桌面,漆黑的眸,盯着吊灯的流苏。
  岑鸢爱洁,吊灯应该也是天天擦,半点灰尘也看不见。
  商滕从小就很自负,性格恶劣。和岑鸢在一起后,他其实没有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妻子。
  他只觉得二人是合作关系,他给她父亲的公司带去投资,完善他的资金链,她顶着他老婆的头衔在他身边。
  如果是在以前,可能他仍旧不会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本性太难改变。
  所以当感情刚生出点苗头,他强迫自己掐灭。
  那个时候岑鸢决心要从他身边离开了,他做不出低声下气挽留别人的事。
  直到感情越发强烈,藏不住了,他才开始难过。
  尤其是当他想起,岑鸢接过血友症的检查结果时,他应该还在喝酒应酬。
  那个时候,她的天应该塌了一半吧,可没人给她撑着。
  内疚与悔恨如同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他的声音也没了平日里的清冷淡漠,像是机器年久失修,发动机都开始发出生锈的低鸣。
  他说:“岑鸢,你恨我吧,或者怨我。我会听话,我会把欠你的都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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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凛说想见见陈甜甜,这也是他这次回国的主要目的。
  陈默北是寄养在她舅舅家长大的,她爸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从小寄人篱下的生活,让她想要寻找一个能给自己依靠的丈夫。
  舅舅家或许有点钱,但那些钱到底不是她的,她还有两个表妹一个表弟。
  陈默北离世以后,到处都是风言风语。
  谁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商家的,看他们家那个态度,如果真是亲孙女,恐怕早认回去了。
  陈默北的舅舅也嫌丢脸,压根就没想趟浑水。
  刚出生的孩子,仿佛被遗弃。
  商滕不能不管,他不管,就没人管了。
  他给商凛打过电话:“你的孩子,你不要了?”
  后者的声音仍旧温和,和以前一样。
  每次动手前,他都会用这种温和的语气和他讲话,商滕和他相差不了几岁,再大些的时候,他当然打的赢商凛。
  但他从来没还手。
  从小到大,最疼他的,就是商凛。
  可是电话里的男人却语气温和的说出:“我还没结婚,哪来的孩子呢。”
  商滕没再说话,把电话挂了。
  他养吧,反正也养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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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早床穿衣服,陈甜甜不高兴的在床上滚来滚去,都快把自己的身子拧成一股麻花。
  她大声抗议:“我不想去幼儿园!”
  何婶拿着毛衣给她套头穿进去,脸都扯变形了:“头大了点,衣服都穿不进了。”
  毛衣穿好后,她继续抗议:“何奶奶,我不去幼儿园!”
  “你要是不去幼儿园我就打电话给你爸爸让他回来揍你!”
  她苦着一张脸,不敢说话了。
  商滕虽然不会打她,但陈甜甜还是有点怕他。
  他管她管的严。
  好不容易穿好衣服了,何婶牵着她的手出去,一只手提着她的小书包。
  刚出去,就看见了站在外面的男人。
  她眨了眨眼,又去看何婶。
  后者愣了一会:“大少爷?”
  商凛淡笑着过来:“何婶,好久不见。”
  何婶自然也是见过商凛了,对于陈甜甜和他的关系,也算是略有耳闻,但也不确定其真实性。
  看到他了,陈甜甜非常有礼貌的喊了一声:“叔叔好。”
  商凛垂眼,在她面前蹲下:“叫我什么?”
  陈甜甜不怕他,甚至觉得很亲切,可能是因为他和商滕长的很像的缘故吧。
  “叔叔。”
  商凛替她把外套拉链拉好,诱哄道:“叫爸爸好不好?”
  陈甜甜摇头:“我已经有爸爸了。”
  商凛笑容温柔:“他不是你爸爸,他是你叔叔,我才是你爸爸,甜甜乖,叫爸爸。”
  陈甜甜的电话打过来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商滕刚开完会,秘书说前面就打了好几个,但因为他在开会,没敢和他讲。
  商滕只告诉过他,如果是岑小姐的电话,都要第一时间告诉他,可没说过这个陈甜甜的电话也得。
  商滕拿着手机进了办公室,回拨过去,陈甜甜哭的凶,话也说不利索,旁边的何婶叹气道:“大少把事情全部告诉甜甜了,就算他真是甜甜的爸爸,孩子还这么小,有什么不能慢慢来呢,突然告诉她这些,她怎么可能受得了。”
  商滕皱着眉,让何婶先把陈甜甜哄好,他马上回去。
  电话挂断后,他开车回去,在家门口碰到了商凛,他应该从刚才就一直站在这儿,看到商滕了,他抬眸轻笑。
  “阿滕。”
  商滕蹙眉:“别这么叫我。”
  商凛愣了一下,笑容暗淡了几分,但仍旧温和,他知道商滕这么急匆匆的赶回来是因为什么。
  当初他被嫉妒和自卑淹没,也不想让商滕好过,于是他和陈默北在一起。后来她怀孕,要和他结婚,商凛知道,商昀之是不可能同意陈默北嫁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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